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小说连载四十二)
作者 王联
“大楞休息一会儿,我们出去收拾一下。”看天色渐亮,李小生说着招呼刚从惊恐中放松下来的人们往外去。
“整整睡了三天三夜,休息好了。我也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就把棺材撑开了。”大楞一脸困惑地喃喃着,跳下了炕。
“你最好回避一下。”李小生见状,连忙拦阻。
“回避什么?怕我接受不了?我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怕看见棺材吗?你放心,画棺材那会儿我就在跟前,看得一清二楚。”大楞苦笑着,推开李小生走出门外,径直来到灵堂里,好奇地围绕棺材仔细察看。当他发现掉落在地上的棺盖和小头挡板,以及棺盖上冒出的一根根长而尖锐的铁钉和棺材侧面一道长长的裂缝时,差点惊掉下巴。良久他才回过神,抬起瘦骨嶙峋的双臂,攥紧拳头在眼前晃了晃,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是他撑开的?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大楞哥命不该绝,一定是冥冥之中神明相助,给了你无穷的力量。”李小生给出这样的解释,显然想揭开谜底。
“这口棺材是为爹定做的,上好的木料,没想到被我撑开这么长一道缝。还有那些铁钉,露出来的部分也够二寸长。要不是神明暗中相助,我绝对不可能做到。”大楞深信不疑地点着头,却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一觉醒来,感觉周围黑咕隆咚,懵懂了半天才想起我死了,被装进棺材里,心里十分恐惧。我几次拼命挣扎,几乎磕破了头也动弹不了,气也出不上来,心想这样下去会憋死,于是用力蹬腿,当下踹开个窟窿才缓过气。消息片刻,我就觉得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连喊几声没人回应。生怕你们把我当成墓活鬼钉死在棺材里,干脆硬撑,双手用力一托,棺材盖就掀了起来。以为钉得不够牢,没想到这么长的钉子,而且把侧面的木板也撑开了一道缝。”
“天机不可泄露,这事不要跟别人讲!”
李小生压低声音特意提醒了一句,把大楞推进屋里,组织众人开始清理现场。当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院子里就已经清理干净,没留下一点办丧事的痕迹。然后找来红纸剪了两个大喜字贴在门上。即便如此,他对在场的人也是再次强调,要保持口径一致:大楞原本就没死,只因久病不愈,无奈之下家人为他讲了点迷信。
在外人眼里,大楞的确病得不轻,却能好得这么快,除了消瘦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因此也就相信了讲迷信的说法。他本人则觉得和以前有所不同,肚子里就像住了狼,早饭吃了六个馒头喝了两碗稀粥,不到晌午又饿得心慌。也许由于生病期间过度缺乏营养所致,过段时间就会有所改观,也就没在意。即便如此,李小生依然很不放心,那么大的病不可能一下子彻底痊愈,于是劝他去县医院做个全面体检。他欣然同意,在李小生和吕卫东的陪同下,悄然去了县医院。王医生很了解他的病情,却不知道他居然死而复生。身体的各个方面都正常,却发现血液里有一种既非红细胞又非白细胞的细胞,尽管数量极为稀少却十分活跃,游离于红白细胞之间,似乎在建立某种联系。同时他的血型也由原来的B型变成了A型。王医生会同其他医生分析了老半天,谁也说不清楚原因。面对这个被怀疑患上急性白血病,断言活不过一个月的小伙子,所有症状不但完全消失,而且气色也相当好,甚至眸子里隐约放射出一丝奇异的光芒。在场的医生都感到困惑不解,只好给出这样的结论:此病人患的是重感冒,现已完全康复。然后对他进行了血液采样,并建立了特殊的病例档案。作为一个县级医院,无论技术水平还是医疗设备,显然无法搞清楚这一罕见现象,唯一的途径就是送交国家级科研机构,让专家来进行研究。
尽管家人和亲友都守口如瓶,讳莫如深,大楞死而复生的消息却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全公社乃至全县,并且演绎得神乎其神,一时间成为一个特大新闻而家喻户晓。一段时间里,不断有人登门拜访,只为一睹他的真容。公社派出所所长王忠闻讯后特意过问此事,并发出了严正的警告:迷信活动虽然算不上严重的犯罪行为,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是慕名而来的人却依然络绎不绝,让大楞十分担忧,因而陷入了另一种烦恼之中。无奈之下只好大门紧锁,足不出户,把所有来客都拒之门外。