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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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余老师的话并没有去认真思考,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我根本不想关心,因为我完全沉浸在即将和花儿美结婚的幸福之中。这种幸福是我人生最大的追求。然而,我很快就失望了。这种失望首先来自于花儿美对结婚方式的选择。
我和花儿美没有举行任何结婚仪式,连亲戚朋友也没有通知。我们悄悄去民政部门领了结婚证书,然后以请事假的方式去外面旅游了一趟。也就是所谓的旅游结婚。
旅游结婚本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毫无兴奋感。我们一共请了七天假,只去了北京和上海两个地方,在上海还算看了一些景点,比如东方明珠、世博会、外滩以及田子坊。可是,在北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什么地方也没去,光找那个算命大师就找了两天。这算命大师姓熊,在北京赫赫有名,据说他跟很多大人物算过命,这些大人物大到中央一级。他写过一本书《熊大师为你算命》。花儿美就是读了这本书才动了心,一心一意要到北京去面见这位熊大师。我们在一条胡同深处找到了他,进去的时候,才看见里面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我一看那阵势,心里便发起愁来。
“算了吧,这么多人,等死啊。”我劝着她,希望她能放弃。
“等死也得等。”她说。
我拿她没办法,只好陪着她排队。等了整整一天,到下午六点才轮到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儿美。”
“算什么?”
“算算我的命运。”
“哪方面?官运还是财运?”
“官运吧。”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熊大师马上指了指门外,示意我出去。我只好出去接听电话。这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啰里啰嗦,说了很长时间。当我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花儿美正从里面走出来。
“算完了?”我问。
“完了。”她说。
“你官运如何?”我又问。
“还是一个谜。”她模梭两可地回答道。
我像个傻瓜似地跟着她走出来。我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我还想问,她却自顾自往前走去。走出那条胡同,她又自言自语:
“这熊大师真不愧为大师,连余多余姓什么,先后做了什么工作都算到了。”
“算你的官运,怎么会提到余老师?”
我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还提到你呢。”
我一愣。
“提我什么?”
“熊大师说我有一个男朋友。这个朋友姓金。”
“算出我是你男朋友并不奇怪啊,他不是看见我们在一起吗?只是他怎么知道我姓金?”
“他还知道你当过兵。”
我完全懵了,半天才说:
“看来这一趟你是来对了。”
当天晚上,花儿美提出回家,她说:
“北京不玩了,以后抽时间再来。”
“来都来了,还是玩玩吧。”我几乎是乞求着她。
“不行,我必须马上回去。”她断然否决,态度极其强硬。
回来以后,我一直阴沉着脸,满肚子不高兴。花儿美看我情绪低落,便问道:
“还生气啊?”
“我能不生气吗?”我发泄道,“一次半途而废的旅行,太让人扫兴了。这种事谁碰到都不会有好心情。”
“这还是蜜月期呢,就别生气了。以后我们再找机会出去旅行。”她安慰着我。
“狗屁蜜月。”我瞪着她,大声喊了一句。
“你后悔跟我结婚?”她歪着脖子望着我,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怎么像个小孩子?”
“结婚我永远都不后悔。”我强调说,“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生气呢?还没完没了。”
“感觉没意思,浪费了这趟旅行。”
“不对呀,我觉得这趟旅行有意思极了。白天游名胜,逛古迹,晚上玩激情,做爱爱。这多有意思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问:“你是不是对我们的性生活不满意?”
“这一趟也只有性生活满意了。”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对啊,性生活都满意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提高嗓门,大声问道,“你们男人不是把性生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吗?”
“性生活是重要,但有些事也很重要。”我含糊不清地嘀咕道。
“比如什么事?”她兴趣盎然地问。
“比如举行结婚典礼,照结婚照,还有请假的事。”我鼓足勇气质问她,“为什么不能说结婚?好像我们结婚是一件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为了安慰我,她走到我面前,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对不起啊。”她装着心疼的样子说。
“你能说说你的理由吗?”我坚定地问道。
“我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不想张扬,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低调的人。”她心平气和地说着。
“结婚可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啊。”我心急如焚,冲她喊道,“你知不知道人生就这一次?难道就用一句不想张扬就敷衍过去吗?”
“正因为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我们才要一步一步地走扎实,不要去搞那些花架子,形式上过于隆重,内容就一定很空虚。”她耐心地跟我解释道,“很多人结婚时典礼搞得轰轰烈烈,照片照得亲亲热热,他们沉浸在这种虚荣里面,找不到自我,认识不到结婚的真正意义,结果,结婚以后,当这种虚荣如烟云过去,他们就反目成仇,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分道扬镳,婚姻破裂。我不想走这样的路线,难道你想走这样的路线吗?”
“我也不想重蹈这样的覆辙。”我昂起头,气咻咻地回敬道,“可照一张结婚照有什么错?你为什么不同意?”
“结婚的两个人应该因结婚而更加幸福,因结婚而更加自由,而不是因结婚而失去自由,因结婚而失去快乐。”她振振有词地说道,“结婚照把两个人框在一起,你粘着我,我粘着你,没有自由的空间,看着这样的照片总是让我感到窒息,难受。你不希望我们以后的生活也是这个样子吧?”
