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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轻敲你的窗 第 910期（请点击标题下蓝字，免费关注公众号）
小说《软弱的数学》连载之12:古老师醉吼《卷席筒》
古老师学唱戏，也是出于偶然。一次，他跟几个酒友喝酒，喝到深夜十一点时，一个酒友夸口说自己会唱戏，一桌人都起哄，要他现场来一段。那哥们儿半斤白酒在肚，毫不谦虚，站到椅子上吼唱起来。吼了一段《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又吼了一段《陈三两迈步上公堂》，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唱毕，满桌人都鼓掌喝彩。
古老师说：“我也要学唱戏。”他也已经八两在肚，他的话人们并不在意。
但他可不是胡说。他真的要学唱戏。他当晚就开始学唱，在网络上学。网络真是好东西，丰富繁杂，博大精深，想看什么有什么，想学什么都能学。古老师搜索了张新芳的《陈三两》视频，听，跟着唱。他从来没唱过戏，哪能一下就会唱。但他好学，有钻劲，他差不多吼唱到东方欲晓。期间焦素雅被聒噪得睡不着，几次起来数落他：“深更半夜的，你又犯啥神经，猫叫春似的！”他不管这个，我行我素。
古老师真的学会了唱戏，尤喜唱河南曲剧。他最初展示曲艺才华，自然是在酒场。酒过三巡，他夸口能唱戏，别人自然鼓噪着要他唱，有酒精壮胆，他当然敢唱。唱《陈三两迈步上公堂》，唱《陈奎好比一只虎》，唱《小苍娃我离了登封小县》，唱《非是朕哭忠良难止悲痛》，唱《叫哥哥你不必如此介意》。
戏曲是很勾人的东西，一旦沾了，很容易着迷，古老师成一个戏迷了，在家里，在路上，在花园里除草剪枝时，他都在哼唱戏曲。不过他一般不大声唱，不当众唱。说谓一般，就是没喝酒的情况下。没喝酒的古老师是不事张扬性情拘谨的古老师。喝了酒就不一样了。他是酒不离手的，四两以下，跟没喝一样。突破四两，他就不再是一般的古老师。在花池里劳作，一瓶老白干不知不觉抿掉了半瓶，他的哼唱就开始变成吼唱：
小苍娃我离了登封小县，
一路上我受尽饥饿熬煎，
二解差好比那牛头马面，
他和我一说话就把那脸翻。
在路上我直把嫂嫂埋怨，
为弟我起解时你在哪边！
小金哥和玉妮儿难得相见，
叔侄们再不能一快去玩。
再不能中岳庙里把戏看，
再不能少林寺里看打拳……
古老师放声吼唱，如在无人之境，引得众人侧目。一些人反感，暗骂他神经。有人到屠校长那里打小报告。屠校长找他谈话。他诺诺连声，表示知错。但那是他没喝酒时说的话，一喝酒，该唱还唱，该吼还吼。酒后的古老师，不在屠校长管辖范围。
屠校长曾想把古老师调出三高，但最终没有。屠校长不怕不喝酒的古老师，但对于喝了酒的古老师，心里很有几分顾忌。
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古老师的曲艺才华得到了极大发挥。三高家属院前有一个平台，在法梧树荫下，平台上有石凳石桌，供人休息纳凉，打牌下棋。古老师一日喝酒归来，一歪一斜经过平台，平台上坐着站着许多人，有人喊住他：“古老师，都说你戏唱得好，能不能给大家来一段？”古老师肚子里灌了九两白干，还有什么不敢？他应了一声，三步两步走进平台，登上石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跳着脖筋纵声大唱：
哎嗨呀，
我的大老爷啊，
你稳坐在察院，
我把这前前后后，
左左右右，
曲曲弯弯，
星星点点，
一点不留一起往外端
……
我就说到了就要问斩，
今生今世难鸣冤，
想不到大老爷将我问，
一肚子苦水倒个完，
我的大老爷啊，啊，
你看我浑身上下，
上下浑身，
都是冤啊，
我的大老爷啊
这是曲剧《卷席筒》中的一段“大老爷你稳坐在察院”。他唱得字正腔圆，很悲情，很动人。唱完，众人都叫好鼓掌，要他再来一段。他连唱三段，才被闻声而来的焦素雅捣骂着拽回家去。
屠校长来三高当校长时，古老师年方三十九岁，满头黑发，额头闪亮，屠校长当了十年校长，古老师年近五十矣。脑门上的头发大片脱落，乍一看像山体塌方，剩余的头发，也已如秋草染霜。他的工作，不外乎到花池里种花，移栽，除草，剪枝，浇灌，施肥。但是他的生活不能说单调。他演算数学，阅读哲学，游泳，喝酒，炒股，唱戏，简直丰富多彩。
据说，古老师最近又在研读佛经，已经能用浑厚的胸腔音把《大悲咒》背下来，唱出来——但就智商和悟性而言，古老师的确不亚于三高任何一个人。
在霾县教育界，甚至在整个霾县县城，古老师声名远播。提起他，人们一准会笑：“那个老古，嘻嘻，简直才华横溢！”
古老师如今仍是常常喝多了一歪一斜边走边唱回到三高家属院。这时有人会逗他说：“老古呀，都说你才华横溢呢！”他也不恼，“哈哈哈哈”大笑一通，说：“妈的，老子才华横溢！妈的，可不是，老子才华横溢呢！”
他笑得浑身抖颤，眼泪都出来了。
补记：
屠校长在霾县三高当校长的第十二年，一个湖北的建筑商因为行贿罪被逮捕，他向纪检部门供述，其在霾县三高承包三栋宿舍楼工程时，曾经向校长屠文明行贿三十万元。屠文明出事，被纪委双规调查，后因受贿罪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霾县一高一位年轻的教学副校长调任三高校长，半年后古一默重返讲台任教数学，教学成绩仍能稳居全校一流。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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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贺点松（文字的光亮），业余作家。已在《莽原》《大观·东京文学》《牡丹》《洛神》《百花园》《奔流》《安徽文学》《当代小说》《时代文学》《短篇小说》《诗刊》《星星诗刊》等数十种报刊或平台发表作品约1500篇。有作品被广泛转载并译介到国外。
系河南省作协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学会理事，三门峡市作协理事，渑池县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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