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此事也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话题,大楞又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但他却越来觉得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一是精力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旺盛,无论干多重的活也不觉得累;二是睡眠少了,无论多困只要打个盹就没了倦意,而且心如明镜,大脑无比清醒;三是饭量大了,总也吃不饱。别的改变未必就是坏事,饭量大增却不是个好的现象。全家每年的口粮少得可怜,如果撑开肚子猛吃,恐怕连他一个人也不够。因此每顿饭他只能适可而止,多喝水用以充饥。还有个更加奇怪的现象,他的眼睛好像具有了奇异的功能,到了夜间在没有光亮的黑暗空间里,看到的人居然是一副骷髅,几次吓得他差点惊叫起来。开始的时候怀疑自己魔鬼缠身,怕吓着别人就没敢声张。一段时间之后,依然如此,他终于沉不住气就偷偷告诉了李小生。李小生听了简直难以置信,疑惑之际突然想起他刚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刹那间,隐约看见他头上有两个蓝幽幽的光点。如果那两个光点正是从他眼里放射出的射线,穿透人体看到骨骼就不难理解了。为了得到证实,天黑之后他把大楞带到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却没发现那双眼睛会放射出蓝光,或许当初就是看花了眼。
“看见了,就是一副骨架…… ”没等站稳脚跟,大楞却惊呼起来。
“我人在哪里,手在哪里?”李小生依然将信将疑,迅速挪动位置,并高高举起起一只手。
“你在这儿,还举起一只手。”大楞准确地一把抓住李小生举起的那只手,声音颤抖得很厉害,“特别清楚,就是……有点吓人!”
“夜里你媳妇有没有看见你的眼睛会发光?”李小生吸着气,特意问道。
“这就够奇怪了,要是眼睛会发光,我不就成怪物了!”大楞苦笑着,使劲摇了摇头。
“就算眼睛会发光也不是怪物,说明你有了特异功能。你想想,能看见人的骨头不就成透视机了吗?单凭这一点你一辈子也会衣食无忧,那不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李小生语气十分肯定,发自内心为大楞感到高兴。
“我怀疑是中了邪。”大楞却颓然叹息一声,脸上挂满了忧虑的表情。
“可以说中邪,但那是神仙的仙,你成半仙了。说不准能给人看病,甚至不用打针吃药,吹口气就能治好病,那才叫一个神奇!”李小生这样说,只想逗大楞开心。
“我知道,半仙就是装神弄鬼。谁都不相信,弄不好我又会被抓起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即便真有了那种功能,也不见得能看病。我是说,你死而复活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至于你身上发生的变化,医生都搞不清楚,足以证明你是个特殊的人。让我不由得想起了《西游记》里齐天大圣孙悟空,被扔进炼丹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不但没死反而炼成了一双火眼金睛。其实我们一直都瞒着你,那些发光的石头含有极高的放射性物质,长时间生活在那种环境中的人必死无疑。对你来说,就好比是个炼丹炉,患上急性白血病死了又复活,然后就具有了特异功能,这都是上苍的安排。”
“我又没念过几天书,哪懂得放射性物质和白血病有关系。只知道从今往后我就不是个正常人,万一公安局知道了,说不定会把我当成怪物抓起来。”大楞长吁短叹,心里很不踏实,正所谓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所以必须严格保守秘密,无论对谁都要守口如瓶。即使医生和科学家问起,也只能说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李小生笑了笑,又是特别提醒。
“我怕说漏嘴,实在不行就出去躲一躲,反正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
“那倒未必。不管身体有多特殊,即便能上天入地,只要不犯法,谁也不敢对你栽赃陷害。至于医生和科研家,随便他们问,就算发现异常也不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你尽管放心。”
“还是小生兄弟有主意。只要不对我刑讯逼供,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要吸取教训,再不能惹是生非了。”
“这跟惹是生非扯不上,主要怕打乱了你正常的生活,让你整日不得安宁,所以没必要过分紧张。只要身体没毛病,有特异功能未尝不是件好事,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我不想当半仙,更不想给人看病,只要干活能派上用场,力气大不懂得劳累就够了。可是我的饭量比从前大多了,总也吃不饱,你说该咋办?”
