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早是花甲以上的人,儿孙满堂,按理应享清福。可他每天仍然起早贪黑,为了家里呕心沥血,不知疲倦地忘我劳动。他给自己定下目标,就是早日把石木结构的大瓦房修好,为儿孙们造福。
可是岁月不饶人啊。先祖最近总是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他感觉到自己在世的时间不会很多了。他为自己的后事作了安排,在买木材建房时,也把自己的棺材做好,并请阴阳先生把阴地位置定妥。
四月底,先祖犯病。雷医生天天前来把脉看病,但服药后仍不见好转。先祖的精神状态好似缺油的明灯,气势一日不如一日。先祖的病,他自己心中有数。他趁头脑还清醒明事时,把家里人叫到床前,交代后事。什么建房、借贷、生产、教育子孙等一一作了交代。
眼看先祖的精神每况愈下,家里人也知道他将不久于人世,就陆续向丹棱老家的亲朋好友们发去信息。亲戚们接到信息后,也纷纷赶来看望先祖。5月中旬,先祖终因积劳成疾,气断辞世。
先祖去世,建房之事暂停。全家集中精力办丧事。先祖的丧事办得十分热闹。望龙是彩色的,盘绕在高大的竹竿上,竖立在房屋侧面。六、七个人打纸钱,二三十个人办生活,还新添置了很多碗、筷及用具。几十张晒垫搭成棚子,百盏油灯将黑夜照得通明。前来吊孝的人络绎不绝。鞭炮声、哭丧声、锣鼓声和道士的念经声不绝于耳。祭猪、祭羊摆满了桌子,耍狮子、翻五台的搞得一夜不停。伴灵、帮忙的人员每夜都是二十多桌。
翻五台(锺旭波 摄)
先祖是死后三天内下葬的。阴地地点在本乡,是他本人请雷老师看的。先祖辞世后,主人托雷老师负责入棺、验棺、发丧、入葬等事宜。雷老师把一切事宜处理得十分妥当,因为他是先祖的朋友,朋友离世他尽心帮助。
先祖发丧时间是在他逝世后第三天的卯时。丧发至大门外,停放在高凳上,待天明后再抬至入葬地点。
这次发丧,用的是十六人抬。由于爬坡上坎多,抬凳的、拉绳的、轮换的,加上送葬的,总共不下两百人。发丧后,一路很顺利,两小时后就到了入葬地点。但是由于事先定有入葬必备条件和要求,所以,不能立即入葬,只能停放在事先搭好的棚内高凳上。
墓穴是头天就根据雷老师的要求挖好的,长、宽、深都很具体。根据先祖的生辰、死辰,雷老师算出了入葬时辰。他说,天上下雨,鸟鸣飞过,此时入葬。
这天也包括头几天,晴空万里。老师定的条件,大家包括主人家,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事。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哪来的雨。五月间,又不是冬腊月或开春,候鸟早已飞走,哪有鸟鸣飞过。要达到上述条件,不知要等到何时。但是鉴于雷老师素来的声望,人们十分敬仰,明知不可能,也没人当面戏笑他。送灵的人,有的坐在灵棚前,海阔天空,有的躺在草坪上梦游周公,有的则下起了裤裆棋,等待着“条件”的到来。
俗话说,“忙时嫌庚短,闲时嫌庚长”,今天这话硬是应验了。天上的太阳,久久不落山下。对于那些一样都不会玩的人心里十分着急。主人的心情更是如坐针毡。看天象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老师他硬是诸葛再世吗?他泰然处之,胸有成竹,似乎无事的神态,更加让人心不安。这种事儿,无论你是谁,只要你是为入葬的事,你都得要学会耐心。只要一上火,不得罪主人家,就要得罪老师。
入夜了,微风吹过,人还觉得有几分干冷。仰望天穹,月牙高挂,繁星闪烁。雨呀雨,你究竟在哪里?
尽管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那些从早就上山,自愿留下来帮忙的人,到这时,仍没有一个人走掉。
郭家院子(康世远 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农家的鸡叫了,天上星星闪烁可见,一点下雨的迹象也没有。雨,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下啊?大家等得心灰意冷。就在大家都快失望的时候,大约在卯时尾辰时初,天上突然刮起了大风,灵棚都差一点被掀翻,点的灯好多都被吹灭,只有那灵柩下的长明灯因有东西挡住,依然亮着。这阵风把昏睡的人们吹醒了。大家看见远方的乌云一团团地集中飘到了灵柩的上空。有人大喊了一声,有云啦,有云啦。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一颗接一颗地扑打下来。老师立即大声喊到:快抬灵柩,准备安放。就在灵柩正要放入金井时,一对水鸟呱呱叫着从金井头上飞过。老师大声下令入葬,同时又喊放炮。不一会儿,先祖的坟砌好了。待完工时,雨停了,又是一个大晴天。
先祖的入葬,验证了老师的预言。当时在场的人,都夸奖老师,认为他是当代诸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料事如神。此事以后,老师的声誉更响更亮。
雷老师说,这阴地是埋在螃蟹的大爪上,很好,儿子儿孙步步高。
先祖入葬后的次年,平地走风雷,前言说八字生得好的那位小婴,腊月间去绥江城里赶场,“凭空遁影”。亲朋好友同家人,乡里乡外,河谷山川,寻找数月,音讽渺无。后有人传说,他老爹接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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