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ne Atairu, from the series Cornrow Studies, 2024
如今的人文学科课堂上，最大的焦虑并非来自大学的持续企业化，甚至也不是英语专业的衰落，而是学生对人工智能的恶意使用。“学生们都是骗子、作弊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愚蠢，”我的教授同事们喊道，尽管并非直接用这些措辞。人工智能经常引发两极化的看法：它要么是完全好的，要么是完全坏的。然而，在日常生活中，许多人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人工智能，例如导航、防诈骗服务、社交媒体推送等。
如今，阿泰鲁主要使用 Midjourney 这一生成式人工智能程序。Midjourney 于 2022 年推出，可基于文本提示生成图像。最近，她开始创作《玉米辫研究》（Cornrow Studies, 2024）——一组展示深肤色黑人女性的特写肖像，这些女性梳着蓝色和粉色的雕塑状玉米辫。这些图像中的某些构图非常紧凑，以至于部分面部特征被裁剪掉了——嘴唇、眼睛、下巴和前额。有些图像需要更仔细地观察才能发现异样之处：头发的位置稍微靠下，几乎覆盖了前额；或是玉米辫并未编入头发，而是停留在头顶上方。在一幅图像中，一位黑人女性剃了光头，而海蓝色的辫子在头顶盘旋，如同一顶原子假发或是粘贴上去的发饰。前额上滴落着硕大的汗珠，而面部上干涸的泪痕则留下了奇特的青绿色残渍。这些分泌物非但没有使模特显得更有人性，反而让人越发深陷“诡异谷”的不安感之中。
阿泰鲁这些“不安的肖像”（unheimlich headshots）暗示了 Midjourney 作为一种技术对自身及其能力的理解。“作为一名研究者，我试图将 Midjourney 作为工具来研究开发者们在多大程度上关注了‘黑性’，特别是与发型和黑人自我表达方式相关的内容，”阿泰鲁解释道。“这些内容有时与算法训练的数据集不一致，同时也与开发者在设计工具时关于黑人形象的思考方式有关。”（许多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统不仅基于规范化的图像进行训练，还依赖于未获报酬的劳动成果。）
Minne Atairu, Blondes Braid Study, Visual Supplement, 2022
Minne Atairu, Portrait of Mami Wata, 2023
结果，算法未能提供满足要求的图像。Midjourney 输出的图像中既没有蓝黑色的肤色，也没有金发辫，取而代之的是大多呈浅棕色的肤色和波浪状的、经过化学拉直的头发。当阿泰鲁在 LAION-5B 数据集中搜索“金发盒辫”（Blonde Box Braids）和“金发辫”（Blonde Braids）时——这是一个开源数据集，包含从互联网抓取的 50 亿张图像，Midjourney 正是基于此训练——她发现该数据集中过多地代表了焦糖肤色的黑人女性和白人女性。一方面，阿泰鲁正在持续进行的辫子系列探讨了描述与图像之间的差异，引发了对生成式系统中反黑性、种族主义和偏见的关注。另一方面，它揭示了对身体特征的痴迷，这种痴迷反映了白人至上主义对“种族可见性”的执着。
阿泰鲁的一些图像本身作为美学对象就非常吸引人。它们带有一种 Tumblr 风格的编码，乍一看像是非洲未来主义的海报、光鲜的杂志拍摄作品或化妆品广告宣传片。在 2023 年的文本生成图像作品《玛米·瓦塔肖像》（Portrait of Mami Wata）中，灵感来自尼日利亚民间传说，一位黑色的海洋女神仿佛刚刚从海洋中走出，头上戴着一个由闪亮鳞状金属编织成的发网状皇冠。
所有这些美丽都充满了矛盾情感。“这不仅仅是一张由算法生成的漂亮黑人女孩的图像，”阿泰鲁说道。“它更具批判性。”换句话说，阿泰鲁抓住了一些观众对“黑人女孩”美感的渴望，而这种渴望往往缺乏复杂性。她的项目将人工智能的数字化空灵与黑人被商品化的残酷现实进行了对比，从而颠覆了殖民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历史——正是这些历史造就了这种技术的可能性（以及其可盈利性）。
阿泰鲁的作品超越了摄影的范畴。2023 年，她在纽约的 The Shed 艺术空间完成了一个名为《致手》（To the Hand）的委托装置作品。她利用 3D 打印技术、金属、青铜填充物、陶土以及 StyleGAN2 来推进其持续进行的《Igùn》系列，这一系列想象着贝宁青铜器的延续，探索如果英国军队在 1897 年未曾入侵现今的尼日利亚埃多州，并掠夺数千件牌匾和雕塑，艺术发展可能会是什么样子。当时，这一入侵导致了奥巴（oba，国王）的被废位，这种政治变动使阿泰鲁的家乡在没有皇室对艺术家支持的情况下经历了数十年的艺术衰退。“《Igùn》项目更多地与殖民主义相关，也与博物馆如何在一个多世纪以来对这些被视为殖民掠夺品的对象的占有相关，”她说道。尽管阿泰鲁基于研究的艺术作品通常附带补充材料，包括她自己撰写的学术文章，但虚拟语气（即“可能性”的探讨）才是她创作实践的核心。
Minne Atairu, The Virgin and Child, 2024
Minne Atairu, from the series Cornrow Studies, 2024
Minne Atairu, Prototypes, 2020, from the series Igùn, 2020–ongoing
Minne Atairu, Prototypes, 2020, from the series Igùn, 2020–ongoing
Minne Atairu, Prototype X, 2024, from the series Igùn, 2020–ongoingAll images courtesy the art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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