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小说连载四十三)
作者 王联
“什么事情,能不能跟我说说?”姜雅欣颇感兴趣,往直坐了坐。
“其实也算不上个什么事情,我是想考考你。”范景怀绕着弯子,依然吞吞吐吐。
“考我什么,书本知识?”
“不是书本知识,而是一个人的名字,看你能不能答上来。”
“考吧,您说。”
“就是这个人,你对他有印象吗?”范景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条,递了过去。
“秦祥林?”姜雅欣好奇地接过纸条,寻思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
“别急,再想想,哪怕有一点印象也行……”
“也许认识,让我想想。”既然范景怀大叔如此重视,说明这个人一定跟自己有关,姜雅欣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秦祥林这个名字,搜遍了大脑皮层的沟沟壑壑,终究也没能找到这个人的任何信息,“想不起来,一点印象也没有。您直接告诉我,是不是我家来人了,或者有什么消息?”
“昨天我去镇上办事遇见个人,听口音是北方人,于是我就跟他攀谈起来,有意识地提起了你的名字,想的是万一能够找到一点线索。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认识你,只是说没直接打过交道,你说巧不巧!他说离开老家多年,对那边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我他叫秦祥林。”经过一番慎重考虑,范景怀把事先编好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姜雅欣虽然有所失望,却也觉得蹊跷,“北方那么大,叫姜雅欣的也许不只我一个人,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姜雅欣。他人在哪儿,我能见见他吗?”
“怕是坏人,我就什么也没说。先跟你商量商量,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见不见由你。即便他真的认识你,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轻易把你交给他。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就等于找到了你家的住址,让他给捎个信儿也未尝不可。当然喽,只有亲手把你交给亲生父母,我们才会放心。你要是想见,我再去跟他聊一聊,了解清楚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干脆不去见他,你看如何?”为了打消姜雅欣不必要的顾虑,范景怀刻意表现得相当慎重。
“当然可以,我也好有个思想准备。”姜雅欣点着头,脸上却挂满了焦虑不安的神色。
“我跟你大婶商量过,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不会把你的情况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亲生父母和家人。对你要绝对负责,严格保密,不会有任何疏忽。”范景怀见状,又是安慰。
“那倒未必,我只是心里很矛盾。一点记忆也没有,不知道过去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也不敢想象,宁可让它成为一个永久之迷……”姜雅欣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去找那人聊,只想具体了解一下。如果发现对你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干脆把你保护起来,谁也别想知道你在这里。等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一切由你自己做决定。所以说,这几天你哪也不要去,就待在家里看书。”范景怀很快猜出了姜雅欣的心思,坚定地做出了承诺。
“其实我很想见他一面,万一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也许能唤醒我的记忆……但又害怕见到他……如果我过去的生活一团糟,或者有什么无法面对的情况……想到这些,我就感到害怕……”姜雅欣忧心忡忡,心里很矛盾。
“傻孩子,不管情况如何,你都应该正确看待,勇敢面对,不要有任何思想上的负担,要坚信一切都会过去。根据你的文化修养,你应该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条件一定不错,生活上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更不可能有什么无法面对的事情,所以你应该往好处想。”范景怀说罢,戴上斗笠推门离去。
姜雅欣倚窗而立,目送着范景怀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忐忑。她再次竭力从记忆深处搜寻秦祥林这个名字,却始终没能找到一点痕迹。不难想象,在她失踪的这两个多月时间里,家人是何等焦急而四处寻找。最让她感到困惑不解的是,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果秦祥林真的是老乡,必定是冲着她而来,不是家人就是朋友,至少是熟人。既然老家来人了,何尝不是件好事,岂有不见之理,何必感到不安!她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旦揭开这个谜底,将会面临多大的心理冲击,她能承受得了吗?如果过去的生活真的是一团槽,唤醒记忆就意味着回到过去,走进苦难,甚至走向死亡。每每想到这些,她就愈发焦虑不安,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下意识地捏着自己的脸蛋,直至有了疼痛感才如梦方醒。无论如何,她终究要回到现实中,不管好与坏,过去的一切都要面对,只能听天由命。想到此,她有意识地镇定下来,回到桌子旁,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书本,耐心等待大叔的归来。
