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艇往事/孙国（八十六）
大家都感到这次王杰船长提职是手拿把稳时，没有想到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船出航刚回来还没有靠上码头，码头值班室的同志就喊船长王杰到值班室接电话。大队在码头上建了一个值班室，方便给船上下达任务。
指导员姜涛对船长王杰说，你的好事可能要来了。
两天前，大队干部股股长坐船到师里上报干部提职材料时告诉指导员姜涛这次提职有王杰，这两天要走个程序，对这次提职的人员大队领导要找他们谈话。船长王杰前些天大队一个领导打电话告诉他这次有戏了。他也感到这个电话可能与提职有关，干部任职命令没有下有许多变数，他对姜涛说，命令没下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次王杰提职是大队趁师里领导到大队来调研时，汇报干部时就提出王杰的事。王杰在师里领导眼里不陌生，去年参加军区船艇登陆作战比武中，曾获得过第三名，为师里赢得了荣誉。大队领导说没有编制，师里领导就同意在大队超配一个后勤部付处长。在大队超配一个副职打破了先例。师里领导走后，大队长孟海专程来到船上告诉他这个消息，叫他最近注意千万别节外生枝。
王杰来到值班室拿起电话，电话是大队长孟海打来的，出乎意料，孟海在电话里并没有提他提职的事，他说的一件事当时就把他惊呆了，大队长说，你们船上的付船长孙波被人又告了，工作组马上就要到大队来调查。
怕什么来什么。
孙波是一年前在家休假同战友聚会出事的。那天喝了酒他本来是叫了一个代驾，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代驾的来，加之家离餐馆不远，又是深夜，他想了一下不会有事就自己驾车回家，没有想到那天刚好交警查酒驾，他就被查到了。这事发生后，交警部门就把电话打到大队那里，大队长就叫王杰把孙波领了回来。这些年对酒驾处理非常严格，地方公职人员只要是发现酒驾就开除党员开除公职双开。对于孙波怎么处理，大队叫船上拿个意见，船上毕竟是一级组织。
大队正在参加全军先进达标船评比，达标船评比五年评一次，上下对这次评比都很重视，船刚好也在其中，为了不影响大队的荣誉，船长王杰和指导员姜涛商量后就上报了给孙波一个处分把他的后备给他拿下了，也算是对他一个警告。这件事情就算过了。没有想到这次王杰上报大队后勤处付处长，孙波上报接替王杰船长职位时，一封告状信到了师纪律，告状信说，孙波酒驾不但没有给他撤职，反而这次要提升。
工作组来到船上调查时，王杰就知道自己这次调职有点悬。一旦查实给孙波处分轻了，他和指导员都要受牵连。和他想的一样，调查组在船上进行了调查后，又到交警部门了解了情况，三天后调查组跟大队有关领导进行了意见反馈。孙波处理轻了，叫大队重新进行处理，并对处理孙波的有关领导提出处理意见上报。酒驾按照规定要双开，部队发生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撤三职然后转业，孙波是副连撤三级不够，最后大队长孟海说，还是给他留口饭吃吧，况且他家的情况特殊。最后大队领导做了些工作就撤了一职。
孙波的家属是他姨的女儿，前些年农村对近亲结婚没有现在管的这样严，他母亲就和他大姨把他和表妹的事给定了，说是亲上加亲，农村这样的事也不少，他们当时也没在意，后来结婚后大儿子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后来按照政策他们又生下了一个小女儿，这些年他们两地分居，孩子一有病他家属就分身无术，本来这次可以随军，没有想到出了这事就泡汤了。陆地副营随军，船上艰苦刚下来政策，副连就可以随军。
孙波处理轻了，上级叫追究当时领导的责任，指导员姜涛本来想把责任搅下来，他刚任指导员不到三年，现在还不到提拔时间，现在船长刚好在提职的这个节骨眼上，他找大队长和政委，大队领导也做了一些工作，但师里纪检部门没有同意，他们从支部纪录里查到，孙波的处理意见是王杰定的，最后就决定给王杰一个戒免谈话。
有了这个处分，王杰提职的事情就又黄了。
大队领导都替王杰感到惋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队长孟海怕王杰想不开，他专门到船上给王杰做工作。王杰心里虽然难受但仍然表态说，大队长你放心吧，我能正确对待，毕竟受党教育多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大队长孟海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人生遇到点挫折不是什么坏事，过了这段时间你提职的事我们再争取。
船每天都出航。
又一次船出航回来打扫完卫生后，王杰无意中看到孙波脸色发黄，他以为孙波病了就走过去对他说，你是不是病了。孙波说没有，这几天家属来队，孩子病了晚上哭闹没有休息好。
孙波因上次的时连累王杰没有提成心里一直很内疚。半年过去了，王杰把这件事情放下了，但他心里仍然有一个心结。有一次船上会餐，借着喝了点酒，孙波抱着王杰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王杰理解他的心情，他安慰说，这事不怨你，这都是我的命。