“饭量大没什么不好,说明你身体不但完全恢复了,而且比原来更强壮,不然哪来那么大力气。不用担心,连续两年大丰收,我家存了不少粮,完全可以给你提供救济。我倒想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大力气。”
“我们这就上山去,让你见识见识。”大楞立马来了兴致,拉起李小生爬上后山,在一块比碌碡还大的石头跟前停下来,让李小生掂量一下这块石头的重量。
“少说也有一千多斤。”李小生仔细端详了一番,试着抬了抬,却纹丝不动。
大楞二话没说,朝手心吐口唾沫,使劲搓了搓,叉开双腿弯下腰抓住石头两端,卯足劲缓缓抬离地面,慢慢举过头顶,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轻轻放回原处。他面不改色心不慌,深吸一口气站在李小生面前,直等着做出评判。
“绝对大力士,鲁智深也会自叹不如,厉害厉害!”李小生啧啧赞叹,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比这再重点的估计也能举起来。”大楞颇为得意,却困惑不解,“你说,死而复活后怎么一下就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科学上也很难做出解释,也许这就叫超自然的力量。”
“我不懂什么叫超自然的力量,反正以后干活不懂得累,一个人能抵三个人。”
“不过这也不能太张扬,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年头要当心,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所以要保持低调,老老实实过你平静的生活。”
“除非特殊情况,不论任何场合我都不会张扬,大楞还是从前那个大楞。经过这场苦难,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也许我比谁都懂得生命的可贵和生活的美好,我会好好珍惜。”
“也印证了那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对你来说,这场磨难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特异功能是上苍送给你的礼物,你没有理由不振作起来,更没有理由不去努力。你的前程必定是一片光明。”
“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说,能走出困境,能有今天,都是你给的,对我来说你才是上苍。”
“帮助你的不光我一个人,至少还有吕卫东和姜雅欣。”
“这我知道,当然你的功劳最大……小生,这阵子怎么没看见姜雅欣?”
“怕你接受不了,就一直瞒着……姜雅欣出事了……”李小生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实情。
“出什么事了?”大楞闻言一震,瞪大了眼睛。
沉吟片刻,李小生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一直以为她很好,没想到遭受了那样的不幸……”如晴天霹雳,大楞半晌才反应过来,眼里噙满了泪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前阵子你闹病,怕影响你的病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想她一定不会有事。”
“为什么不赶快把她找回来?”
“我何尝不想把她找回来?秦祥林找她去了,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是那个没情没义的家伙?不就是因为他,姜雅欣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明她根本不想看到那小子,怎么可以派他去呢?”大楞啐了一口,噌地站起身,“我们去找,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回来!”
“再等等,找到没找到总会告我一声。苍天有眼,好人终有好报,这一点在大楞身上得到了验证,我坚信姜雅欣也会平安地回来。”遥望南方,李小生的眼里放射着希望的光芒。
是啊,秦祥林走了已经半个多月,怎么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原来,告别李小生的当天他就赶到北京,很快搭上了开往三岔道的火车,在拥挤不堪、闷热难耐的车厢里苦苦熬了两天两夜才抵达了目的地。看天色已晚,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一家国营旅馆安顿下来,然后到食堂简单吃了一口,回到客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睡得如此深沉,以至于一睁眼天已大亮,这才发现外面下着绵绵细雨。他赶忙起床,洗漱完毕,吃罢早点,顶着细雨匆匆出发了。此刻天空铅一般阴沉,与其说下雨,不如说降雾,牛毛般雨丝携着滚滚热浪,将整个空间变成个大蒸笼,令人窒息。好在他多年生活在南方,对这样的天气非但没有一点不适,反而感觉神清气爽,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始终萦绕在心头。置身于这样一个烟雨蒙蒙、极具浪漫情调的江南小镇,产生出不尽的遐想而心驰神往。他穿过一条悠长的石板巷出了镇子,来到一棵巨大的樟树下,举目眺望雾雨中的东方,一幅早已定格在脑海里的风景画呈现在了眼前。总有一种感觉,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那大山深处,正翘首以待他的到来,欲将心扉向他打开,一种莫名的感动在他心中荡漾。于是他迈开坚定的步伐,沿着林荫道朝如梦似幻的雨雾深处走去。凭着直觉,他径直来到一个碧波万顷的湖畔,踏着绿草如茵的堤岸,穿杨拂柳,竭力寻觅那块一直存在于他心中的大石头。