范景怀显然没有去镇里,而是绕道穿过树林朝那块大石头走去。远远看见秦祥林呆坐还在石头上面,他故意头也不抬,欲将从旁边经过。
“大叔您来了,坐会儿吧!”秦祥林连忙起身,主动打招呼。
“小伙子,你还在这儿?”范景怀佯装诧异,停住脚步抬起头。
“我在等您,等您的好消息呢!”秦祥林讪笑着,态度极为谦恭。
“托我打听个人,对吧?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事可不能着急,心急吃不到热馍馍。这么大个地方,咋能一下就打听到呢?得慢慢来,我会尽力而为,你尽管放心!”范景怀唔了一声,耐心劝慰。
“不瞒您说,我心里挺着急。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正还等着我的消息呢。”秦祥林苦笑着,表现得又是相当急切和难耐。
“照你这么说,那位姑娘挺有来头?她到底怎么了,跟家人怄气出走了,还是怎么的?”范景怀听了,这才表现出重视的态度。
“一言难尽!有些事情说出来恐怕您也不会相信,倒不如不说,那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秦祥林颓然叹息一声,显然不抱多大希望。
“跟我说说,我也好去打听。不然……我怕招惹是非。”范景怀兴趣浓厚,却也有所顾忌。
“我只能给您讲讲她过去的情况。至于后来,我也不太了解,也就没有发言权,不能随便乱讲。”秦祥林闻言窃喜,打起了精神。
“过去的也行,讲吧。”
“既然大叔乐意听,我就给您讲讲。”
由于时间关系,生怕范景怀失去耐心,秦祥林像背书一样概括地讲述起来:她出生于干部家庭,虽然独生女,家庭条件很优越,父母对她的要求却非常严格,并寄予很高的期望。她很争气,加上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全校的优秀学生。按照正常发展,她理应能考上大学。可是就在她高中即将毕业的那年,轰轰烈烈的运动开始了,她的大学梦随之破灭,很快卷入了运动的浪潮中。那时候她思想单纯,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主动要求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决心一辈子扎根农村。在农村插队的几年时间里,她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与广大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人们都夸她是个好姑娘。她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是村里文艺宣传队的骨干。由于长期在一起劳动,一起排练节目,不知不觉坠入爱河,和村里一个回乡青年相爱了,而且爱得很深。抛开出生,他们本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可是不属于一个阶层,命运注定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因而她父母得知消息后非常气愤,坚决反对,横加阻挠。在巨大的压力下,那个青年很快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最后挥泪离开了她,赌气加入了民工团,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从此人各天涯生死两茫茫。两年后,她被安排在一所公社医院里上班,在情绪极度低落而消沉的情况下,被动地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三年不到就离婚了,从此她过起了孤苦伶仃的生活。虽然婚姻失败了,但对待生活她却没有完全失去信心,对未来依然充满着美好的憧憬,直到有一天,一个飞来横祸将她彻底推入了无底深渊……
“什么样的飞来横祸把她推入了无底深渊?”范景怀听得十分专注,也很动容,几乎落下了眼泪,急切地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她被恶人强暴……对她来说是个奇耻大辱。因此她选择了离家出走……”思量片刻,秦祥林终于拿出勇气道出了实情。
“有这等事?真是岂有此理!”范景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牙咬得咯吱直响,“难怪她会选择自杀!”
“什么?她选择自杀?”秦祥林一听,愕然瞪大了眼睛,“难道您知道她的下落……”
“不不不,我是说她离家出走,一时想不通,万一会自杀……我哪知道她的下落!”范景怀立马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予以纠正。
“实话跟您讲,我正是当年的那个农村青年。因为太爱她,我至今未婚。原以为她过的很幸福,就一直没去打扰她。没想到她很不幸,我才千里迢迢来找她。您也看到了,我之所以每天在这里等待,坚信她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我有许多心里话想要跟她说。”从范景怀的神色和话语中,秦祥林察觉到有些蹊跷,干脆就揭开了最后的谜底。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就在附近?”范景怀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肃然起敬,却又表示怀疑。
“她曾经来过,从此这里就成了她心目中的世外桃源。她不止一次跟我讲过,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这里没有纷争,没有邪恶,这里的人们淳朴而善良。还说,如果有一天她不想活了,就长眠于这块石头上……”
“这孩子,真是不幸!照你这么说,你不是来接她,而是只想跟她说句话?”
“如果她在这里活得很好,我会为她感到高兴,怎么忍心把她拉回到痛苦的过去呢?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难得的平静。”秦祥林越说越激动,眼泪夺眶而出,“大叔啊大叔,我说的全是实话,难道您还不相信吗?”
