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小说连载四十一)/王联

文摘   2025-01-12 07:36   河北  

断层(小说连载四十一

作者 王联

无论如何哭天喊地,大楞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也只在冥冥之中。他直挺挺躺在炕上,安详中隐含着笑意,少了痛苦与忧伤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人们,他现在很幸福,可谓得到了真正的解脱。直至天亮时分,人们才从极度的悲痛中冷静下来依照当地风俗,在他头前烧些冥钱,开始给他更衣。

“这是我们结婚时做的新衣服,他一共穿了三……”春燕从柜里拿出一叠干干净净的衣服,泣不成声。     

一般情况下,危重病人在临终前或者刚咽气就应该穿好寿衣,只是谁也不相信大楞会死,而且来得如此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加上太过悲伤,才拖延到了现在。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尸体会不会因为僵硬而穿不上去呢?三个人怀着这样的担忧着手给他更衣。哪料到,他非但没有僵硬,似乎比刚咽气还柔软,甚至有了体温,摸上去不再那么冰凉,就像睡着了一样。见此情形,李小生眼睛一亮,怀着侥幸的心理拿出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口上又听了起来,结果依然没有心跳的声音,然后又用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也没有一点反应,至此最后的一线希望才算彻底熄灭。的确太突然,突然得人措手不及好在前几年他为父亲准备了一口棺材,现在正好他自己用。但他个子高,棺材不够长度,入殓时只好把他的双腿略微弯曲才勉强装了进去。入殓之后,李小生又给他整理了一下,戴正帽子拉平衣襟双手放在肚子上,最后将一块黄布盖在了他的脸上。站在棺材前,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总觉得他还活着,于是就把盖在他脸上的黄布撩开一角,让他的嘴露出一半。        

“大楞哥,空间局促你委屈点,到了那边这玩意就没用了,你会住上一间大房子”李小生默默安慰,把棺盖轻轻盖上,却故意垫起一道细缝,生怕盖得太严大楞无法呼吸。

接下来,大楞的丧事就在悲哀中正式开始,数不多的几个亲友闻讯前来帮忙,吕卫东也及时赶到,一时间整个院落笼罩在紧张忙碌而又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父亲刘贵一直蜷缩在炕上不停地抹眼泪,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楚悲凉着实令人心酸。

是我这克夫命害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春燕不时趴在棺材上嚎啕恸哭,哭得捶胸顿足,拍得棺材啪啪

李小生和吕卫东忙前忙后,除了处置死人,还要安慰生者,在这人手不足的家庭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直到深夜,外人都已散去,刘贵和春燕也安静下来,两人才得以歇息,坐在大楞的棺材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尤其李小生,一宿没合眼,实在太疲倦,加之心情极度沉重,没说几句就直打盹,正所谓闷上心来瞌睡多。他始终不相信大楞会死,简直无法释怀。多好个人,为什么会遭此厄运,最后命扑黄泉。想到此,大楞的音容笑貌,一桩桩往事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心中更加悲戚,恍然进入了梦乡:大楞突然从棺材里钻,咧开大嘴笑着,一跃飞了起来,在院子上空盘旋,不停地哼着快乐的小曲。他郁闷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喜悦,冲着大楞喊:去看看你父亲和媳妇,他们想死你了!”大楞听了,戛然停止哼唱,翩然落下,上前轻轻推了他一下说:“外面凉,披上点,小心感冒……”

李小生猛然惊醒,迷蒙中发现吕卫东正把一件棉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身上

又做梦了?吕卫东说着,缓缓坐了下来。

“你是不瞌睡,跟我说说话李小生打着哈欠,轻叹了口气。

“我不瞌睡。”吕卫东摇着头,有意识地打起精神。

我心里憋得慌,当初为什么不把大楞送到大医院,会不会是耽误了治疗?如果是耽误了治疗,我这后半生恐怕也不会开心……”

“送回的当天下午,我怕事后落埋怨,又去医院了解了一下他的病情。医生说他肯定患上了白血病,而且是急性的,去哪儿也治不好与其跑大医院,不如跟家人在一起度过最后的这段时光。等他父亲和媳妇情绪稳定,找个机会把情况说清楚,他们也就没有了遗憾,更不会埋怨我们。” 

“他为什么会得那种病,难道真的跟那些石头有关吗?

