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文化瑰宝,书写历史华章!
近日,由丽水市作家协会、中共遂昌县委宣传部主办,遂昌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遂昌县作家协会承办的首届“汤显祖杯”散文创作大赛取得丰硕的成果。
此次征文活动,面向全国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征稿,征集到大量参赛作品。经国内知名作家、评论家评委评审后,最终评选出金奖(1篇)、银奖(2篇)、铜奖(3篇)、入围奖(11篇),作者们纷纷用优美的文字、真挚的情感,呈现出一篇篇有关汤显祖文化至深的佳作。
“系舟犹在凤凰山”,已记不得是第几次经过凤凰山了。山色染翠,瀫波粼粼,沙岸如雪,绿洲茵茵,山水还依旧,熟悉似故人。
第一次“系舟”这“玉岑东下一重湾”的两江交汇处,已是五年前了。西边是衢江,回故乡临川的必由水路;南边是灵山江,通往山城遂昌。他的小舟溯流向南,他现在有了新身份:遂昌县令。
此前,他是广东徐闻典史,徐闻,边远小城;典史,无品阶小吏。“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和七百年前的韩愈一样,汤显祖也是因为一封表疏触怒皇帝,窜贬瘴荒的。《谏迎佛骨表 》是韩的雄文,《论辅臣科臣疏》是汤的直笔,虽谏论之事有别,然忠勇之心无异:“本为圣朝除弊政,敢将衰朽惜残年”。只不过1591年(万历十九年)的汤显祖不“衰朽”, 他四十二岁,正当壮年。
从三十五岁到四十一岁,整七年,他一直在南京,做着小官、闲官,似乎毫不起眼,但其实汤先生早已名闻天下——以他的“硬气”。二十一就中举,直到三十四岁才考取进士,四次春试皆不第,只因他拒绝首辅张居正的拉拢;宁出为南京太常寺博士(正七品),也不受内阁大臣申时行、张四维的招致。汤先生骨子里瞧不起权贵,是个昂首天外的人物,有孟子“大丈夫”气象;文学上,汤先生也“叛逆”,反对复古主义的“后七子”,挖苦他们的“宗主”王士贞:汤先生是异端,另类。他的老师是罗汝芳,罗的老师是王艮,王的老师是王阳明,汤先生是“心学”三传弟子。本学派激进分子王艮开创的“泰州学派”,其门下多有“能以赤手搏龙蛇”“ 非名教之所能羁络”的猛人,如汤先生,如汤先生的好友李贽。“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孤勇, 在相隔七百年的韩愈和汤显祖二人身上都有,但时代毕竟走向十七世纪了,汤先生的“硬”,有传统“修齐治平”的使命壮怀,也有启蒙式的对个性解放的大胆发现和坚守。所以,汤先生犯颜直谏,“攻击元辅”就一点不奇怪了,无他,心有理想耳。
此去遂昌,命运如何?不管了,且欣赏这一路风光吧。峻秀的龙山、岑山过去了,南宋状元刘章的故乡灵山过去了,阜盛的小镇溪口过去了,“舟摇摇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遂昌快到了吧。
遂昌到龙游溪口不远,汤先生应该来过多次。“谷雨将春去,茶烟满眼来”,这是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的暮春,四十六岁的汤先生从京城返任所,经过溪口所写。翠山横雾,碧茶满坡,京城的失意,路途的劳顿,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三年了,这万山叠嶂,千峰竞秀的景象日日见,熟悉了,亲切了,爱上了。高山深涧有好茶,于是,汤先生用欣喜的笔调写下:“如花立溪口,半是采茶回。”,年轻俏丽的姑娘们采茶归来,婷立溪边,如娇花照水。这异样美好的所有一切,汤先生念念不忘,切切在心。
竹院烹茶
君子山前放午衙,湿烟青竹弄云霞。
烧将玉井峰前水,来试桃溪雨后茶。
这是在遂昌,君子山就在在县城,桃溪在应村。玉井峰在三仁畲族乡。他对遂昌的一山一水如此熟悉,宛然存心可点数。他是这样的闲雅,仿佛一个隐士。他真像东坡,“人间有味是清欢”,他们的灵魂里氤氲着茶香。这茶香也便是中华。
后来,在他的旷世名著《牡丹亭》第八出“劝农”中,有这样的场景:“【前腔】〔老旦、丑持筐采茶上〕乘谷雨,采新茶一旗半枪金缕芽。”“是本府太爷劝农,看你妇女们采桑采茶,胜如采花”。一派田园牧歌的情调,何似在溪口遂昌!