“我信,你们的故事让我好感动!当今社会,像你这样痴情的男人真是凤毛麟角,难得啊!”范景怀嗟惋叹息,却还是不放心,“只是,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能拿出证据来证明你说的话都是真实的吗?”
“我让您看样东西。”秦祥林从衣兜里掏出钱包,从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了过去,“这张相片我一直带在身上,您仔细瞧瞧,是我们当年的合影。”
“小伙子正是你,一对金童玉女,可惜啊可惜!”范景怀接过相片,戴上老花镜看了个仔细,又与眼前这个年轻人做了一番比对,也就相信了。
“我能感觉到,您一定知道她的下落。既然相信了我们的故事,您为何不让我见她一面?”秦祥林十分恳切,投去了乞求的目光。
“即便知道她的下落,我也不能轻易告诉你。不过看你挺诚实,也就不隐瞒了。她的确就在附近,看她怪可怜的我就把她保护了起来。她虽然活得挺好,怕是不认得你了……”范景怀深表同情和理解,也道了实情。
“我们离开并不久远,她怎么可能不认得我呢?”
“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后患上了严重的失忆症。除了自己的名字和所学的知识,其它的一切都从她的记忆中抹去,没留下一点痕迹。就连她父母的名字和模样都想不起来,何况是你。”
秦祥林大为震惊,当即一脸痛苦的表情,良久没说出话。
“不过你别担心,她除了患上失忆症,一切都很正常,学习上甚至具有了超凡的能力。抹去过去的记忆,或许能为大脑腾出更大的空间。她才思敏捷,记忆力超强,看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到两个月时间,几乎把我的藏书通读了一遍,现在已是满腹经纶。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预感,说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高考,正在温习高中课程,准备参加考试。你说奇怪不奇怪!”范景怀见状,又是竭力安慰。
“就算把我从记忆中彻底抹去,能见她一面我也算心满意足,死而无憾!”即使无法接受,秦祥林也倍感宽慰,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别急,这事我得考虑考虑。首先需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见你。如果愿意,在她面前你不能太激动,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万一她接受不了,谁晓得会引起什么严重后果。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只要能见她一面,我怎么做都行!”
“好,我来教你。见面后,你只能说来这里出差与我巧遇。就当和她不熟悉,对她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以免引起她的怀疑,给她造成不必要心理压力。至于该不该通知她的家人,也要根据情况而定。正像你说的,不能再次把她拉回到痛苦的过去。”范景怀这才放心,寻思着给出了具体的安排。
“我对天发誓,保证做到!”秦祥林坚定地点着头,郑重地做出了承诺。
与此同时,姜雅欣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本,不时抬头朝窗外张望,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范景怀大叔的归来。太阳已经西沉,流云在空中缓慢漂移,大片的阴影在地面上快速游弋,窗外的景象忽明忽暗不断变幻着色调,令人眼花缭乱,她的心绪也随之波动。大叔出去好几个小时了,想必跟秦祥林聊了很多。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呢?如果秦祥林真是她的老乡,很可能冲着她而来,不是亲人就是朋友,也不至于把她不好的一面和盘托出,否则二位老人必定会改变对她的态度,甚至鄙夷嫌弃她,再也不会宠着她了。或者,干脆把她交给那个人,到时候她不得不回去,不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那条细长的小道犹如一条淡黄色的锦丝带,蜿蜒飘过草地,消失在了树林的深处,她的目光也就停留在了那里,瞅得眼睛酸困,心里也愈发难耐。不知过了多久,树林里突然钻出个人,顺着小道疾步朝这边走来。尽管离得远看不清楚,却也能够猜得出,那一定是范景怀大叔,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直至到了近处才看个清楚,大叔乐颠颠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好消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安,慌忙回到书桌旁,深深埋下头,手托香腮直等着大叔的推门而入。
跫跫足音越来越近,很快到达了窗外,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范景怀汗津津的脸庞出现在窗外,摇着扇子打了声招呼。
“见到他了吗?”姜雅欣赶紧回过神,缓缓放下书,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范景怀点着头转身进屋,坐在对面的竹椅上,迫不及待地就把事先编好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有些前后矛盾,姜雅欣却也相信了。既然秦祥林跟她不熟,离开老家已多年,只是来这里出差偶然谈到她,对她的近况一点也不了解,见个面何妨,起码能够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无论如何担忧终究也要与家人团聚。
“毕竟老乡,见到他也许能唤醒你的记忆。至于说要不要急着回去,要不要通知你父母,你说了算,我们不做主。你若同意,明天上午我就安排你们见面。”范景怀表明乐见其成的态度,以打消静雅欣不必要的顾虑。
经过慎重考虑,姜雅欣勉强同意,开始做必要的心理准备。她竭力想象着见面时的情景,不免有些小激动。次日一早,她随老两口走出家门,翻过山坡,穿过树林,却径直来到了湖边那块大石头旁边。她好生纳闷:难道要在这里见面?莫非是一直呆坐在石头上的那个人?
