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艾薇他
责编 - oli
美术 - Yoli
作者按
自抵达巴拿马以来，朋友们无不激动地向我提及运河，或曾亲临，或很向往，或表示是对巴拿马的唯一印象。
我有幸在此地工作了数月，参观了地处 Miraflor 的 lock 和资料翔实的运河博物馆，也深受本地国际组织的朋友们对话的启发。
/ 巴拿马运河博物馆明信片
巴拿马的命运和运河交织在一起。
运河所处的土地，如今我们称之为巴拿马的地方，在 1903 年前的地图上被称作“地峡” (Isthmus) 。西班牙的殖民统治结束后，法国人在地峡的创业维艰构成了运河故事的前传，故事正文则彰显了美国人的意志。1903 年，美国总统罗斯福认为，单纯的主权和法律问题要让位于国际贸易和文明的需求，运河于是成为美国介入并促成巴拿马独立政变 (Coup d'état) 的关键因素，巴拿马藉此脱离哥伦比亚，作为新的政治实体而诞生。
在地峡国家诞生后的第二个世纪，巴拿马运河所讲述的则是一个全新的、有关主权和地缘政治的故事。美国政界人士认为运河是美国修建的，并把它看作美国工程和医疗卫生的代表。
1903 年 11 月 3 日巴拿马宣布独立后，美国是第一个承认这个新生共和国独立的国家。两国随后迅速通过谈判，达成了一项关于运河所有权的条约：海-埃兰条约 (Hay-Herrán Treaty)。条约规定，美国拥有这条含巴拿马运河至两岸约 8 公里租借地的实质经营权。
/ 1903 年政治漫画 (New York Times)
在法国人跌倒的地方，美国于 1904 至 1914 年间花费了 3.75 亿美金组织修建了运河。除了提供资金、政府监督和项目设计外，美国还派遣了多达 6000 名美国人参与工程，他们由家人陪同前往，担任工程师、医生护士和技术熟练工人。他们居住在从科隆到巴拿马城划定的军事管理区，并形成了一股被称作“运河区人” (Zionian) 的特殊群体。此称谓被一朋友类比理解为大院子弟，算是戏谑。
这些美国人只是在地峡工作的、来自全球四十多个国家的劳动力的冰山一角。在此地，人根据工资单被分为了两类：拿金工资单的人和拿银工资单的人。“拿银工资单的人”是指那些在运河区工作的非裔人，他们来自加勒比诸岛国，人数多达 15 万。他们被白人用普遍的种族隔离政策试图控制着，面对的是严酷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当加勒比人的工作效率满足不了美国工头的喜好时，后者便从南欧招募工人，尤其是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i]，还有少量来自南亚的印度人。劳工中当然也有中国人——据运河博物馆出售的“华人在巴拿马编年史”记载，1902 年巴拿马人口约为 18000 人，其中 中国人占5%。他们作为苦力被人力中介公司从福建招募，40 至 50 人成团，约能为运河公司省下约 25% 的人力成本。[ii]
/ 巴拿马运河博物馆明信片
运河在 1914 年正式开通，旧金山盛大的巴拿马-太平洋世界博览会正是为庆祝此事而举办的。然而，没有一座丰碑纪念的是巴拿马作为主权国家，在运河建设中所作出的贡献和牺牲。美国国务院甚至拒绝邀请巴拿马代表参加运河开通日的庆祝活动，他们只举办了一场晚宴，让巴拿马代表只对一小群人发表演讲。
90 多年主权的绝对丧失换得了什么呢？美国建设的下水道和电线、对抗黄热病和疟疾的成功，以及一些援助项目。而代价又是什么呢？巴拿马的经济被美国根据自身利益需要而控制，选举受到美国南方司令部军事人员的监视，政客则必须讨好美国才能继续掌权。1989 年美国对巴拿马的军事入侵正说明了这一点。美国监管着自由资本主义秩序在巴拿马的运行。
/ 巴拿马-太平洋世界博览会的海报
美国对运河的控制在 1999 年 12 月 31 日告终。在1977年两国签署巴拿马运河条约（Torrijos–Carter Treaties）后，运河所有权经过了 20 多年的过渡，终于在千禧年的第一天，完全回到巴拿马手里，尽管美国仍保留第一责任人的干预权力。年轻的共和国对运河管理恰当，多年来，美国一直未从运河中赚到钱。巴拿马改善了整体管理模式，提高了船只通过效率，降低了事故量，从而增加了交通量，尤其是来自亚洲的流量。如此措施，使得运河转型为一项高利润的事业，并成为了国家经济的支柱。
进入新世纪，2006 年的一项全民公投批准建造第三组船闸，以容纳更大的船只。巴拿马创造了三万个就业岗位，耗资 52.5 亿美元，在 2016 年 6 月完成了扩建工程。首次通过扩建后的运河的是一艘为庆祝扩建而更名为“中远海运巴拿马号(COSCO)”的中国船只，数千名巴拿马人挥舞着国旗见证这一时刻。这同 1914 年运河首次通航的情形形成了鲜明对比——彼时世界正被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阴云笼罩，第一艘通过运河的美国船只安贡号 (Ancón) 的消息也被战争的阴影所掩盖。这艘新世纪的航船似乎标志着不一样的东西。因为与此同时，巴拿马断绝了与台湾的外交关系，与中国建立了更紧密的外交关系，这可能也意味着美国影响力的下降，以及巴拿马在中美洲地位的上升。
/ COSCO SHIPPING PANAMA
参观完运河博物馆方方面面的介绍、到达下一展厅前，要穿过一个长走廊。占据这一空间的是一件文字装置艺术，其中“主权”的字眼旁打着巨大的问号。毫无疑问，随着时间的发展，人们对于主权和谁真正建设了巴拿马运河的问题产生了全新的看法。
参考资料
[i]https://elpais.com/internacional/2014/01/17/actualidad/1389932588_199686.html
[ii]Berta Alicia Chen P. Los chinos de Panamá：Los inicios 1854第一批华人契约劳工乘坐海妖号抵达巴拿马，参与建设巴拿马运河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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