“肯定有关。你想想,整整遭受了三个多月的辐射,能不得病吗?”吕卫东深信不疑地点着头,不由又咒骂起来,“要说埋怨,应该埋怨翟小刚那小子,当初不是他刑讯逼供,大楞去那里干么,难道吃饱了撑得!有人真他妈混蛋,包括县革委陆宗明,还有丁杰和他老婆,统统该遭雷劈,千刀万剐也不解气!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早总结好了总有一天他们都会遭到报应!”提起这几个人,李小生牙根痒痒,恨不得把所有的诅咒语都用上

“丁杰已调离卫生局,去姜雅欣呆过的北辛庄医院。”吕卫东微微一振,饶有兴趣而又幸灾乐祸地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为什么吗?听说有一天半夜里,他偷偷回到东城子。你猜他回去干什么?抓奸结果真就把陆宗明和他老婆捉奸在床,于是虚张声势地要打老婆,结果反被老婆摁倒在地,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扔到大门外事发后没几天就被调离。听说他老婆很快要到县委招待所上班,你说这叫啥事!

“有人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真是无法无天其实丁杰本质上不见得有坏,充其量是个跳梁小丑,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个受害者。”李小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陆宗明表现出极大愤慨的同时,予以丁杰一定程度的同情。

“他还算受害者?不是因为他,姜雅欣怎么会失踪,大楞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那种人最可恨,该死的是他”吕卫东冷哼一声狠狠啐了一口

“看问题要看本质,丁杰说到底是个悲剧性人物。”

“正因为他是个悲剧性人物,结果一定会很悲惨,很可怜那叫自作自受,活该!

“我们回去请个假,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把大楞的丧事办得隆重一,也算送他最后一程。

说到这里,东方已出鱼肚白,李小生和吕卫东急忙起身,特意跟刘贵打了声招呼匆匆回去,请了假立马又赶了过来。

第二天主要做准备工作,从生产队借来帆布搭起灵堂,写上挽联,雇来画匠把棺材描绘得漂亮一些,香火更是昼夜不断。本家几个亲戚也都派人来适逢学校放假,来的都是些小屁孩。作为小字辈,他们穿上白花花的孝服,不时到灵前烧些冥钱磕几个头。依照当地风俗,笫三天叫小烧纸,要将一样样贡品摆放在灵前。由于大楞无子嗣,春燕带来的女儿年岁幼小,而且常年在她亲生爷爷家,也就省去了孝子披麻戴孝头顶托盘跪在灵前的程序。只有几个本家晚辈跪在两侧,随着阴阳先生阴阳怪气的吆喝声不停地叩头。春燕趴在棺椁上哭了一回又一回,直哭得睛眼红肿嗓子沙哑。总之,这样的仪式对于当地农村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也就不再赘述。如果死者是耄耋之年的长者,第三天应该是个带有喜庆色彩的日子,正所谓喜丧矣。可大楞英年早逝,自然无热闹欢喜可言,场面格外凄凉肃穆,依然笼罩在浓重的悲哀之中。夜幕降临之后,还要举行一些仪式。首先是开棺,让亲人们瞻仰一下大楞的遗容,然后象征性地用棉球蘸上酒为他净面,最后用长长的铁钉将棺盖钉住,正所谓盖棺定论。开棺时李小生和吕卫东都站在旁边,借助昏暗而摇曳不定的烛光,发现大楞非但没有腐败迹象,反而脸色比刚死那会儿还要红润亮堂,表情平静安详,跟睡着了没有两样。见此情形,李小生眼睛一亮,不由去摸他的手,感觉好像有了温度,心里直犯嘀咕。不过,他再也不抱任何幻想,随着榔头举起又落下,犹如重重砸击在的心坎上,撕心裂肺的震痛。

据说人死后第三天才知道自己死了,其灵魂要由家人护送到阴曹地府报到,因此还要举行一个仪式,当地人称之为报庙。因为没有庙,只能到水井旁边烧些冥钱,等于把大楞的灵魂正式交到了阎王爷的手上。即使这样的仪式,也引起了李小生足够的重视,并且积极参与,希望大楞的灵魂尚存,那样心里多少也会得到一些宽慰。