“约定好在此见面,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范景怀神秘兮兮地说着,轻轻跨坐在石头上。
“都约定好了?”姜雅欣犯着嘀咕,脸上布满了忧虑的神色,“搞什么名堂,您好像瞒着我……”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更不是存心欺骗你。起初我对他不放心,就没告诉你的实情……”范景怀深表歉意,讪笑着目视前方,突然眼睛一亮,“你瞧,他来了。”
顺着范景怀的手指仔细看去,树林里钻出个人,迈着款款的步伐朝这边而来。直至到了近处才看清楚,果然是坐在这块石头上发呆的那个人。姜雅欣大为扫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人很快来到跟面前,在相距两三米的地方停住脚步,彬彬有礼地和范景怀打了声招呼,目光定定地看向姜雅欣,让她好生难堪而心生厌恶,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雅欣,这就是秦祥林,你的老乡。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印象?”范景怀见状,连忙起身。
“没印象……”姜雅欣瞟了一眼,掰弄着手指摇了摇头。
“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满腔热情却遭遇如此冷漠,秦祥林当即陷入窘境,刚刚伸出的手缓缓缩了回去,“只是……”
“也许认识,可是我的记忆……”姜雅欣这才抬起头,颓然叹了口气。
“关于你的情况,大叔都跟我讲了。”秦祥林唔了一声,只好安慰,“不要紧,你只是暂时失忆,很快就会恢复……”
姜雅欣苦笑着,又低下了头。
“听说来了个老乡,雅欣别提多高兴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范景怀逗趣着,就让秦祥林坐在了姜雅欣的旁边,“不要拘束,好好聊一聊。”
“我患上失忆症,谁也认不得,让你见笑了。”出于礼貌,姜雅欣刻意表现出热情的态度,“既然是老乡,见到你我很高兴。你真的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当然认识!不过还是上学那会儿,我看过你表演的节目。你唱得太好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我就牢牢记住了你的名字。我离开老家多年,一直没回去,对那边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秦祥林连连点头,严格按照范景怀的吩咐,认真解释了一番。不知紧张还是激动,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匝匝的汗珠。
“真凑巧,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老乡。这样一来,我就知道家在哪里,可以回去了。”觉得此人老实憨厚,姜雅欣也就松了口气,刻意主动起来。
“不必急着回去,这里环境优美,大叔大婶对你又好,不如恢复了记忆再做打算。”
“大叔大婶已经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可是……”
“既然这样,你更不必多虑,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再回去不迟。”
“离开家已经两个多月了,家里人不知道我是死是活,一定很着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做了场梦,竟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幸亏遇上好人,不然可就惨了!”
“别担心,我把家乡的地址留下,你随时可以与家人取得联系。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也就放心了。”秦祥林说着,从衣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是老家一个朋友的地址,他叫李小生,你可以给他写封信,委托他告诉你的家人,请他们放心。”
姜雅欣接过信封看了又看,默念着李小生这个名字,不由朝北望去,脸上挂满了困惑与迷惘的神情,心里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过两天我就要回单位上班了,有需要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提供帮助。盼你尽快恢复记忆,早日与家人团聚。”秦祥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态度也极为诚恳。
“谢谢你专程来看我,等我恢复了记忆回到家乡,一定邀请你去做客。”姜雅欣粲然一笑,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回去。等你恢复了记忆,也欢迎你去我那边游玩。我所在的单位离西双版纳不远,环境也特别优美,想必你会喜欢。”
“看来我们很有缘份,定会成为朋友。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恢复记。”
秦祥林轻轻握住主动伸过来的玉手,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苦涩与无奈的神情。眼巴巴看着昔日的恋人却形同陌路,有泪只能往肚子里吞。不过总算见了面,看到姜雅欣白白胖胖娇艳欲滴,感到由衷的欣慰,岂能忍心把她拉回到痛苦的过去!
