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序更迭,寒来暑往,转眼间,方流芳先生已离开我们一年了。
2024 年1月9日那个冬日的午后,先生于无锡二院在妻女怀中溘然长逝,享年71岁。消息传出,法学界泛起层层哀伤的涟漪,诸多法律人扼腕叹息,为失去这样一位学界巨擘而悲痛不已。
先生的一生,是学贯中西、博古通今的传奇之旅。早年,他毅然弃医从法,踏上探寻法学真理的道路,师从佟柔教授,在中国人民大学开启学术积累,后又辗转于中美顶尖学府深造。从哥伦比亚大学到哈佛大学,先生汲取着西方先进法学理念,又将其与中国深厚的法律文化底蕴相融,终成 “百科全书式” 的法学家。
回顾先生的职业轨迹,自 1988 年起在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政法大学任教,三尺讲台之上,一站便是三十余载。他主讲的公司法学、合同法学、侵权责任法学等课程,以其深刻见解、独到视角,为莘莘学子打开法学知识的宝库。先生不仅传授知识,更以严谨治学之风、独立思考之态,塑造着一代又一代法律人的品格。
先生的学术成就斐然,著作等身。《公司法理论问题》《公司词义考》等专著,如一盏盏明灯,照亮公司法研究的幽径。在论文创作上,先生笔耕不辍,《试解薛福成和柯比的中国公司之谜》《China’s Corporation Experiment》等佳作频出,探讨的问题直击学术前沿,剖析中西法学在公司法领域的交融碰撞,为中国公司法的发展提供深厚理论根基。其对合伙法、国有企业公司化、事业单位法律性质等诸多领域的开创性研究,更是填补空白,推动着中国法学一步步向前迈进。
犹记先生参与起草公司法、合伙企业法等重要法律,彼时的他,定是怀着对法治建设的赤诚之心,字斟句酌,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每一条法规背后,或许都有着先生挑灯夜战、反复斟酌的身影,为建立健全我国现代企业法律制度立下汗马功劳。他穿梭于学界与实务界,担任着全国人大常委会、亚洲开发银行、世界银行等诸多机构的顾问专家,以专业知识为国家法治进程添砖加瓦,让学术落地生根,惠及社会民生。
在法大校园,先生更是一道独特风景。1993 年初至,便以独特魅力吸引学生无数。他与张俊浩先生被学生并称为 “孤傲双星”,这 “孤傲” 并非不近人情,而是在喧嚣尘世、学术洪流中,坚守自我见解,不随波逐流的风骨。
先生为人坦诚直率,赤子之心从未蒙尘,面对学生的求教、学界的争议,总是直言不讳,以开阔视野、敏捷思维给出犀利评判。课堂之下,微博之上,先生时刻关注社会热点,从公司治理乱象到民事诉讼收费争议,从事业单位改革到证券交易所的规范,先生发声之处,总能让人如醍醐灌顶,于复杂现象中看清法律本质。
先生辞世后,遵照遗愿,丧事从简,不设灵堂,不留骨灰,洒脱而去,却将无尽哀思留给世人。
这一年间,法学界同仁谈及先生,仍满是敬意与怀念;法大校园里,仿佛还回荡着先生授课的余音;网络之上,曾受先生言论启迪的人们,偶尔翻出先生旧文,依旧感慨万千。
今日,在先生逝世一周年之际,我们再次缅怀。
窗外寒风凛冽,恰似心中哀思难平。先生虽已远去,但其学人风骨、学术贡献,如璀璨星辰,永耀法学苍穹。他用一生诠释对法学的热爱、对真理的追求、对社会的担当,激励着后来者沿着法治之路,砥砺奋进。
2025年1月9日,在先生逝世一周年之际,先生生前供职的中国政法大学前校长徐显明先生,专门受访表达对先生的深切追思,表达“我希望继续和你做同事”的心声,并说“他是少有的能够坚持原则并坚持到底的人”。
——这份惺惺相惜与同事情谊,堪称学界美谈。此情此景,不知另一位前校长作何感想?
呜呼,一年来,您身后的法学江湖仍然喧嚣一片。不过,这些“新父”与“旧阀”的俗套故事,您一贯是不关心的,不提也罢。
安息吧,方流芳先生,我们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