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普罗普的“功能人物理论”认为,在故事中人物是可变因素,而功能即母题是不变因素。故事不过是把同一行为分配给各式各样的人物。“灰姑娘”就是被广泛运用传播的母题。
“灰姑娘情结”指的是女性在经济、情感和身体等各个方面都缺乏独立性,并且对男性产生依赖的心理现象。女性陷入“灰姑娘情结”中总是作为“被拯救”的角色,期待白马王子的到来,帮助自己走出困境,解决她们的难题。这种无意识的渴望可能源于对独立生活的恐惧,希望有另一个人来照顾和保护自己。
在影视作品中,也常常出现“灰姑娘情结”:从经典童话故事里一直等待水晶鞋的灰姑娘辛德瑞拉,再到最近的爆剧《泪之女王》里的女总裁洪海仁。她们的能力、性格、境遇各不相同。但同样,剧中的女性都对另外一位角色产生了依存心态,无法绝对断绝对男性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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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眼泪女王》
《眼泪女王》是本年度的热议韩剧之一。曾经依靠《来自星星的你》和《太阳的后裔》爆红的金秀贤和金智媛首度成为“荧幕CP”,饰演了这部戏的男女主角——首尔大学高材生白贤佑和女王集团继承者洪海仁。
在初看这部剧时,观众也许会因为其与社会现实相反的男女主人设而眼前一亮。女主洪海仁拥有了传统男性角色的“霸总”身份,而男主白贤佑则因美色和智慧受到女主青睐,成为赘婿进入女主家中,成为了一个充满眼泪的“灰姑娘”。
本剧的开头重点刻画了男主作为一个低姿态者在女主家中生活。他的工作是女王集团的法律顾问,在工作之余他还需要面对女主家中成员的奚落和白眼。因为是女主家中的祭奠仪式,他必须在母亲的生日放弃陪伴母亲,而和这个家的其他赘婿在厨房准备整个家庭的餐食。
他的叹息、落泪、委屈引发了许多观众的共鸣。人们想起了在从古至今无数个淹没在丈夫的家庭中的女性。她们十年如一日得承担着照护家庭的工作,却还是会被排挤成为家庭的边缘人物。
这样一个性转版的财阀家族爱情戏码似乎并未能长久地赢得观众的青睐。观众似乎很快就意识到这部剧想要脱俗,却又无法避免落入俗套。男主白贤佑在长期面对压抑的婚姻后想要选择离婚,可在这时作为韩剧狗血三件套的绝症、车祸、失忆轮番降临在女主洪海仁的身上,同时女王家族也陷入破产的境地。
随之而来的是男主在离开与坚守之间纠结,最终因为爱情选择“英雄救美”。这也让这部剧无疑又成为了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在女主自身被病魔缠绕以及家庭被邪恶的势力入侵的落魄之时,男主给了他们一个避风港。像无数个童话故事里描写的那样,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主是无所不能的。他在照顾着女主身体的同时寻找邪恶势力犯罪的证据,最后为女主挡下一颗子弹,也把坏人送进了监狱。
这部剧不断提升女主角的身份与地位,让她成为事业上独当一面的女总裁,但它却并未在根本上改写女主“被拯救”的位置。编剧还花大量篇幅设置了一个阴毒狠辣却也深爱女主的男二号。在男主和男二之间有许多围绕着女主的竞争和对决,最后男主的胜利仿佛象征着男主是智力与能力更高一等的“拯救者”。
虽然《眼泪女王》想显示一些偶像剧的“改良”,但它性转版的角色设定似乎也只是将女性主义作为时尚单品,本质上未想触及对社会结构的深刻探讨也并未突破传统偶像剧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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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流金岁月》
电视剧《流金岁月》改拍自师太亦舒同名小说《流金岁月》,电视剧将原著进行了改编,把上个世纪的故事融合了现代元素,将时代背景定在当下繁荣的上海。该剧讲述了出生在截然相反家庭里的蒋南孙与朱锁锁两个女孩在经历一些列变故后,将人生酸甜苦辣过往成就成为了耀眼的流金岁月,终于成为独立女性的故事。
与原著唯一女主不同的是,电视剧《流金岁月》采用双视角,通过“白玫瑰”蒋南孙和“红玫瑰”朱锁锁两人的视角延展出镜像对比版的生活背景和人际关系。红玫瑰般美丽危险的人设,使得饰演朱锁锁一角的倪妮可谓是爆火网络,话题流量齐收。
电视剧中的朱锁锁一袭红裙,配上张扬的红唇,她美的肆意、霸道。在职场上,她雷厉风行、工作积极;在生活中义气护友,敢爱敢恨,与蒋南孙的友谊更是羡煞旁人。
实际上呢,美是朱锁锁唯一的资本,除去美丽的背后,是她缺爱又缺钱的现实。与含着金汤匙出生,养尊处优,被家里人当成公主的蒋南孙不同,朱锁锁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灰姑娘。她成长于一个破碎的家庭中,她的母亲抛弃她离去,她的父亲常年漂泊海上,年幼的朱锁锁寄人篱下,过着看人眼色的生活。锁锁这个名字仿佛她的人生般,幼年是舅妈家上锁的橱子、柜子,长大后是被渴望被爱和有个家锁住的执念,她像极了被锁在阁楼的灰姑娘,焦急迫切的想靠嫁给有钱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朱锁锁从来不是典型意义上的灰姑娘,在痛苦挣扎中等待王子为她带来温暖的救赎。她招摇、谄媚。知道自己穷的只剩下美丽,所以朱锁锁对这一点资本利用到了极致,通过自身的魅力为自己赢得宝贵的机会。她敢爱敢恨,面对欺骗他的马先生断的干脆利落。大胆向叶谨言询问心意被拒后转头同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谢宏祖的求婚,又在婚后与谢家的鸡毛蒜皮中选择带着女儿离婚。比起灰姑娘,朱锁锁更像是要去和生活战斗拯救他人的骑士。无论是蒋家还是谢家落难,朱锁锁的第一反应都是拿出身上的所有积蓄来帮助他们,甚至还替蒋南孙无条件的照顾奶奶。