“如果你觉得不便,就不要给李小生写信了,以免家人贸然找来打乱你平静的生活,那样不利于你恢复记忆。我们之间直接联系吧,等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再告知家人。”经过郑重考虑,秦祥林拿出一块白纸就把自已的单位地址和姓名留了下来。
“反正我和李小生也不熟,怎么好意思给人家写信。现在这种情况,知道家在哪里也没用。”姜雅欣觉得也对,一来不认识李小生,二来不想立马让家人知道,更不希望他们贸然找来。
两人越来越投缘,也就不再感到拘谨,气氛轻松而活跃,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还是小秦考虑周全,那就劳驾你告诉他们,雅欣在这边过得很好,让他们尽管放心。其它暂且不要跟他们讲,等雅欣恢复了记忆,自然就能回去。”范景怀却焦燥不安起来,不停地看手表,忍不住插话进来。
“明天我就走,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给我写信,我们要经常保持联系。”秦祥林心领神会,连忙起身。
“勉不了给你添麻烦,你忙去吧!”姜雅欣会心而笑,再次伸手过去。
“祝你早日康复,后会有期!”秦祥林轻轻握了握那只绵软的玉手,怀着恋恋不舍之情,一步三回头离去。
望着秦祥林逐渐远去的背影,姜雅欣依然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个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的老乡,居然如此热心,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不知感动还是顾虑,她的心情非常复杂。不过总算有了家乡的消息,她就可以安心地待在这里,直等记忆的完全恢复。对于这样的结果,范景怀和老伴也十分满意。把一个素不相识而遭遇不幸的姑娘留在家中,她的父母却浑然不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总不是个事儿。这回可好,虽然只能等到她恢复记忆方可回家,她的父母想必也能理解他们的这种做法,日后就不会落下埋怨。
“雅欣,我们老两口虽然喜欢你,你却是我们的一块心病。”回到家中,老两口做了好吃的,范景怀还特意拿出一瓶好酒,给姜雅欣也倒上一杯,“如今终于有了你家的消息,我们就放心了,你也可以安心养病。我们应该好好庆贺一下!”
“知道您们对我好,可是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成了你们的一块心病……”姜雅欣却深表歉意,迟迟不肯举杯。
“孩子,我们一点也不嫌麻烦。”罗素英一听,连忙解释,“说你是我们的一块心病,主要为你爹妈着想。你在这里活得挺好,你爹妈却不知道,他们多着急,多伤心啊!”
“对对对,我正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范景怀讪笑着,连连点头。
“谢谢您们对我的关怀和照顾,您们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铭记在心。”姜雅欣这才举起酒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
“孩子,这就见外了。”范景怀却摇着头,予以纠正,“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只要你不嫌弃,无论何时都可以住在这个家里,也欢迎你父母来做客。说实话,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们心里会很难过,很不舍!”
姜雅欣潸然泪下,恭恭敬敬和两位老人碰了酒杯,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回到旅馆的秦祥林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感慨万千,简直无法形容此刻他的心情。总算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而且还面对面聊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姜雅欣居然认不得他了,再也看不到了眸子中的炽烈与柔情,着实令人痛惜。难道,她真的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吗?他掏出泛黄的二人合影,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黄昏时分,两人相约最后一次走进村前的小树林。
“如果你弃我而去,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也不留。”望着西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姜雅欣哀声叹气,黯然神伤。
“我不信,除非把你自己也忘掉。”他凄苦而笑,摇了摇头。
“最近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姜雅欣回过头,直盯盯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心里很矛盾,不想给增添烦恼。”他支吾着,回避了姜雅欣犀利的目光。
“难道你真要弃我而去?”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阻力太大。你就像天边那朵彩云,可望而不可及!”
“难道你要向世俗低头?”
“我的压力太大,不低头不行啊!”
“你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非常喜欢!我对天发誓,非你不娶!”
“那就拿出实际行动,勇敢地同世俗抗争!”
“我会抗争,如果失败了,我将终身不娶……”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他不折不扣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如今却变得苍白无力,毫无意义。为什么会这样,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样的结果,谁能回答?(待续)
作者介绍
王联,退休教师,爱好广泛,十年前开始写作,先后完成两部长篇小说,《断层》43万字,《漠幻》110万字,将陆续在网络期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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