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文字,精心写作;竭才尽情,济世益人。
文字的光亮第908 期(请点击标题下蓝字,免费关注公众号)
童 话(小小说)
老海
作家想把儿子也培养成作家,就命令儿子每天必须写够二百字。说写不够要打屁股,超过了给糖吃。
二百字不算多,可对小孩子来说却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到了交稿时间,儿子还是一个字没写出。儿子问爸爸,怎么写呀,有没有诀窍?爸爸说,随便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写作最好的技巧就是无技巧。儿子坐在桌前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眼看在一旁的爸爸拿着板子跃跃欲试,他只得硬写道,爸爸让我每天写二百字,我实在想不出写什么,只能写我实在写不出二百字,写不出二百字我实在,二百字我实在写不出……儿子就这样反复写下去,直到数了数,二百零一个,任务完成了。正要交作业,儿子又趴下多写了两句,爸爸为什么非要我每天写二百字呢?我想不明白,我明白我想不出。
儿子知道没写好,等着屁股挨板子。谁知爸爸看了,喜得一下子把板子扔到了萝卜地,说,儿子你已超额完成了任务,好,很好,非常好。就这样写下去,你会成为一个作家的。哈哈!原来想成为作家这样简单啊。儿子摸了摸屁股,放心地去睡觉了。第二天儿子照着第一天的作文抄了一遍,最后又写,爸爸说写不够二百字打屁股,超额了买糖吃,昨天我超额了二百字,爸爸果然没打我屁股,却也没有给我买糖吃。大人老是这样说话不算话,可我不敢给他要。虽然他没打过我屁股,打我屁股的是妈妈,可我却怕我爸爸。
爸爸看后高兴得一拍大腿,还脱口而出了句蹩脚的英语,歪人狗德!儿子你今天写得更好了,不仅超额完成了任务,还提出了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就是诚信。爸爸承诺超额二百字要奖个糖豆给你,却没兑现,爸爸失信了,很不应该。你今天在作文里对爸爸提出批评,批评得好,爸爸完全接受。不知错就改就不是一个好爸爸。爸爸不仅给你今天的糖豆,还要补出昨天的。
爸爸说到做到,专门跑出去给儿子买了两根棒棒糖回来。儿子正吃得津津有味儿,不想被买菜回来的妈妈撞见,妈妈粗暴地一把夺过了儿子手中的棒棒糖,扔进了垃圾桶里。儿子的嘴歪了两歪,可想起学校里老师讲的“坚强”这个词,就没哭。妈妈依然怒不可遏地斥责,不叫你吃糖,你非要吃,糖吃多了不好知不知道?妈妈虽然看上去很凶,儿子却不怕她,敢于犯犟,不知道。不知道?妈妈难道没有给你说过?你喜欢甜的,虫子也喜欢,你吃了糖,虫子就会爬到你嘴里和你争糖吃,可是你吃完了糖,它们没啥吃,就啃你的牙齿吃。因为你的牙齿粘了糖,是甜的。你看你们学校里有那么多黑牙根豁豁漏齿的小朋友,都是叫虫子啃的。
妈妈这样一说,儿子确实感到很恐怖。正不知该说什么好,爸爸适时出来当和事佬。爸爸采取的措施了无新意,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对妈妈说你对儿子的态度就不能好点吗?这一说,妈妈更来气了,还说我,明明知道小孩子不能多吃糖,还故意给他买糖吃?你安的什么心?爸爸和妈妈干仗,从来没赢过,后来他学司马懿,避其锋芒,投其所好,不和她正面硬刚。转身对儿子说,你妈妈说得对,无论是小孩大人,都不能多吃糖,是爸爸大意失荆州了。以后给你每天奖励糖这一项取消掉。
儿子不干,惩罚没取消,奖励取消,不公平吧。爸爸闻言更喜,我儿厉害,小小年纪,知道公平了?对,你说得对,又是爸爸错了,还得奖励。奖什么呢,四大名著吧?儿子说,四大名著还用奖,咱家书架上不是有嘛,我看过,不好看,字都认不全。爸爸说,也是,你这年纪,没那经历,看也白看。爸爸想了半天想不出奖什么好,就说,这样吧儿子,把奖给你棒棒糖的钱先攒起来,攒到若干年后,给你个大奖,岂不更好?儿子说什么大奖?爸爸说,你每天坚持写二百字,若干年后出了书,双倍奖励,先奖你个黄金屋,再奖你个颜如玉。
儿子说,黄金屋我知道,不就是一屋金子嘛?爸爸喜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我儿聪明,就是就是,就是一屋金子。这是古代的说法,其实就是一屋子钱的意思。儿子说我不要,上幼儿园时老师说,人不能太爱钱,当金钱的奴隶。爸爸这回喜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我儿天才!什么都懂。那好,就奖你颜如玉吧。儿子说什么是颜如玉?爸爸说,颜如玉可是好东西,比黄金屋好多了。你现在还太小,等你长到十八岁就知道了,这个奖叫你终生受益。
第三天儿子没再抄作业,直接写道,一年的时间都这么长,老也熬不到春节放炮仗的时候,还要等十年?一天写二百字,要写三千六百天,写到七十二万字,才能得大奖?那个颜如玉是什么东东,狗屁!八岁的儿子最后感叹道,做个人真踏马地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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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老海,著名作家。本名李海波,另笔名中村。河南洛宁人。曾任《散文选刊》编辑部主任。已在全国各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散文三百余万字,出版过中短篇小说集《独身男人》和长篇小说《老村》。深受读者好评,得过多种奖项。他认为写出“有意思”的小说比“有意义”的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