后来,据说陪伴汤显祖创作举世闻名的《牡丹亭》的一杯杯香茗,就是“龙谷茶”。“龙谷逢人亦快哉,平昌一榻自仙才。即看山色排云起,似听泉声喜客来。”他的“龙谷茶”只合与仙人共饮。遂昌“龙谷丽人”茶条形浑直似眉,色泽翠绿,香气清幽持久,汤色嫩绿清澈,滋味甘醇爽口,叶底细嫩明亮,因其冲泡杯中,嫩芽直竖,亭亭玉立,似丽人起舞,故名“龙谷丽人”。这一杯茶千年生香,汤显祖饮过,你我也饮过。
然而,在遂昌的汤显祖不是一团失意吗?如何还有如此怡然的心境?现下,首辅申时行正对他这七品小官极度不满,因为他总是遵从“心”的正义,而无视朝廷的“国策”,我行我素。他的大愿是”济天下”,且也在认认真真的“济”,他在遂昌办学校、建图书馆,发展农事。同时他也在遂昌竹院烹茶,前者是理想,后者也是理想。“穷”“达”都不变本色,这是有良知的中国文人宿命般的选择。
他能“穷”“达”一如,兴许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遂昌的山水清净了他有焦虑和愤怒。苏子是天下第一旷达,因为他最完美地贯通了儒道释三家。而汤子呢,也许可以称他古今第一光明,因为他的祖师王阳明先生说过“此心光明,亦复何求!”所以,他光明的心和此处清净的山水相生相怜,缠绵有情。“心学”上承“理学”,理学大师陆九渊有言:“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在这里,汤显祖也许就窥见了他心的宇宙的全体。
但是,他终究是“心学”达人,爱恨就是爱恨,要一样鲜明透亮。他不要“太上忘情”,他也不愿“允执其中”,他更不会“巧言令色”。那么,他何去何从?
“不复记城市喧美,见桑麻牛畜成行,都无复徙去意”,这是他写给朋友信中的话,俨然陶渊明第二。是真的与世无争,恬然淡退了?还是无可奈何的自我排遣?不知道,也许二者都有,互为因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汤先生的仕途不太妙。此次赴京“上计”(三年一度的官员政绩考核),因朝廷争斗,虽有朋友帮着周旋,但他想官复原职的愿望落空了。郁悒之外,汤先生也更看清官场的阴暗,人心的残酷吧,所以,当那个叫劳希召的溪口书生伫候渡头,笑脸款接时,失意归来的汤先生顿感温暖,他感慨地写下:“云何冷水店,尚有热心人”。劳生应该是在溪口镇上某个酒店招待他的,但在诗中,他偏说成“冷水店”(冷水,地名,溪口以北约十余里之小村),这“冷”“热”的对举中,有对世态炎凉的感叹,寄慨遥深。
“滔滔者,天下皆是也”,然,这被重重山峦环抱的浙西南小城,那清静的山水、古朴的风情、纯良的百姓,可让他暂时忘却天下的浊恶,放下心中的沉重。所以,在这里的五年时光,他还是快乐的,并对之怀有如故乡般的深情,在《丁酉三月平昌率尔口号》诗中,他这样写道:“一笑游龙县”,多么轻松欢快;“青山如故人”,多么真挚温情。
大概也正是因为对这土地的爱,他选择了无奈的离开。万历二十四年,朝廷直接派遣亲信太监往各地征税,名为矿税,实际上是掠夺金银财物,和发展矿产的采掘冶炼业很少有关系。太监作钦差,自称奉有密旨,随意搜查,到处敲诈。当这样的税监即将来到遂昌时,汤显祖写信给友人说:“搜山使者如何,地无一以宁,将恐裂”。他毫不掩饰对恶政的愤怒,更不愿助纣为虐,祸害这一方他热爱的百姓。万历二十六年,在对官场的失望和对百姓的愧疚中,他主动请辞,不等朝廷批复,挂冠而去,走得很坚决,以示对朝廷的抗议。
“千里西江此日还”,别了,遂昌;别了,溪口;别了,冷水店;别了,劳生;别了,可爱的采茶姑娘们。舟行迟迟,但终于停在这灵山江的尽头和西归故乡的衢江航道上了。南顾,翠润如玉的岑山依旧耸立,一如五年前和她的初次相遇,脉脉含情,似迎似送,如何不教人“销魂”!
四十九岁的汤显祖回到了故乡临川,从此再无涉足官场。他修建玉茗堂,潜心创作,《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先后问世,它们是《玉茗堂四梦》中的后“三梦”,它们是文学史上的杰作,戏剧史上的高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以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汤显祖《牡丹亭记题词》)。真性至情地活着,是他的深愿,不能在现实中“活”,那就在“梦”中“活”吧。“五十知天命”,汤先生知道了他的“天命”所在。
万历四十四年六月十六日即公元1616 年7 月29 日,汤显祖在临川玉茗堂逝世。379年后,遂昌建起“汤显祖纪念馆”。
-END-
巳巳如意·遂昌过年 | 来遂昌赶一场“年味”集市,点燃家门口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