在剧集的最后,朱锁锁并没有选择和爱她的谢宏祖复婚,而是毅然抛弃在上海的稳定生活选择了去北京。灰姑娘的故事似乎并没有迎来圆满的结局,但是这就是朱锁锁,一个靠自救劈开枷锁,书写流金岁月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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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不够善良的我们》
不够善良的我们》是2024年的一部台湾电视剧,它讲述了两位女性的故事,她们同月同日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这部作品以一次意外的撞衫事件为起点,将两位女主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简庆芬与Rebecca爱着同一个男人,彼此之间通过Facebook窥探彼此“过滤”的精致生活。她们都觉得对方的生活比自己更好而心生妒忌,但在种种磨难后,两人才逐渐放下对对方的嫉妒和不信任的故事。
她们既是对手,又是彼此不知却互相支持的朋友。《不够善良的我们》展现了现代女性在面对困境时的挣扎与成长。这部作品通过展现两位女性角色的内心世界,探讨当代女性在独立与依赖之间的微妙平衡,进一步呈现了“灰姑娘情结”的复杂性。
庆芬和Rebecca对于男主何瑞之具有很强的情感依赖。庆芬对于丈夫何瑞之的态度表现出一种渴望关注和认可的心理;Rebecca虽然一直单身,但内心却深受寂寞之苦,总是期待着拥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伴侣。她们看上去坚强、独立,但行为和情感反应上却暗示着对于“拯救者”的渴望和期待。
当她们面对困境时,下意识是寻求安全感,希望有人可以为自己提供支持和保护。这种渴望源于对于独立生活的恐惧,她们希望有另一个人可以照顾和保护自己,让自己摆脱困境。在剧中,庆芬和Rebecca都通过寻找男性角色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不安全感。她们希望寻找的伴侣足够完美、体贴,追求更好的生活方式。在生活中,二人的内心常常感到不满和空虚,是对想象中“快乐”、“幸福”的向往,驱使自己寻找心中的“白马王子”。
其实庆芬和Rebecca都是非常优秀的女性,和原版灰姑娘形象不同。她们不再是被动、消极地等待。随着剧情发展,她们逐渐与自己、爱情、对手和解,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想尽办法自我拯救。“灰姑娘”们自己的努力和奋斗, 在社会上获得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灰姑娘影视剧的存在, 也让大家更好地了解到女性的无奈是世界性的, 解决女性问题仍然艰巨。灰姑娘模式的影视剧也是带来希望的故事, 也让女性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向往。随着时代背景与社会变迁,女性逐渐重塑自我评价的客观标准, 重新定义自身形象和角色, 积极努力地把握自身命运, 赋予“女性”和“幸福”以更新的、更丰富的内涵。
大众传媒所具有的文化蕴涵及表现张力, 深刻影响和引导着男女两性的生活价值和选择倾向,而经典影视剧所带来的是不可忽视的。传媒的立场不应有所偏颇,展现女性在社会工作领域中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让女性走出“被照顾者”的身份,需要女性自己的转变和社会媒体的共同努力。
校园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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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粥 女 20岁
跟一部分女生一样,我在青春期的时候接触到各种类型的偶像剧,但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点,男主一定会是白马王子。而这些偶像剧中,强大的,有野心的女性往往都是结局悲惨的;而善良柔弱的,等待王子救援的女性,最终都是会得到幸福的。父权制下的文化构建无处不在,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无形得对我的价值观产生了影响,在高中时期,学校的一些运动会比赛,我会犹豫是否要展现自己力量的优势,那样是不是会不那么“女孩”?在过去的一段情感经历中,我会避免跟男朋友在很多问题上避免争执,因为我觉得那样子的我,看起来是不是会更加的柔和和理性?