姜雅欣不止一次说过,她对那块石头情有独钟,总想躺在上面,欣赏着美如画卷的江南山水,聆听着鸟儿的婉转啼鸣,沉醉于花草的芬芳馥郁之中,慢慢睡去。那是何等的美妙,何等的幸福!生性执着的她是那样说的,必定会那样去做。秦祥林竭力想象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林深处,却始终不见那块石头。难道走错了地方不成?茫然徜徉之际,豁然闪过一道白光,在一片葱笼的树荫下,一块洁白如玉的大石头突兀地映入了眼帘。他情不自禁,喜不自胜,箭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石头果然和姜雅欣描述的一模一样,平滑如席,温润如玉,在雾雨笼罩下泛着淡淡荧光。围绕着石头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仔细端详着,越发觉得如同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股暖流迅速涌遍周身。他温情地抚摸着,好奇地环顾四周,虽然不见姜雅欣的身影,却能感觉到她不止一次来过这里,石头上依然残留着她的气息。同时他也坚信,心爱的人一定还会再来。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坐在上面,顶着毛毛细雨耐心等待。直至日暮黄昏,肚子里叽里咕噜叫个不停,终究也没等到心爱的人,他只好悻悻然离去。即便如此,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信心倍增,坚持认为姜雅欣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总有一天会被他的行为所感动而主动出来与他相见。第二天,他带上水和干粮,顶着细雨大早又来到石头上面,夜幕降临后才回到旅馆。第三天雨停了,他来得更早,回得更晚。第四天第五天亦如此……总之,他决心已下,意志坚如磐石。他要一直等下去,直至等到心爱的人出现。
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一个晴空万里和风习习的早晨,秦祥林坐在石头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欣赏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和苍翠欲滴的群山,心中充满了希望而心醉神迷。如此良辰美景,正是恋人相约的好时光。于是他干脆躺在石头上面,竭力回忆着曾经和姜雅欣相恋的那些日子,充分发挥着想象力。见到初恋情人,姜雅欣一定非常吃惊,也格外高兴,不禁泪如泉涌,倾诉衷肠……并非他秦祥林自作多情,而是他们之间感情太深,理应如此。总有一种感觉,亦或幻觉,听到姜雅欣迈着轻盈的脚步姗姗而来,甚至嗅到了她熟悉的体香……带着缱绻的情思,置身于如梦似幻的大自然怀抱,在缠绵悱恻的想象中,浓重的睡意油然袭来,他恍然进入了梦乡:姜雅欣身穿绿军装,头扎小短辫,手捧鲜花,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从身他边走过,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眨眼间消失在了丛林深处。他好生激动,又十分难过,赶紧追了进去。在茂密的树林中四处寻找,千呼万唤,却终究没看到她的倩影。他只好又回到石头上,伤心地痛哭起来。恰在此刻,姜雅欣突然坐在他的身旁,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小伙子,你怎么睡在这儿……”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位银发苍颜蔼可亲的老人。他赶忙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坐得时间长了,感觉有点困,躺下来就睡着了……”
“你整天坐在这石头上,干什么呢?”老人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脸上挂满了疑惑的神色。
“我在等人。”秦祥林毫不含糊地回答。
“等什么人,怎么等这么长时间?”老人愕然吸了口气。
“等一位姑娘。”秦祥林直言不讳,只想从老人口中获悉有用的信息。
“是你的朋友还是家人?从这里走失了?”老人依然一脸的疑云。
“我的同乡,也是我的朋友。她迷路了。”秦祥林不假思索地回答,定定地看着老人的眼睛。
老人下意识地回避了秦祥林期待的目光,欲言又止。
“如果那位姑娘知道我在这里苦苦等待,她一定会来见我。”感觉老人的神色有些蹊跷,秦祥林有意识地打起精神,态度极为诚恳。
“姑娘长什么样儿,叫什么名字?”老人唔了一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秦祥林心中窃喜,毫不犹豫地描述了一番,并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个人简历,递了过去。
“我是这一带的护林员,可以为你打听打听,有了消息就告诉你。”老人接过来看了看,再次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
“我该如何与您取得联系?”秦祥林深表谢意,也有所期待。
“你的行为让人感动,我会尽力而为。能不能感动了那位姑娘,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其实你没必要整日在这里等待,告诉我住址,有了消息我就去找你。”老人说着,叠起纸装进了衣兜里。
“反正没事干,倒觉得这里挺清静,心里也就舒坦一些。”秦祥林的脸上掠过一丝怅惘,目光坚毅地看向远方,“我会永远等下去,直到她愿意来见我。”
“那就等着吧。”老人轻叹一声离去,一头钻进了茂密的树林里。
可能你也猜到了,这位老人正是范景怀。此刻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年轻人是专程来找姜雅欣的。他们是什么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搞清楚。
“大叔,他是什么人,你们都谈了什么,怎么才回来?”正想着,姜雅欣突然挡在了面前,急切地问道。
“一个外地人,怕是坏人我就多盘问了几句。”范景怀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他说没事干坐在石头上看风景。果真是个怪人!”
