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摇动一枝新

旅行   2024-10-02 20:05   浙江  

芦浦村石门古道

车前草有朋友自北京来,约我一起陪刷山,我欣然应允。我亦两个多月没刷过山了,非常想念山里那些草木朋友们。

当问起刷山路线,我推荐了鄞州区咸祥镇芦浦村的石门古道。此地距鄞州中心区四十分钟左右车程,背山面海,环境清幽,坡度平缓,草木多样,一万步左右的小环线,无论有无户外基础,皆可轻松完成。

杯盖阴石蕨(骨碎补科骨碎补属)

九月二十八日晨,我们驱车来到芦浦村。一条清溪在村中静静流淌,岸边水杉、香樟和枫杨皆有合抱之粗,树上缠着络石、杯盖阴石蕨,墙头爬着何首乌、薜荔藤,屋檐上的晚红瓦松含苞待放,一看就是一个很有底蕴的古老村落。

田麻(椴树科田麻属)

舒氏宗祠附近的停车场边,有老奶奶叫卖着新鲜的毛豆、芋艿,以及洁净的丝瓜络,看着就很喜欢,买了一些放在后备箱。

北京朋友R,是一位中国哲学及伦理学教授,知识渊博,低调平和。他长于湘南江华瑶医世家,对于植物药性极为熟稔,见一草木,则能言其在瑶医中的功用。我和R教授正好互补,多从植物分类学角度,呼其名,赏其姿。

鸭跖草(鸭跖草科鸭跖草属)

我们一行六人,跨过小桥,沿溪而上。一路观花看景,讨论交流,欢声笑语散落在山野林间。

最美秋花之中,一定不会少了鸭跖草。此草虽然常见,但那稀见的蓝色,翩翩欲飞的动感,让人百看不厌。R教授说,这是鹅不食,鸭鹅都不喜欢,因为吃了会拉肚子。不过,对人却有消肿利尿、清热解毒之功效。

田麻(椴树科田麻属)

田麻正在花季,路边不时可见。其花明黄,雄蕊两型,发育雄蕊15,每枚连成束,紧贴花瓣而生,退化雄蕊5枚,匙状线形,垂直于花瓣而立,其花型细小,却很精致。此物茎皮纤维可代黄麻制作绳索及麻袋,故名字之中有一字。

枯叶堆里,不少蘑菇秀出了美丽身段。印象较深的有一粗一细两种:粗者红黄鹅膏菌,菌盖橙黄,由内向外渐淡,中间隆起,边缘褶皱,据说能吃,却不敢试。细者为易碎白鬼伞,听名字就知道有毒,此菌身材高挑,菌盖半透明,纤细脆弱,风吹即倒,真是形如其名,让人想起林妹妹。

红黄鹅膏菌(鹅膏菌科鹅膏菌属)易碎白鬼伞(蘑菇科白鬼伞属)

秋日山谷,透着一股静谧。小溪随着地形蜿蜒流淌,发出或急或缓的悦耳溪声,奏出秋的主旋律。

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其间还有漫无边际的秋虫呢喃声。当我们凝神在虫声之上时,这声音似乎越来越响,成为主旋律间的精妙副旋律。偶尔,微风吹过,阔叶树发出沙沙声,松间响起海涛声。沉醉在天籁之音里,心仿佛被洗过,干净而澄澈。

油点草(百合科油点草属 醉鱼草(玄参科醉鱼草属野鸦椿(省沽油科野鸦椿属 青豹蛱蝶(蛱蝶科青豹蛱蝶属)

溪随谷转,步移景换。油点草小火箭似的花苞里,绽放出了喷泉般的花朵。野鸦椿亮红色的果皮间,露出了黑漆漆的小珠子。醉鱼草摇动着最后一拨的小紫花。青豹蛱蝶在箬竹叶间起起落落,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R教授一边讲着瑶苗地区下蛊、用药的奇异故事,一边欣赏着此间秀丽风光,好美”“太美了之赞叹声,时闻于耳。