有一个我曾经喜欢的台湾偶像剧《恶作剧之吻》,就是落入这样的灰姑娘陷阱。湘琴呆萌可爱,却没有一件擅长的事情,剧中的她好像永远在搞砸事情的路上。她很依赖直树,在公交车上遇到了猥琐男人,第一反应是希望直树可以来救自己。直树优等生的光环太耀眼,以至于湘琴的人生目标就是和直树永远在一起。偶像剧固然可以天真,但是这样的仰视如果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恐怕是灾难。人生的光泽绝不会是因为被王子爱上,这种灰姑娘情节无疑是对女性的社会规训。女性在约定俗成下成为“他者”,成为附属品,最后丧失自己的独立性。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种等待王子救赎的剧情,有一些朋友可能觉得这类的剧集是理想化的情感故事,图一个消遣而已,但我认为这种父权思想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是无形而又残酷的。为什么这类把女性变成“她者”的影视作品反而最受女性群体欢迎?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大家思考的问题。
在物质匮乏的时期,女性成为附庸,成为孱弱阴柔的代名词,意味着自我意识的迷失,成为外来意志的牺牲品。而现如今,女性更大程度地参与社会生产过程,承担各类风险的同时还要被传统的灰姑娘童话所支配,这是不合理的。所以我想说,这些童话在现如今的世界如同海市蜃楼,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性别结构的不平等,社会资源的倾斜所带给女性的伤害,这些是比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让人感到更加幸福的事情。
最后我想分享一个观点,它来自于女性主义博主等花鸣:“如果一个女性,既被传统观点所束缚,又具有投入社会生存的较高能力,那么她将既不如只有旧思想的女性过得踏实,又不如只有新配置的女性过得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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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盐水 女 21岁
在进入上一段的恋情中时,我有着很严重的自卑心理和容貌及身材焦虑。我渴望有异性的喜欢让我建立起自信。同时也渴望伴侣能够带着我一起进步。我美其名曰的“进步”其实是期望着一个可以全心全意爱我 慢慢带着满心满眼的爱带我脱离自卑的伴侣。我上一段恋爱想得最多的就是:他说他爱我欸 那他一定是来拯救我的人。
我曾经看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迪士尼童话电影。白雪公主的苏醒和灰姑娘的未来生活都是依靠王子来获得的。我觉得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会给我植入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如果有一个人像王子一样可以拯救我就好了。久而久之,这种想法就伴随着我的成长越演越烈。内心极度渴望有天自己也能拥有那个所谓的完美童话结局。
依靠自己去改变人生需要太多的勇气和精力。但每个人都想通过最便捷的途径去获得想要的生活,所以潜移默化中就会把自己本该去进步的责任尽可能地往伴侣身上揽,试图走个捷径。
对我而言,我觉得当我处于这个情节的想法中时,我的内心是十分空虚的。这个情节阻碍了我本该进行自我内心和人格探索的脚步。同时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浑浑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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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笙 女 23岁
现在大部分的影视作品都披着大女主的外衣实则小女人的内核,因此我都不大看现在的剧情,说一个我印象深刻的,每次有“英雄救美”的桥段,在这个时候电视剧都蛮会营造一些女主被俯拍(类似于等待被救赎)的桥段。
我觉得这类作品会影响我有时候遭遇挫折的时候会隐约想要有个人来拉我,逃离困境,可是这样一想就会陷入一种“被救赎”的境况,我认为每个阶段的挫折是一个人生课题,如果仅仅盼着别人给予的“救赎”而导致自己不能进步和克服,在自己的舒适区里固步自封地被“茧化”对我来说是很可怕的。
我认为有这种心里非常正常,人们都盼望在自己无助的时候找个依托,就像溺水的时候抓住一块浮木。灰姑娘情节给个人带来的影响是双刃剑。一方面,它能提供一种逃避现实的心理慰藉,让人在困境中保持希望。然而,过分依赖这种情节可能会导致个人发展的停滞不前。如果一个人总是期待外部的救赎而不是自我成长,他们可能会错过自我提升和面对挑战的机会。在社会方面来说的话,这种情节可能会强化性别刻板印象和不平等的社会结构。它可能会促进一种观念,即女性需要男性的救援才能获得成功和幸福,这不利于性别平等的推进。同时,它也可能限制男性的情感,将他们框定在“救世主”的角色中,忽略了男性自身的脆弱性和需求。
故事里的灰姑娘善良美丽,但她的人生始终要靠等待一个王子来拯救。实际上,王子只是灰姑娘们理想化的自我,在自我拯救的路上,靠的从不是缥缈虚无等待被拯救的命运,而是女性们抓紧水晶鞋代表的美好希望,自立自强,最终能够凭借自身的美好品德和努力实现命运的转变。
END
主编 / 马琦雁
栏目负责人 / 马胜男
文案 / 顾越月 邢芳雨 周小楠
采访 / 周小楠
排版 / 夏子墨
封面 / 刘巧儿
图源 /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