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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学催更意大利系列,我会把这个系列写完的,只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因为我和他的纠葛,断断续续从1994年持续到2021年。中间的原因过错,主要是因为他的懒惰、我的闭塞和对世界对感情的误解,所以写出来估计能拯救很多人的缘分。
如果你问我,什么东西在一段关系中最重要,我觉得,对方的钱财和成就都不是最重要的。钱达到让你舒适的边界线即可,多出来也带不来太多额外的幸福感。对方的成就仅仅会让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方对你的态度?这个是会随时随势变更的。
那么什么最重要的,外表吸引力和共同语言与兴趣爱好 (physical attraction and intelectual connection) - 比较重要,不是最重要。
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对方的性格,平和宽容乐观、情绪稳定性和沟通能力。
见过很多人自身条件卓越,比如霸总这种,条件卓越而老大未婚,那肯定,他们其中很多人的情商、性格是有一定问题的,比如缺乏包容心。但是这些缺陷需要你和对方多一些时间相处才能发现。还要看二人出现分歧的时候,如何化解分歧和争吵。
如果对方不能提供情绪价值,以自我为中心,他再有钱再优秀也不能跟,因为人生苦短,心情舒坦最重要。
我也是在成年后很多年,才意识到,找自己的另一半不能看外在和物质条件,在这些方面,性格、情商与沟通方面,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如此巨大的鸿沟。可能洛伦佐在这些方面太优异,以至于我之后以为人人都这样。😖😖😖😖
自从上次通电话之后,那是1997年的三月,洛伦佐之后告诉我,他鸡冻再鸡冻,说他暑假打算来北京看我。我以为他开玩笑的,因为那时候从意大利来北京不便宜,他一个大二学生哪有钱啊。
没想到五月份我接到他的信,他做了一个彩色的卡片,用意大利语把字体放最大,“Ci vediamo presto a Pechino.” - 我们很快要在北京见啦!
他后来告诉我,他之前打工,帮人粉刷房屋挣了点钱,后来就一直在姥爷的公司打工挣了很多钱,足够支付他来北京的机票和吃喝玩乐费用,而酒店费是找他姥爷赞助的。但因为第一次出远门,他全家不放心他自己来,他爸于是就陪着他来,他们是自由行,没有旅游计划,让我带他们玩。他们住在京伦饭店,问我能去机场接他们吗?我靠啊,还真来了!
我当时就很抓狂,激动但是又担心,主要是忐忑不安,因为我家很穷,住在一个没电梯的六层职工宿舍楼,当时的小康家庭,现在看过去,可以算是家徒四壁。
我从来没独自出过门,长城是过去学校带着去的,自己没去过。平时的生活就是周五从海淀区的学校坐公交车回北京南城的家,甚至周日回学校,每次都是我爸坐公交车送我。打车是无论如何非常遥远和不接地气的事,那时候北京的出租车都是“面的”,两块钱一公里,能打车是非常奢侈的消费。我和我爸妈都从来没坐过出租车。
带他们去玩,这个任务很棘手,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带洛伦佐和他爸玩转北京,我不知道哪些公共汽车能带我们去长城、颐和园、故宫、天坛。我舅舅是一个公司的小车司机,我舅舅说会跟单位借车带我去机场接洛伦佐他们,但是之后怎么玩,他就不能带我们了,我爸说他到时候研究研究公交路线怎么安排。(这就是穷人的逻辑,不敢花钱,不知道如何用钱作为工具和手段解决问题)
他们到的第一天很顺利,我妈给了我四十块钱,买了一束花(我爸妈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是三百多块钱),我舅舅跟单位借了个桑塔纳,去机场先接他们去京伦饭店,然后去我家吃饭。