报庙回来夜已深,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休息去了,李小生和吕卫东依旧没有离开灵堂,清理出一块地方,铺些东西挨着棺材坐了下来。是的,再累也要为大楞守灵,要尽到作为结拜兄弟最后的心意。但两人情绪都很低落,加之疲倦,也就懒得说话,只是偶然掀起眼帘察看一下周围。那一弯新月早已下山,漫天星斗在薄云的笼罩下时隐时现,十分黯淡。周围漆黑而沉寂,如同置身于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世界,只有那几炷香火在微风吹拂下忽明忽暗,以及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才证明这个世界的存在。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闷向心来瞌睡多李小生和吕卫东实在太累,加之心情沉重,头靠着棺材直打盹。迷蒙中忽听得棺材里咕咚一声,李小生骇然惊醒,摒息静气地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即便如此,他也心生疑惧,慌忙推醒了埋头沉睡的吕卫东

“你是不是又在做梦了?听说棺材里有响动,吕卫东心头一颤高高竖起了耳朵

“其实我一直没睡着,不可能做梦分明听得咕咚一声,不会是大楞活了吧?”李小生说着就将耳朵贴在棺材上,却没听到任何动静。

“我说小生,别吓唬人好不好!”吕卫东打了个寒噤,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棺材封得那么严,就算他活恐怕也憋死。

“也许我产生了幻听”李小生惨然一笑,有意识地起精神,“打个盹就够了,说说话吧

“你说到底有没有鬼?”吕卫东想了想,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有,见过,吓人”李小生神色忌惮,故意伸出舌头翻起白眼,扮了个鬼脸

“我不信”吕卫东挠着腮帮子,嘿嘿而笑,“即便有鬼,大楞也不会吓唬咱

“我跟你开玩笑”李小生收敛了鬼脸,长出口气,“要说有鬼,也只存在于人们的心自己吓唬自己。

“不怕兄弟笑话,我是听着我奶奶讲鬼故事长大,从小怕鬼。是大楞突然从棺材里钻出来,就算你胆子再大,吓不死才怪

“如果那样,说明阎王爷大发慈悲把他放了回来,高兴才对,什么可怕不会有那种可能,人死如灯灭,死人不会复活。

“死人复活叫诈尸,就是墓活鬼,会吃人……”

如果大楞复活了,即使变成墓活鬼,也会吃那些坏人”李小生轻嗤一声,岔开了话题,“别说这些了,怪吓人的,还是说点别的吧

吕卫东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听得咕咚一声,如同钝物撞击棺材,在沉寂的深夜里格外响亮。他骇然一个悸动,屏气静气地瞪大了眼睛。可是除了轻风忽而吹动帆布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整个周围依旧格外安静

“也许猫或者老鼠闹出的声音”李小生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将耳朵贴近棺材,直至再没听到那种声音才长松一口气

“不管什么,怪吓人的,我们还是离远点吧”吕卫东咽了口唾沫,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没想到吕哥胆子这么小,那就出去走走。”事实上李小生也很害怕,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却佯装镇定自如,拉起吕卫东朝大门外走去。

此刻已是凌晨两点多钟,天空的厚,星星全部隐藏起来,四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围墙大树微微点头的向日葵忽隐忽现,加之睡眼迷离,不免产生诸多恐怖的幻影。而灵棚那边的香火随风迸出点点星火,若是再来点响动,胆子再大也会心惊肉跳。不过,李小生卫东刻意转移注意力也就排解了恐惧的心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可怕的是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他们总是出其不意挑出来害人,防不胜防。

  那些人阴险毒辣,害了大楞又害姜雅欣,比鬼还可怕,看来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再怎么阴险恶毒,终究会遭到报应,郭志远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即使大楞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到这里两人有了足够的胆量和勇气重新回到灵前烧些冥钱刚刚坐下棺材里突然又咕咚一声闷响。这回听得真真切切,两人吓得弹簧般跳起,一头钻进堂屋,瑟瑟发抖,浑身冒汗,大气也不敢出

“分明是棺材里传出来的,莫非大楞真的活了?”李小生捂着咚咚直跳的胸口,简直不敢发挥自己的想象

  “怎么可……可能!”吕卫东磕打着牙齿咯咯响,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话也结结巴巴,“这么长……长时间过去了,就算活,恐怕也……也憋死……”

是什么声音,难道真的有鬼?