桤叶黄花稔(锦葵科黄花棯属 爬岩红(车前科腹水草属 

出山谷,登上石门水库大坝。远山起伏连绵,岸边水痕尽显,水库水位颇低,正处于枯水期。我们沿着水库东侧山腰间的一条水泥路下山。

这是一条为修水库而开辟的道路,开阔通风,光照充足,沿途植物与山谷中绝然不同。

博落回(罂粟科博落回属 白英(茄科茄属)

高大健壮的博落回,最喜欢路边的贫瘠环境,此时的它们,已经结出了一大簇一大簇南瓜子般的灰褐色种子,当这些瓜子随风吹落,明年又会变成一大丛一大丛的博落回新势力。

路边树间灌丛,白英正开着精致的小白花,授粉后花瓣反折着。广东蛇葡萄随处可见,小浆果或红或黑,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夏日里花开如瀑的柱果铁线莲,已经长出圆柱型的青青瘦果,让人顿时明白它们得名的由来。

广东蛇葡萄(葡萄科牛果藤属 柱果铁线莲(毛茛科铁线莲属)

此间最盛大的植物,是盐麸木,其大小不同、位置不一的植株,呈现不同状态。

有些正绽放着黄白色花朵,其宽大的圆锥花序,是此刻山间最显眼的存在。昨日在甬金高速溪口段路边,也看到延绵不绝盛大开花的盐麸木,气势之浩大,让人想起春天里开满山坡的苦槠或栲树。

有些盐麸木则花落果显,黄白花变成了淡红果,同样盛大,且更美丽。当其果皮上泌出盐霜之时,即可成为我们行走山间的小零食了,酸咸止渴。据说加入此果泡出来的泡菜,味道别具一格。

盐麸木花序盐麸木果序(漆树科盐麸木属 

东瀛有秋之七草之说,他们选择萩、尾花、葛花、抚子花、女郎花、藤袴、朝颜七种常见草花来作为秋之代表花,对应我国名字,分别是:胡枝子、芒、葛、瞿麦、败酱、佩兰、桔梗七种野花。这段路上,就有七草中的四种:芒、败酱、胡枝子和葛,我们重点说说后面两种。

胡枝子是喜阳植物,在开阔通风、排水通畅的斜坡之上,生长尤其良好。这个季节进山,宁波很多山路的坡间,常可见成丛成片开花的胡枝子,长长花枝从高处垂下来,随风摇曳,犹如花浪,走在如此美妙绝伦的胡枝子路间,是秋行山野所能见到的最美景象。

胡枝子(豆科胡枝子属)

在宁波山野,胡枝子和美丽胡枝子很容易混淆,它们外形相似,花开同季,彼此难分难解。

好在《浙江植物志》给我们列出了辨识秘诀:主要看萼齿与萼筒的长度之比。萼齿等于或短于萼筒的是胡枝子,萼齿为萼筒的2-4倍的是美丽胡枝子。这是一个比较实用的辨别方法。从平时观察来看,宁波胡枝子比美丽胡枝子更加常见一些。

葛在宁波山间亦颇为常见,是一种著名植物,也是一种霸道植物。葛之著名,在于其根所制之葛粉,因有解毒、醒酒、开胃、滋补等功效,颇受追捧。R教授提示,食葛粉不可过量,多则伤胃。葛藤之霸道,与常春油麻藤有的一比,树木一旦被其缠上,难见天日,不死即伤。

葛藤羽状复叶具3小叶葛(豆科葛属)

葛花是一种漂亮的秋花,远观细看皆美。拉长镜头,其花序如凤尾,错落有致点缀于大片翠绿之间,是山间养眼一景。一朵细看,则如开屏之紫孔雀,中间一点明黄,是造物主高明的点睛之笔,整朵花顿显端庄高贵。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看,一句一句地聊,一步一步地走,不知不觉间,三个多小时就这么愉快得过去了。

此时行走山野,阳光不燥,山风微凉,既有明媚秋花可赏,更有丰盈秋果可摘,真是一年之中最舒服的刷山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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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草木记
科普作家。著有《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山野寻芳:浙东草木游记》,参编《认识中国植物》系列丛书之华东、海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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