洛伦佐和他爸爸是最后才出来的,后来听他说,因为洛伦佐过于激动,提前俩多小时就到了米兰机场,导致他们的行李托运时候被压在最底下,到达时候到最后才拿到行李😂😂
幸亏他长得高,身高1米91,我一眼就看见他了,真帅啊,你在照片上只能看到他的脸。现实中,因为身高的缘故,你看他好像是个橱窗模特突然变成了真人的即视感。而这个帅哥模特竟然和我联系在一起,我也激动再激动,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爸没他那么高,是个圆圆脸有肚子的意大利大叔。他们看到我和我舅舅也异常高兴。洛伦佐在现实中是个很害羞的男孩,我也害羞,所以洛伦佐他爸倒成了寒暄的主角。
在京伦饭店放好行李,洛伦佐他爸爸找前台借了个花瓶,插上了我四十块钱巨款买的鲜花😹😹,提着两个大包,就上了我舅舅的车,大家一起去我家吃饭。当时我家在丰台,丰台属于北京的贫民区,位于北京西南,京伦饭店在国贸那边。
京伦饭店旁边就是带小阳台的建国饭店。他爸就跟我说,本来他们是要定建国饭店,你看,多漂亮呀?但是建国饭店这段时间没房,旅行社说京伦饭店也很好,但是来了之后发现还是建国饭店漂亮。他爸提及建国饭店,有点羡慕嫉妒恨、没住上的遗憾。
建国饭店
但我当时已经觉得京伦饭店就是天堂了,我是第一次有机会进入星级酒店。那种大厅和楼道里好闻的香水味道,楼道里的每个角落不经意的射灯打在玻璃龛里的艺术品上,都散发着我没从未过的优雅气质。我现在也喜欢喷香水和香氛,香气会激发你对美好的想象。
我家当时非常粗糙,单位分的毛胚房,简单铺了个瓷砖,刷了个大白墙,六层没电梯。我学校更是一股臭气,一进学校大厅就一股浓烈的厕所味熏到脑袋疼,女生寝室在六楼,没电梯,住满八个人,挤得不像话,在顶楼、还没空调,偏偏寝室还对着厕所,那个厕所一到夏天就没水,除了臭气熏天,每天上厕所成了很大的问题(这竟然还是个985、211名校)唉。你要忍住不呼吸,然后快速解决问题。刷牙洗脸都要在臭气中解决,想想那时候,太恶心了,遗憾我的青春年华啊,在臭气中蹉跎了。
我估计这么多年没上过旱厕的我,如果时光倒转,再给我20年生命,我也死不愿意回我本科学校住那个集中营,太特么违逆人性了,住那种地方我会狂吐不止。
我天生对这种优雅的细节非常敏感,所以我一进京伦饭店,刚接触到洛伦佐,我就感受与我自己生活的强烈对比,感受到他们有着我没见过的精致优雅的生活品位,我喜欢这个。(冒着被直男骂的风险)甚至我现在认识的美国霸总老哥,虽然五官长得不错,嗯,但是不优雅不优雅;美国的酒店,不优雅不优雅!优雅还得看欧洲!
那时候的中国好像现在的印度和印尼,外国人的生活昂贵且与平民的生活天差地别,远远不是现在这样,平民的吃喝住行也相当体面。
洛伦佐他爸特别幽默,说,他们从米兰到法兰克福,坐汉莎航空过来的,说汉莎很靠谱,不像意大利航空aitalia, 说意大利航空有个绰号叫always late italia, 总是延误的航空公司,哈哈哈。他说自己一上飞机就睡觉了,他们从俄罗斯上空飞过来,但是洛伦佐一直没睡。
洛伦佐脸一红,说,“太激动了,睡不着。” 他爸用意大利语跟他开玩笑,笑了他半天。
我们走长安街,经过天安门和故宫,他们变得激动起来,他爸说,“壮观!magnificent." 洛伦佐看见了天安门城楼的毛主席像,指着毛主席像对他爸大喊,激动地说,“Mao Mao". 又不会发二声,发一声,把我和我舅舅乐得。
后来,我们站在天安门广场,他问我那主席像下面的标语什么意思,“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我解释给他听。他说,在当时的蓝天白云下,红旗猎猎,他感受到的是宏大和壮阔。😂😂😂
我舅舅后来问我,洛伦佐家里他是独生子吗?怎么他爸爸那么溺爱他呢?陪着来中国,还老跟他开玩笑,逗孩子开心,而洛伦佐也很依恋他爸。洛伦佐跟我说,他爸是可怜的奈布罗尼先生,走路要喘,得好好减肥了。
我跟我舅舅说,他家四个兄弟呢。我舅舅说,他也要学习洛伦佐他爸,以后也要对我表弟好点。意大利家庭是很有爱的,可能他们这种亲子关系,和中国人熟悉的君臣父子敬畏三分的伦理关系如此不同吧。