“也难说……不是鬼是什么太可怕,吓死人了!

“如果大楞真的活了,得赶快把他抬出来,不然会憋死

“怎么才能断定是不是真的活了?除非撬开棺盖,可是谁敢!

“黑咕隆咚的确不敢。要么,把屋里睡觉的人都喊醒……”

“除了大楞爹和他媳妇,剩下都是小孩,他们能做什么?吓坏人家谁负责等一等,了解清楚再說……

“分明里面有响动,还等什么?实在不行,把邻居叫来。”

“深更半夜,人家一听这事肯定不过来。”

“那人看上去挺爽快,我想不会拒绝。”

李小生悄然丫开门,屏息静气地听了听,却什么动静也没有。然后探出头朝灵棚看去,那边除了忽明忽暗的香火依旧一片漆黑,笼罩在阴森恐怖的气氛中。犹豫片刻,他拿出勇气和胆量,决意去找邻居。吕卫东只好硬着头皮跟随其后,飞身翻过围墙敲开了邻居家门。邻居也就四十出头,络腮胡子,五大三粗,十分彪悍。听说此事后,他摇嘿嘿而笑显然成了恶作剧

“大哥,不是跟你开玩笑快点吧”好在和邻居较熟,李小生才敢这样不客气地催促起来

尽管不大情愿,邻居还是穿衣服,随李小生和吕卫东走出家门。这回没有翻越围墙,而是从大门进来,想的是远远观察一下。刚走进院子,朔风咋起,吹得帆布哗啦哗啦直响,灵棚里的香火随之迸出点点火,加之心理因素,貌似胆大无畏的邻居不禁心头一颤慌忙停住脚步直至再没发现什么异动才定住神,轻手轻脚靠近过去。向来不信邪,不可能相信大楞会复活,因很快变得从容不迫,坦然面对,率先凑到棺材跟前,耳朵紧贴棺材,一边听一边喃喃自语,纯粹虚惊一场,自己吓唬自己也许猫或者老鼠……”话音未落,棺材里陡然传出咕咚咕咚两声,比上次声音还大,吓得一个激灵跳出老远。他的胆量显然没有想象得那么大,但有他在身旁,李小生也就有了极大的安全感稍作镇定豁然打开手电照了过去但见棺材依旧安安静静停放在那里,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屏气凝神地注视了良久,终究也没再出现任何响动,便战战兢兢朝前挪动脚步。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刹那间,棺材里传出了更大的响动。不过,这回谁也没有退却,而是停住脚步伸长脖子听了个仔细,终于达成共识。声音正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排除了猫和老鼠之后也就剩下两种可能一是闹鬼,二是大楞真的活。虽然邻居依旧持怀疑的态度,却也引起了高度重视。他宁可相信闹鬼,也不肯相信大楞会复活,除非变成墓活鬼。李小生则从科学的角度进行了分析判断如果大楞真的活了,也只能说他压根就没死,而是假死。事实上他一直心存疑惑,那是因为大楞从死到入殓直至开棺,他都在现场,不止一次仔细观察并亲自触摸过尸体,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大楞非但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反而愈发柔软,甚至有了体温。

“别怕,大楞压根就没死,我们得赶快把他抬出来,不然他会憋死!”强烈的侥幸心理促使李小生更加坚信大楞活着,恐惧心理随即演变成极大的惊喜,情不自禁地拉住邻居

“把他抬出来邻居倒吸一口凉气扯着身子直往后退我的妈,你不会是疯了吧!