“按照你的逻辑,那结婚证也用不着扯了?”我颇感失望地说,“那也是一种束缚,也是对自由的剥夺呀。”
“不,结婚证是一种法律文书,只有它才能证明我们是夫妻。”她十分有力地说道。
我感觉很憋气,长叹一声说:
“我总觉得我们不像夫妻,甚至觉得你很无情。”
“道是无情却有情。”她用说教似地的口气告诉我,“真正的夫妻应该是身体离远一点,心灵贴近一些。”
“那不是夫妻,那是朋友。”我粗鲁地打断她,大声喊道。
“真正的夫妻就是一对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说。
“不分开住不行吗?”我望着她,可怜兮兮地问。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怎么听不进去呢?”她又耐心地对我解释,“关键是分开住可以带给我们一个宽松一下的机会,一旦在一起,我们就可以充分体会到对方的动人之处;分开住还能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调整自我,跟上生活的节奏。这样做对保持我们关系的新鲜感有好处,对保持我们婚姻的新鲜感也有好处。表面上看是分开了,实际上我们会贴得更近更紧。有一句话,我要送给你,一个男人越是喜欢一个女人,就越要避免陷进去不能自拔。”
“你说的道理都对,可我还是想和你住在一起。”我固执地说道。
“你怎么老像一个小孩子?你难道不想有自己的自由空间吗?”她问。
“只要能和你住在一起,我可以不要自由。”我说。
她嫣然一笑,像母亲一样拉起我的手。
“裴多菲那一首诗你还记得吧?”
“哪一首?”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她语重心长地说,“人家为了自由连生命和爱情都可以抛弃,你怎么会说出不要自由的话来呢?自由是每一个人在生活中追求的最高境界啊。”
“我们住在一起也可以有自由啊。”我继续争辩着。
“那是不可能的。你对人性太不了解了。”她说,“两个活生生的人住在一起,如果想要自由地说自己的话,做自己的事,总会有伤着对方的时候,总会有让对方感到压抑的时候,这种自由必然会引起矛盾,造成紧张,使两个人的关系加速恶化。有婚姻专家就说夫妻更要注意保持距离,给对方自由,这样才有利于夫妻感情的深化。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我们都需要交朋友。我的意思是说最美满的婚姻对一个人来说也是不够的,我们都需要自由地交一些不同年龄的朋友,不同性别的朋友,为了我们的婚姻,我们应该在各方面拓宽自己的观点。”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们这样分开住,叫别人怎样看?”我提醒着她。
“别人?别人指什么人?”她又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们不是为别人而活,我们是为自己而活,别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认可这样的生活方式,我相信我们选择的这种夫妻生活方式必将成为未来的一种新时尚。”
我无言以对,只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感到一阵凄凉。
“我们一起去拥抱自由,自由是我们的新鲜空气,我们的婚姻因为有了这样的新鲜空气会天长地久的。”她做着深呼吸,由衷地感叹。
花儿美陪着我走进属于我的新房,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张开双臂,对我喊道:
“来吧,我来为你举行开住仪式。”
我冲过去,将她扑倒,对着她的耳根子说道:
“开住仪式,你来剪彩。”
她像鱼一样从我身下翻起来,骑在我身上,笑着说:
“我剪彩,你放炮,开住仪式好热闹。”
“只有在床上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我告诉她。
“也只有在床上,我才感到你是一个很棒的男子汉,没有小孩子的怪毛病。”她也告诉我。
“只可惜我们不能天天在床上做爱。”我颇为遗憾地说。
“你又在说胡话,你能坚持天天做吗?这种事你不要投次数多,做一回就要做出质量,人一生的性能量是固定的,你如果不能合理安排,年轻时消耗太多,老了就没有消耗的了,某一段时间消耗太多,另一段时间就没有消耗的了,道理就这样简单。”她用舌头舔着我的鼻梁,舔一下说一句:“现在你不要分心,不要去想其他事情,我们开始举行开住仪式,第一个仪程是你日我,第二个议程是我日你,第三个议程是互相日。”
“我写了一首下流诗,作为开住仪式的主题词,想不想听?”我试探着问道。
“我最喜欢在做的时候听一些下流话,这等于吃催情药,有助于高潮的到来。”她说,“你说。”
“这是一首性交歌,跟唐代诗人白行简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也有一比。”我自吹自擂道。
“有没有一比,先让我听听。”她清了清喉咙,装腔作势地宣布道,“下面请古县电视台的金天趣同志朗诵这次开住仪式的主题词。”
于是,我跟她朗诵了这首诗歌。内容如下:
你像月光一样
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像微风一样
温柔地吹拂过来
我们交合在一起
你用亲吻表达渴望
我用抚摸制造刺激
我们交合在一起
你感受我进入的力量
我享受你张开的芬芳
我们交合在一起
你燃烧成了火光
我呼啸成了飓风
我们交合在一起
你在火光后呻吟
我在飓风后喘息
你安静地躺在那里
像一幅裸体画
淫荡得何等高尚
我温柔地吹拂过来
像一首色情诗
下流得如此美妙
在诗歌的强烈刺激下,我们迅速进入高潮。她蠕动着,像浪一样席卷着我,我变成了浪花,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海岸。(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