他们到我家后就开包,两大提包礼物🎁,给我爸的是瓦伦蒂诺的皮带、什么牌子的领带我忘了,给我妈的是一瓶香水和一个什么牌子的钱包(我妈特别喜欢),给我的是一件上衣,上面绣着花朵和蜜蜂,说是洛伦佐他妈自己亲手一针一线绣的,专门给我绣的。然后是好多好多不同颜色的葡萄酒🍷、好多好多巧克力和各种糖、一本米兰的大画册。最后拿出的是一个5000块的大拼图,晨曦中的威尼斯圣马可广场(这个后来被我妈扔了,说怕我想他)。洛伦佐掏出这个拼图🧩说,你喜欢玩拼图吗?咱们一起玩吧。但是洛伦佐不敢跟我对视,我一看他,他脸就一红,眼睛就瞟向别处,估计我当时也脸红。后来他说,他是个非常害羞的孩子,从小就乖巧害羞,尤其不敢看女孩的眼睛,所以一直没有姑娘缘,高中也没有女朋友。他是瓦雷泽省篮球队的正式队员,可能以后有机会进入国家队为意大利打比赛呢。
我舅舅提议,卢沟桥是个著名的景点,离我家很近,据说出现在马可·波罗的游记里,带你们去看吧?他们直到马可·波罗,就说去。我们拍了很好看的照片,只是这次没来得及搬来澳洲,我都放在北京了。
洛伦佐他爸的性格非常好,他跟我爸聊天,我做翻译。他介绍自己是意大利某公司的COO,米兰大学化学系毕业,大概明年去土耳其一个瑞士银行投资的公司去做CEO,因为孩子闹着要来北京,所以就陪着他来。父母们爱对年龄,他爸比我爸小一岁,他妈比我妈大一岁。
我妈从厨房拎个勺子出来,跟洛伦佐他爸说,“虽然我们不会英语,但是我们小时候都是学俄语的。” 洛伦佐他爸说,“是么?那么您会讲俄语?” 我妈说,“都忘记了。” (唉,NPD那个时候就呈现出来了)
我爸妈在家做了红烧肉和炸酱面,北方人不会炒菜,意外中却满足了老外的胃口。意大利人也爱吃面。我妈问“吃蒜不?” 洛伦佐他爸说,“吃!” 然后呼噜呼噜吃一大碗,翘大拇指说,“buono! 香!再来一碗!"
我爸买了两瓶二锅头,加上家里过去别人送的什么酒,好像是陕西的城固特曲,我爸说没有小钟,能否倒玻璃杯里喝。洛伦佐他爸认为本来就要用大杯子喝酒啊,为什么小钟?
他爸喝酒的架势把我爸和我舅给镇住了,一瓶二锅头两杯喝完,城固特曲像喝汽水。我爸说,你喝啤酒吗?他爸说,好呀好呀!然后啤酒掺入白酒,呼一下一杯喝下去。我爸跑厨房跟我妈说,老外真能喝啊,难怪报纸上都说外国人酗酒呢,他们竟然能白酒啤酒掺着喝。😹😹😹
(题外话:前年我在北京认识个意大利人,该哥们在某央企工作,赶上春节单位聚会,说中国的同事们揶揄挤兑他,故意灌他酒。他说,“小子们,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喝酒。” 他说他不但把别人敬的酒都喝了,然后一圈一圈给同事们敬酒,他说喝到最后他意犹未尽,但是同事们都趴下了。他跟我说,“哈哈哈,灌我酒的都是自取其辱,不知道我的酒精耐受力有多强。”)
上了红烧肉,用砂锅上的,洛伦佐他爸一个人吃了半锅红烧肉。我舅舅和我爸看着直乐,也给了他们很大的民族自豪感,“老外没吃过好吃的,跑咱中国解馋来了,一看就是在意大利没吃没喝的。” 意大利没吃没喝,这也成了后来我爸反对我和洛伦佐在一起的一个原因。
吃完饭,我爸妈在厨房收拾,洛伦佐说想看看我的房间。他说,“我送给你的那个磁带呢?” 然后拿出来放音乐,那个《Macarena》(玛卡雷娜)
关上房门,随着热烈的拉丁韵律,他就开始跳舞,并且示意我在他的臂弯里跳,在他的膝盖旁边很近的跳,我笨拙羞涩得不行了,我八百辈子没学过跳舞,还跟一个男生这么近距离跳舞,还是在他的臂弯里和他配合着跳舞,我晕倒晕倒。
这时候,估计我爸妈觉得不妥,就叫我名字让我出来;洛伦佐他爸也叫他,"Renzo Renzo", 也让他出来。我爸妈说,他们和洛伦佐他爸语言不同,大眼瞪小眼,实在尴尬。 总算给我解了围。
之后聊了会儿天,但是我觉得洛伦佐想单独跟我在一起。他就提议,说要和我一起玩拼图,他教我怎么玩拼图。他把拼图摊开,说,先要把边界搭好,就容易多了。(后话,我爸说,一开始就看不上洛伦佐,那么大的人了,大学生,怎么一玩就是跳舞,要么就是拼图,花花公子+小孩游戏,可见没什么出息)
唉,世界上两个和浪漫有仇的男性群体,在中国和美国,只追求成就,不追求浪漫。多年以后,我自己把《晨曦中的圣马可广场》拼完了,但是不忍看不忍看。我还记得那个悠扬的旋律,Macarena,如果我当时会跳舞,在他的臂弯里跳舞,贴着他跳,把那支舞跳完,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