其实李小生也很害怕不知来的意识地做个深呼吸,随手拿起铁锹,打开手电,硬着头皮到棺材跟前,毫不犹豫地对准棺盖的缝隙。就在他正要用力撬开之际,棺材里又传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没等他反应过来,咔擦一声棺材小头的挡板掉落了下来,随之伸出来两只大脚丫吓得他屁滚尿流,咣当扔掉铁锹,一头钻进堂屋,双腿瘫软,哆嗦不止,两眼直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了,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魂飞魄散无疑是大楞所为,力量如此之大,以至把棺材小头挡板踹掉了,两只脚丫活脱脱露在外面。那双白底黑灯芯绒面松紧口布鞋,正是他李小生亲自穿上去的。而且那双脚不停地乱蹬,似乎在告诉人们,大楞复活了。显然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是亲眼目睹亲耳所闻。李小生也是人,就算胆子再大,跟大楞关系再好,一点也不怕是不可能的但他心急如焚,只想快点把大楞抬出来。好在棺材小头挡板已经,空气就能进入到里面,也就能够呼吸。因此很快镇定下来,丫开门瞪大眼睛朝灵棚看去,竖起耳朵听了又听良久不见动静便对邻居小声说:不要怕什么快点把他抬出来!

“最好多找几个人来,准备几根长钉子,万一变成墓活鬼,就把……把他钉在棺材里……”邻居却瑟瑟发抖,不敢跨出门槛半步

他压根没死,怎么能变成墓活鬼

没死怎么就装进棺材里?不相信他会变成墓活鬼,可是……非你们搞恶作剧”  

对不起大哥,让你受惊了。”李小生灵机一动深表歉意地连忙解释大楞久病不愈,了点迷信总算成功了,大哥帮了大忙,你可以回避一下

这迷信讲得也太大了吧!邻居苦笑着,踌躇片刻带着一脸的疑云悄然离去

外面说话的声音很快惊醒了屋里觉睡的人们,纷纷好奇地出来一看究竟。当听说大楞活了,三四个年龄相仿的小屁孩吓得兔子般哧溜哧溜都钻进被窝里,蒙住头大气也不敢出了春燕不知害怕还是惊喜,脸色变,浑身筛糠般哆嗦不止,半晌说不出话。刘贵虽然持怀疑的态度,却心存侥幸,二话没说推开门颤巍巍走了出去。李小生和吕卫东迟疑片刻紧随其后,战战兢兢朝灵棚靠近。没等到了棺材跟前,刘贵豁然打开手电照向棺材小头,只见那双露在外面大脚丫抖动得更厉害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即使大楞在棺材里曲着腿,莫说已骨瘦如柴,就是当初那样体魄强健,一脚踹开小头挡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这一点来看,吕卫东和邻居的担忧不无道理,就连刘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三个人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错之际,里面突然传出了沉闷的喊叫声,棺材也随之微微晃动。事实再清楚不过了,大楞正在求助,急切地想从棺材里出来。

“我是你爹,听见答应一声!”刘贵精神大振,两眼放光,探着身子伸出一只干枯的手使劲了拍棺材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刚落,棺材里就有了回应,如同捂着嘴说话,沉闷而含糊,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与此同时露在外面的两只脚又开始乱蹬,显然在证明自己已经复活。

“他说话了快撬开盖子他出来!

直至听到刘贵颤抖的催促声,李小生才反应过来,胆子屏息静气靠近棺材,侧耳听了听,随手捡起铁锹试图撬开棺盖因缝隙太窄,加之手抖得厉害,费了很大也没能插进去。焦之际,噼啪一声棺材侧面的木板裂开一道缝隙吓得他惊呼一声得老高,慌忙躲到刘贵身后。紧接着,噼啪噼啪又响了两声,裂缝越来越宽,随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在这黑漆漆的灵堂里面,明知大楞活了,眼前的一幕却使整个周围笼罩在极度恐怖的气氛之中刘贵终于也沉不住气,拉起李小生仓惶退回到堂屋,丫开门缝瞪大眼睛朝外张望。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响起,依稀可见棺材在大幅度晃动,直至棺盖咣当一声划落地面才停了下来,却迟迟不见大楞的身影