“连续七八天坐在石头上,有他那样看风景的吗?”姜雅欣闷哼一声,脸上满是厌恶的表情。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没准真是个特务。咱们得多长个心眼,最好离他远点。”范景怀的脸上掠过一丝忌惮的神色,拉起姜雅欣朝前走去。
“害得我都不敢出门了,得快想办法赶快把他撵走。”
“没招你没惹你,凭什么撵人家走。没准他在等你。”
“大叔,别取笑我好不好!我在林子里偷看了好一阵,那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像个木头人似的,肯定不正常。”
“你都看清楚他的脸了?你认识他吗?”
“看他那德行,两眼凝滞,面无表情,像是中了邪,不是特务就是个神经病。我怎么会认识他呢!”姜雅欣轻嗤一声,又是一脸鄙夷的神色。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他是个好人,说不准是你的家人或者朋友…… ”范景怀不服气地吹着胡子,恨不得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没说几句话,您就能断定他是好人?更不可能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即使我失去了记忆,也不至于认不出我的家人和朋友。”姜雅欣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父母兄妹都长什么样?或者你特别要好的朋友,即便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也应该知道他们的相貌吧?”范景怀依然绷着脸,就像老师在考问学生。
姜雅欣支吾了半天,终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当即陷入了迷茫与困惑之中。到目前为止,她的确想不起父母的相貌,即便那人真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也认不出来。难道她的记忆永远无法恢复了吗? 长此以往,必然会给二位老人带来不必要的思想负担和精神压力,甚至会惹上麻烦。
“不瞒你说,他的确是北方人,不至于大老远来这里专门看风景,但也不可能是你的家人或者朋友。”范景怀很快猜出了姜雅欣的心思,只好又是耐心解释,竭力安慰,“我盼望你早日回家,才做出那种联想。说实话,我们很想把你永远留在身边,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你应该跟家人团聚。你想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杳无音讯,家人多么担忧,多么伤心啊!想到这些,我们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盼着快点找到你的亲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起码我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姜雅欣这才松了口气,诚恳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别急,我想快了。即便有一天你回到了父母身边,我们之间也算是割不断的亲情,你随时可以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谁叫你是我们的女儿呢!”
“我知道,您在安慰我。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您说得对,着急也没用,倒不如顺其自然。即便到了那一天,您就是撵,我也会赖着不走。”
姜雅欣终于绽开了欣慰的笑脸,回到家中和二位老人打了声招呼,一头钻进自己的屋里潜心读书。范景怀则神色不安地拉着老伴走出户外,坐在桂树下的凳子上,就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那个人是雅欣的朋友之前,绝对不能说出实情,当心坏人!”老伴罗素英深表忧虑,特意提醒了一句。
“到目前为止,依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即便那个人所说的都是实话,即便过去他们之间很熟,甚至是朋友,也不能轻易告诉他实情,更不能把人交给他,一定要亲手交给她的亲生父母。”范景怀点着头,语气格外坚定,态度十分明确。
“恐怕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认不出来,就更要多加提防,小心有人冒名来领人。”
“除非拿出可信证据……不,即使她的亲生父母,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事实真相之前,也不能让他们领人,总不能把她再度推到死亡线上。雅欣是个好孩子,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保护她。既然对她负责,就得考虑周全,否则我们对不起良心,也无法向世人交代。”
“不晓得她跟父母家人的关系如何,所以就不要轻易相信石头上坐着的那个人。干脆别理他,让他等着吧,总有一天会失去耐心。”
“那人说要永远等下去,总得给他个交代,万一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或者寻找到这边来,麻烦就大了。当然,既不能把雅欣的情况告诉他,也不能让他彻底失望,这条线索最好不要断了。我先侧面了解一下,看雅欣能不能想起秦祥林这个名字。”斟酌片刻,范景怀迫不及待地敲开了姜雅欣的房门,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探讨起了读书方面的问题。
“书架上的书都读完了,您还得给我找点。”姜雅欣一听,当即来了兴致。
“都读完了?”范景怀闻言诧异,投去了钦佩的目光,“你是怎么读的?”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信您来考我。”
“我信,我信。看来雅欣真要成大学问家了,将来我得做你的学生。”
“跟您开个玩笑,我哪能读那么快。”姜雅欣自嘲而笑,脸上泛起一抹疑云,“大叔,我觉得您好像有什么心思。”
“是吗?”范景怀干咳一声,支吾起来,“对,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待续)
作者介绍
王联,退休教师,爱好广泛,十年前开始写作,先后完成两部长篇小说,《断层》43万字,《漠幻》110万字,将陆续在网络期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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