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来聊聊“湖广填四川”这个话题。
湖广填四川是清初最大的一项政府移民工程,对四川的发展影响深远。我们先来说说历史背景。
早在明朝立国之初,朱元璋为了区域发展平衡和移民实边,开展了“江西填湖广”和迁江淮人到云南屯垦等移民工程。经过300年的发展,湖广布政使司辖区内的湖南和湖北的人口已经有了相当的增长,开始出现了人多地少的情况。
清初的四川却是异常的萧瑟。张献忠入川之后,面对四川人此伏彼起的反抗,他在四川进行了大屠杀,甚至以科举之名把读书人都骗到成都来杀光。清兵入川以后,也大抵采取了类似政策,在不肯归顺满清的地方实行了屠杀。清兵和南明还在四川的进行的反复拉锯战,人口进一步减少。战争又带来的瘟疫和饥荒,整个四川的人口十不存一。
明末四川大约有500万人,到了康熙初年,整个四川的人口已经不到50万,还不如内地一个府。有些州县,仅剩下十几家人。
康熙元年(1662年),永历帝被吴三桂绞死,南明彻底灭亡。天下初定,向四川移民的想法也慢慢萌生。
康熙三年(1665年),原顺天府尹张德地调任四川巡抚,他是汉军旗人,曾在户部学习过,对民政比较内行。张德地是这样描述他的入川之旅:“舟行竟日,寂无人声。”
到任之后,张德地立即开始扩充四川人口的第一步,“以川民实川户”。他在上书朝廷时提出几条建议:各省不得阻拦回川的原四川籍的人;外省各地官府要把流落到本境的四川人登记造册,交给四川地方政府,以便四川方面招揽回乡;已经查实原籍是四川的人,当地官府要催促其回四川,并提供相应的帮助。
康熙七年(1669年),张德地又上书朝廷,更进一步提出了招揽外省人到四川垦殖的建议,并要求朝廷对入籍四川的外省人免除赋税五年,对招揽外省人入川有贡献的官员进行奖励。
只可惜,刚刚启动的移民计划因为“三藩之乱”戛然而止,一切又只得等待战争结束。
一场三藩之乱,又让四川人口进一步减少,有史料说,战争结束后,四川仅剩下九万人了。
三藩之乱结束后,从康熙十九年(1688年)开始,清廷一步步推进向四川移民的工程,先后出台了一系列鼓励移民的政策,如,承认外来移民在四川的开垦的荒地归其所有,授予他们四川户口,移民子弟一样可以参加科考等等。
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清廷颁布了《招民填川诏》,向四川移民进入了高潮。
”朕承先帝遗统,称制中国,自愧无能,守成自惕。今幸四海同风,八荒底定,贡赋维周,适朕愿也。独痛西蜀一隅,自献贼蹂躏以来,土地未辟,田野未治,荒芜有年,贡赋维艰。虽征毫末,不能供在位之费,尚起江南、江西,助解应用。朕甚悯焉。今有温、卢二卿,具奏陈言:湖广民有毂击肩摩之风,地有一粟难加之势。今特下诏,仰户部饬行川省、湖广等处文武官员知悉,凡有开垦百姓,任从通往,毋得关隘阻挠。俟开垦六年外候旨起科。凡在彼官员,招抚有功,另行嘉奖。”)——《招民填川诏》
这份诏书重点说了几点:
1、四川因为多年征战,土地荒芜严重,财政空虚,连政府的办公经费都不能自给,还要靠江南和江西“财政转移支付”。
2、湖广已经开始人满为患,地里的出产很难再增长。
3、各地官员都不得阻拦百姓前往四川开垦,设立关卡阻拦。
5、移民开垦的土地,六年之后才能征税。
6、对招揽百姓去四川开垦的官员进行嘉奖,优先升官。
在清廷的大力推动下,湖广等地迅速掀起了移民四川的高潮。尤其是对推动移民的有功官员的嘉奖,简直是给官员们打了鸡血。最开始的时候,四川的官员纷纷派人到临近省份招揽移民,坑蒙拐骗,手段无所不用。甚至有官员勾结土匪,把外省的一些农民绑架了,强制送到四川垦荒。
后来,因为官府的大力宣传,加上其他省份无地或者少地农民众多,移民四川变成了一种大规模自发行为。湖北、湖南、陕西、广东、广西、江西、福建、云南、贵州等地农民纷纷涌入四川。这些最初移民四川的人也确实得到了相当的好处。
比如有个叫张连义的农民,达到四川广汉以后,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人烟,大喜之下就用竹木片开始圈地,几天时间就圈了几千亩地,成为大地主。众多周知的美国西部大开发,就在四川也上演了。只要没人耕种的土地,圈到了的就是自己的。第一批移民,或多或少都圈了几百甚至上千亩土地。
即便如此大规模的圈地,四川的土地还没有开发完。一直到了雍正六年(1728年),对于新移民四川的农民,清廷还可以划拨“水田三十亩或旱地五十亩”。
但是,农民背井离乡到四川谋生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长年的战乱让四川
人烟稀少,猛兽却多了起来。
四川南充知县黄梦卜向上级汇报说,他好不容易招揽了户口人丁506人,没想到这批人被老虎就吃掉了228人,他不死心,又招揽了74人到南充落户,没想到,这74人中,又有42人被老虎吃掉了。
新任的四川荣昌知县张懋带着7位随从抵达荣昌县城上任,他们进入县城后却发现,全城死寂空无一人,全是茅草灌木。他正纳闷时,草丛里窜出一只老虎,吓得他们掉头就跑。有5名随从为了掩护县令逃跑而丧生虎口。
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外省人移民四川的热潮。拥有自己的土地,且几年不用交赋税,这对农民的吸引力太大了。
据统计,清康熙、雍正和乾隆三朝,移民四川的人口在五百万人以上。朝廷又采取减免赋税,编制户籍等措施稳定移民队伍,移民四川后来又返乡的人虽然也有,但总数不多。
到了乾隆朝后期,整个四川的土地已经是“开垦殆遍,几于野无旷土了”。后来的移民已经得不到土地,只能帮别人种田或者打短工了。至此,朝廷也不再鼓励人们前往四川,“湖广填四川”就慢慢沉寂下来。
到了嘉庆年间,四川共有人口2070万人,其中移民及其后代占到了85%。
前往四川的移民中,各省都有,为什么叫做“湖广填四川”呢?应为在移民的来源中,来自湖广布政使司的人口最多,占到了25%,尤其是湖广的麻城,湖南的衡阳、宝庆等地有些是举家全族迁往四川,因为湖广的移民声势浩大,其他省份移民又大多要经过湖广,所以被人们称为“湖广填四川”。
当时“湖广填四川”大约主要这三条路线:
北面:自陕西到汉中沿古栈道入四川;
东面:自湖北麻城汇合走水路,朔长江而上入川。
南面:江西、福建、广东等省的移民先走到湖南,然后在湖南沅陵顺沅江到里耶古城,再到今重庆黔江后入川。
根据清末的《成都通览记载》,各省移民四川的人口大约是这样一个比例。
湖广填四川,改变了中国南方的人口结构,促进四川的发展。中国近现代四川的很多名人都是那一批移民的后代,比较有代表性的人物有: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祖籍湖北麻城;朱总司令,祖籍广东韶关;刘伯承元帅,祖籍湖北荆州;陈毅元帅,祖籍湖南宝庆府新宁县;郭沫若,祖籍福建汀州;张大千,祖籍广东番禺;杨森,祖籍湖南衡阳……
湖广填四川,应该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移民活动,对于四川后来的发展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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