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闻客户端陷入“纸媒式”挣扎｜传媒

在数字时代的浪潮中，信息传播方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革新。

曾经在大众传播领域独领风骚的传统媒体，如报纸、杂志等，在新媒体如狂风骤雨般的冲击下，不得不踏上艰难的转型之路。如今，随着移动互联网的迅猛发展，新闻客户端——这个曾经的新兴媒体之星，也开始在重重挑战中步履维艰，似乎正重蹈当年纸媒的覆辙。

最近上海报业集团决定关闭五个新闻客户端的消息，无疑是这一严峻形势的有力佐证，为整个行业敲响了警钟。

用户行为深刻变化：困境的关键因素

移动互联网的广泛普及，特别是4G、5G时代的来临，彻底重塑了大众获取新闻资讯的阅读习惯。

据极光大数据发布的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8月，新闻资讯类App用户规模高达6.2亿，渗透率达53.9%。然而，在众多新闻资讯类App如过江之鲫般涌现的当下，用户的选择变得愈发苛刻。他们不再满足于单一形式和内容的平台，而是更钟情于那些内容丰富多元、形式多样新颖、即时性超强的信息渠道。

以短视频为例，抖音平台在2023年的日活用户数已突破6亿，其用户每天花费在短视频上的平均时长超过1.5小时。这种短视频形式以其直观、生动、简洁的特点，迅速抓住了用户的注意力。音频类的喜马拉雅FM，拥有超过6亿的用户，通过有声书、广播剧等多种形式，满足了用户在不同场景下获取信息的需求。直播领域的斗鱼、虎牙等平台，在高峰时期的同时在线观看人数能达到数百万，其实时互动性让用户仿佛身临其境。这些直观化的多媒体内容展现形式，已经成为吸引用户的核心要素。

此外，用户阅读新闻资讯的时间场景呈现出高度碎片化的特点。根据相关调查数据，约70%的用户习惯在晚间休闲时间（19:00-22:00）、午餐及午休时间（12:00-14:00）“刷”新闻，还有大量用户会在乘坐交通工具、排队等候等碎片化时间里获取信息。这与传统的在电视机前定时“等”新闻或者在电脑前专门“搜”新闻的方式形成了鲜明对比。

内容供给激烈竞争：巨大的压力源

在当前的新媒体内容生态格局中，媒体、政务发布、自媒体呈现出“三分天下”的局面。传统媒体虽已基本完成以“两微一端”为主体的移动传播布局，但政务新媒体和自媒体的蓬勃发展，对传统媒体的新闻发布权和解读权构成了严重冲击。

以政务新媒体为例，“中国政府网”微博账号拥有超过千万的粉丝，其发布的政策解读、政务动态等内容，权威性高、传播范围广。在重大政策发布期间，单条微博的阅读量常常能突破百万。

自媒体更是凭借其灵活多样的内容生产和高超的营销技巧，吸引了海量用户。如知名财经自媒体“吴晓波频道”，通过对财经热点的深度解读和犀利分析，在微信公众号、喜马拉雅等多个平台积累了数百万粉丝。

同时，以“智能聚合”“智能推荐”为核心竞争力的商业平台，如今日头条，也展现出强大的媒体属性。今日头条的日活用户超过1亿，它利用先进的算法技术，根据用户的浏览历史、兴趣爱好精准推送新闻内容，在流量获取方面占据了极大优势。这些平台不仅流量惊人，而且在用户黏性和广告变现能力上表现卓越，对新闻客户端形成了强有力的竞争。

商业模式难以确立：发展的制约瓶颈

新闻客户端的商业模式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传统的“二次售卖”模式，即先向用户免费提供内容，再通过广告实现商业变现，在与商业聚合类传播平台的竞争中显得力不从心。

以腾讯新闻客户端为例，尽管其拥有庞大的用户基础，但随着广告市场竞争的加剧，广告投放效果逐渐下滑。据统计，腾讯新闻客户端的广告点击率在过去三年中下降了约30%。这主要是因为用户对广告的容忍度降低，同时广告的精准投放程度还有待提高。