此刻紧张的气氛达到了极致,空气凝固了一般,在场的人心都悬到嗓子眼,两眼瞪得直冒金星。即使惊喜万分的刘贵也不敢贸然过去,更不敢打开手电,只有竖起耳朵听了又听。良久不见动静,他耐不住性子拉起李小生再次跨过门槛,屏气凝神朝着那边挪动脚步同时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以应对任何不测。就在两人一点点靠近灵棚之际,棺材里蓦然冒出一道黑影,或许由于太紧张而看花了眼,依稀可见黑影头上亮着两个蓝幽幽的光点,来回晃动,忽隐忽现。不过,李小生已了足够的胆量,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试图看个仔细。刘贵思儿心切,更是早已没有了恐惧感,一把夺过手电毫不犹豫地照了过去。手电光瞬间将黑影照亮,一眼就认出了大楞。只是他没戴帽子,刚剃过的光头和脸色一样煞白,在漆黑的夜幕衬托下格外凸显。或许由于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环境中,手电光的突然照射,使他一时难以适应,忙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大楞,小生和卫东都在,还有几个孩子,你可不要吓唬他们……你要是真的醒了,就出来吧,先让爹摸一摸……”刘贵幽幽着凉使劲揉了揉浑浊的老眼,声音颤抖得更厉害。

“爹,过来摸……”黑影吭哧吭哧从棺材里爬出来,摇摇晃晃挪动了两步,嶙峋的身躯立在黑暗处,如同一干枯的树桩

小生,卫东,过来吧!”刘贵有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颤巍巍走过去,借助手电光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哆嗦着手在儿子脸上摸了几下,沙哑着声音回头呼唤。

这一幕,躲在大门外的吕卫东看了个仔细,见大楞言行正常,提心吊胆凑到李小生身后,却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别怕,我真的活了,不信你们过来摸摸。我不是鬼,阎王爷不要我,把我打发回来了。大楞终于看清楚眼前这几个人,裂开大嘴嘿嘿而

李小生刻意壮大胆子抚摸了一下大楞的脸颊,感觉热乎乎的,这才口气。

“小生,吕哥,你们受惊了。我一觉醒来,别提多舒坦,说明感冒彻底好了。人们依旧神色惶恐,大楞幽默风趣,只想缓解一下周围紧张的气氛。

“外面凉,快进屋!”李小生生硬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好奇怪,是怎么出来?我死而复活,肯定吓着你们了……”大楞缓缓收敛笑容,看了李小生和吕卫东,又看老父亲,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大楞,我们讲讲,这几天都看见谁了?”吕卫东终于镇定下来,不由开起了玩笑。

“现在不能说,免得吓你们。”大楞轻轻握了一下吕卫东的手,扮个鬼脸,迈开坚实的步伐走进屋里,十分惬意地脱掉鞋子爬上炕。当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挂满了疑惧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哽咽得几乎连话也说不上来,“我只是去阴曹地府办点事,你们就把我装进棺材里,还用钉子钉住棺盖。再晚一点回来,肯定把我埋了……”

 惊魂未定的人们听了好生心酸,眼里噙满了水,脸上却绽放着欣慰的微笑。几个小屁孩瞪眼睛透过门缝直盯盯朝里瞅,却始终不敢跨过门槛。春燕则依旧着,立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直至大楞温情抓住她的手,她才如梦方醒,从极度压抑中回过神,失声恸哭。  

“你别哭,我这不是好的我的病好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我饿了,快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大楞竭力安慰,忍不住也落下了眼泪。

春燕破涕为笑,抹泪匆忙离去,很快来了一大堆食物。这些食物原打算第六天大烧纸用来做祭品,有肉和水果,还有白馒头油炸糕及点心。大楞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又拿起大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够,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开怀而笑。

“大楞,你是怎么醒来的?”吕卫东想破解这个谜团,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我真的去了一趟阎王殿,你们听了可不要害怕。其实我知道死了,亲眼看见自己躺在炕上,然后被你们装进棺材里。当你们用钉子钉住棺材盖的时候,我竭力阻拦却没人理睬,只好飘在空中伤心地流泪,然后跌入了无底深渊,进入一个离奇古怪的地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醒了……还有呢,以后我会详细讲给你们听。”大楞寻思着说到这里脸上掠过一丝忌惮的神色

“看见你娘吗?”刘贵眼睛一亮,脱口

看见的人一个也不认识。醒来后感觉特别舒坦,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脑子也特别清醒,就是又饿又渴。”大楞摇了摇头,又是一脸困惑的表情。

众人听出神,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下哪有这种怪事!然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大楞就是死而复活脱脱端坐在自家的热上。(待续)

作者介绍

王联,退休教师,爱好广泛,十年前开始写作,先后完成两部长篇小说,《断层》43万字,《漠幻》110万字,将陆续在网络期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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