船长王杰一年前本来就应该提拔，没有想到提拔前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使他的提拔泡汤了。这几年对干部提拔都要进行资产审报，他干部任职前的审查没有通过，大队长孟海找他说，他有一套房子没有审报。他一下子愣住了，后来才明白，家里的老父亲见自己年事已高，瞒着他把自己的一套房子过户到他的名下。他有一次回家办事，父亲要他的身份证，他也没有在意就把身份证给了父亲，没有想到是办过房子手续，这件事他听父亲说过，但农村的回迁房鸡年马月什么时间能够办下来房产证谁也说不好，这事情已经办了有十几年了，他也没有在意，回来后这件事情就忘记了，没有想到前段时间，船参加全军军事演习，他忙的像个陀螺也没有时间跟父亲通电话，一个雨星下到眼里，前段时间这套房子的过户手续真的办下来，他因为不知道，在审报财产这一栏中就没填报，虽然后期做了些解释，但上面仍然没有批下来，失去了一次提拔的机会。
王杰对孙波说，复习的怎么样了。孙波说，谢谢船长，我正在全力冲刺，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应该没有问题。
孙波受处分后走仕途肯定受影响。大队在大船上要配技工不走行政走技术，孙波就找到王杰，王杰也感到这是一条路，他受过处分地方也不好接受安排，走技术也一样，这样不受限制，他的目标就是提一职把家属随军随出来。王杰在一次大队长孟海坐船进岛时提出这个评述，大队长孟海也很同情孙波的遭遇就同意了。从行政干部转技术干部要考职称，考试职称要考电脑和英语，孙波是通讯专业毕业的，对电脑不陌生，对于他来说不成问题，考试英语这一块对他来说是块硬骨头，毕竟毕业已经很多年了，当初学的那点英语早就不知道随船丢到海里那里去了。
船依然每天出航。
船出完航刚登上陆，岛上两辆坦克修好了要运送到岛上参加演习。坦克还没有登上船舱，值班室来电话，王杰来到值班室，电话是大队长打来的，大队长告诉他一下惊人的消息。孙波在考场上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孙波是前天下船参加全军职称考试的。这些天看到他的脸色不对，王杰并没有在意，他当时以为他最近复习拚的太累，他当时还提醒孙波要注意身体。
王杰和姜涛赶到医院时，孙波还在抢救。医生告诉他们，孙波已经是肝癌晚期了。医生们也弄不明白，病人都这么严重了，怎么不早早到医院来看病一直拖到晚期。
回来的路上，王杰和姜涛心里都很沉重，他们现在都知道了他为什么不去医院的原因，因为一旦到医院去查出是这个病，那他考职称的事就不会让他考。考不上职称他就无法进步，也就无法完成他的那个随军梦。
船不出航时，王杰就会到医院去看孙波。每次去孙波都会问，职称考试成绩出来了没有，他考过了没有。他是在考试完后晕倒的。
王杰到干部股去问了一下，干部股的同志说，即使他考上了，现在也不到公布成绩的时间，每年成绩公布都在八月份，而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王杰知道如果等一个月公布，以孙波现在的病情他是等不到公布成绩的时间，
大队长孟海又一次坐船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大队准备给他报一等功。前段时间他们参加抢险救灾影响很大。船在十一级大风中海上抢救了十二个人。大队最近在个别船上要高配副营级艇长。主要是上面照顾年龄大的老同志而特批的，大队老艇长不少，竞争比较大，大队已经内定给他一个名额。
双喜临门，但王杰确高兴不起来。
船长王杰没让指导员姜涛参与这件事，他怕这件事影响指导员以后进步，指导员姜涛任职也已经三年了。他来到孙波的床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对两眼渴望着看他的孙波说，你的命令下来了，你参加职称考试已经通过，经大队研究决定给你晋一级，提为副连技工。
孙波听后见王杰一脸的严肃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王杰把命令放到他的手上，孙波看后轻叹了一口气缓慢地闭上了双眼，他去逝了。
船长王杰走出病房轻轻地抹掉眼上的泪，他把命令撕掉，命令是他找人做的一份假命令。
他向港口走去，远远地船在海中轻荡着，他突然觉得对海和这条艇是那样留恋，他不知道这次做假，大队会给他什么处分，但有一点他清楚，他提拔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走在港湾的路上，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产生，他要去找领导游说他们不要给他报那个一等功，给孙波晋一级，孙波的处分已经过了不准提拔的时间，前两天刚研究了一批连职干部命令还没下，副连级干部的任命权在大队。
海上起风了，风刮了过来，他感到海风是那样的腥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