“一次售卖”模式，也就是内容付费模式，在我国面临着诸多困难。一方面，用户付费意识薄弱，根据一项市场调研，仅有约20%的用户表示愿意为新闻资讯付费。另一方面，优质原创新闻资讯的持续供给存在困难。生产高质量的新闻内容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目前新闻客户端在这方面面临成本压力和人才短缺等问题。

聚合型“平台模式”要求同时面向内容供给群体和内容消费群体开放，但新闻客户端在这方面也遭遇困境。例如，某些新闻客户端试图打造开放平台，但由于用户规模和用户黏性不及商业垂直类自媒体及其传播平台，导致广告变现模式难以有效实施，平台上的内容创作者的收益也难以保障。

转型与突围：客户端的探索之路

面对重重困境，新闻客户端一直在积极探索突破之法。

整合资源是一种有效的途径。例如，浙报集团整合天目新闻、浙江新闻、小时新闻三大客户端，建立“潮新闻”客户端，实现了资源的优化配置和协同发展。据统计，“潮新闻”客户端上线后，用户规模在三个月内增长了50%，活跃度提升了约60%，成功提升了影响力和竞争力。

明确定位、优化内容、服务群众也是关键。“潮新闻”通过明确“深耕浙江、解读中国、影响世界”的目标定位，深入挖掘本地特色内容，同时关注国际国内重大事件。在内容呈现上，创新话语表达方式，采用故事化、可视化等多种手段，增强了内容的吸引力和感染力。例如，其推出的一系列关于浙江乡村振兴的专题报道，通过生动的图片、视频和细腻的文字描述，展现了乡村发展的新面貌，受到了用户的广泛好评。

此外，顺应视频化发展趋势，建设以短视频内容为核心的自有客户端，以及与第三方平台开展跨界合作，拓宽新闻发布渠道和场景，也是新闻客户端突围的重要方向。例如，澎湃新闻推出了澎湃视频客户端，专注于新闻短视频的制作和传播，在一些重大事件的报道中，通过短视频快速、直观地向用户传递信息，取得了良好的传播效果。同时，一些新闻客户端与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合作，将优质新闻内容进行二次加工和发布，扩大了新闻的传播范围。

判断与展望：未来道阻且长

新闻客户端当前的挣扎局面，既是媒体形态变迁的生动写照，更是数字时代信息传播方式深刻变革的必然结果。

——从内容层面看。首先是同质化严重，缺乏创意和特色；其次是深度报道不足，过于注重新闻的发布速度，缺乏对新闻的深度挖掘和分析；另外，部分客户端对新闻信息审核把关不严，导致虚假信息、谣言等广泛传播，导致用户信任度降低。

——从技术层面看。很多传统媒体旗下的新闻客户端，存在“重采编、轻经营、无管理、无技术”的问题，技术研发能力弱，专业技术人才的短缺或流失，无法为用户提供良好的使用体验；同时，缺乏必要的技术创新，由于投入不足，缺乏对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的应用和探索，无法满足用户对智能化、个性化信息服务的需求。

——从用户体验层面看。普遍存在用户互动性差和广告体验不佳的问题，这使得用户对客户端产生反感，甚至选择卸载。

——从商业模式层面看。目前，新闻客户端的盈利模式主要依赖于广告和付费会员，单一的盈利模式使得新闻客户端的盈利能力有限，难以支撑其长期的发展；同时，信息传播平台竞争非常激烈，强势的社交媒体平台、短视频平台、搜索引擎等在用户流量、用户粘性、技术实力等方面具有很强的优势，挤压了新闻客户端的生存空间。

正如当年纸媒在新媒体冲击下艰难转型一样，新闻客户端也需要积极适应时代变化，找准适合自身发展的路径，这样才能在数字时代持续发挥信息传播的关键作用，为大众提供更优质、更丰富的新闻资讯。

从当前的趋势来看，“绝大多数新闻客户端没有未来”的观点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对现实的一种深刻反思和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