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严经讲解
唐中天竺沙门般剌密谛翻译
索达吉堪布传讲
第9课
◎乾隆与此经译本
本经的汉译本章句博雅、文辞清俊,大德们的注释中对句读和段落的理解也多持各家之见。我虽然没有太多时间参研本经的各种注释,但也以负责任的态度认真准备了每一堂课,该讲的法义都会为大家讲清楚。特别是我这次参阅的藏文译本,虽然较汉译本浅白,但意义却极为深奥,词句也十分优美,这也是算是《楞严经》译本的特点之一。
乾隆时期《楞严经》有汉、藏、满、蒙四种语言的译本,乾隆帝亲自为四语校订本作序,其内容主要有以下几层意思:
第一,汉文《大藏经》中的《楞严经》应当翻译成藏文。约五百年前布顿大师授记《楞严经》将会由汉文译成藏文,乾隆皇帝对此十分重视,将具体的翻译事宜交由章嘉国师为首的团队完成。
第二,译经时最好直译,不必有过多的宗派辩论和逻辑分析,而应直截了当地呈现佛语的意义。“饥者与之食,渴者与之饮”,就像直接给饥饿的人以食物、给干渴的人以饮品一样。如此以深入浅出的方式进行翻译,对所化众生有非常大的意义,对佛法的弘扬也会有真实的价值。
乾隆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皇帝。据史料记载,他25岁登基、85岁退位,在执政的60年中,他始终以国主之尊护持、弘扬如来教法,佛法在当时也十分兴盛。
乾隆在序中说,皇祖康熙曾用四种不同的文字来弘扬《心经》,而自己则着重弘扬《楞严经》。《楞严经》《心经》和《金刚经》之所以在汉地广为人知且令无数人成就,跟历代国君的大力提倡有密切的关系。清朝的顺治、康熙、雍正等帝王不但弘扬佛法,也身体力行地修持大乘佛法。从历史上看,佛法一旦为上层重视,且国君自己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修持者,那么举国上下的臣民都会效仿且受益。这也是一种客观的规律。
◎三处征心
前面提到了翻译《楞严经》的重要性,下面继续讲“七处征心”。
“七处征心”是《楞严经》中有名的探寻心的方法,大德们都很重视这一窍诀。前面我们讲到,第一处征心是“心不在内”,第二处征心是“心不在外”。既然整个身体内找不到心,身体外也找不到心,下面继续讨论心是否存在于中间。
阿难作为侍者,特别擅长在佛陀面前对甚深的法义刨根问底。有注释说,阿难刚开始问答时显得很有把握,但到了后面,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逐渐示弱。有大德分析认为:因为佛陀一直对阿难尊者的观点进行破斥,使其每个观点都不能成立,所以,后来阿难尊者显现上有点心力不足。
然而我想,阿难不会那么脆弱。佛陀对他提出的问题一一作答,他的内心应该非常欢喜,不像有些世间人,一旦对方的回答不太如意或者语气稍微严厉些,马上就萎靡不振了。尽管阿难当时还没有获得阿罗汉果,但他跟佛陀问答时应该是欢喜踊跃的。
阿难白佛言:世尊!如佛所言,不见内故,不居身内;
阿难于是对佛陀说:“世尊,我知道佛陀所说的密意了!如果明了之心在身体里面,那应该能见到内脏,但以不见内脏的缘故,心肯定不在身内。”
这一点前面已经论证过了。
身心相知,不相离故,不在身外。
“心本来应该了知身体的状况,身体也与这颗心密切相关,身心互相不离开之故,心不在身外。”
这一点也已经推论过了。如果心在身体之外,则身和心毫不相干,相当于两位阿罗汉比丘一人吃饱了饭与另一人无关一样,因为他们各自是不同的相续。同理,心如果在身体的外面,那么身心应该互相分离,但实际上身心是互相了知的,说明二者相互不离,因此心不在身外。
阿难比较聪明,马上就明白了:“这颗心既不能在体内,也不能在体外,否则就会有诸多过失。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但还要继续想一想。”
阿难尊者不是只会照本宣科和生搬硬套,这一点很值得我们学习。大家在闻思时应打开思维,不要钻牛角尖或者一味强调上师说了什么,这样不利于将法义融于内心。当然,我们在辅导时应该按照上师的传承窍诀如理如实地复述,但另一方面,在深入思维时还应该从尽可能多的角度去分析,如此才能引发新的思路和智慧。
有些人听到佛陀说“心不在内也不在外”,可能就“哦拉索”(藏语“好的”),这样的话,佛陀就没有机会再说下去了,因为问者没有疑惑,那就可以下课了。阿难在听到佛陀的教言之后并没有停止思考,他继续想:“不在内,不在外,那应该在哪里?”
我今思惟,知在一处。
阿难说:“我如今继续思维,觉得心应该在另外一个地方。”
阿难还是想不通,心如果在内在外都不成立,那么它肯定还有别的所在之处。
佛言:处今何在?
佛说:“那你说说,这个另外的地方是在哪里?”
阿难言:此了知心,既不知内,而能见外,如我思忖,潜伏根里。
阿难对佛陀说:“这颗能了知自他的心,虽然不见内在的五脏六腑,但却能见外境,所以我想,心应该是潜藏在根里。”
昨天提到的“明了的心”和这里所说的“能了知的心”是一个意思。藏译为“明了”,“明”即自己明知,“了”即对外境了了分明,知道得清清楚楚。
阿难认为,就像眼睛看到佛陀兜罗绵手时,心里也马上跟着产生种种分别念,可见这颗明知之心虽然不见身内却能了知外境,因此心应该是藏在根里——这里的“根”在藏译本中为十八界的“界”。
犹如有人,取琉璃碗,合其两眼,虽有物合,而不留碍。彼根随见,随即分别。
“就像有人取琉璃碗盖住两只眼睛,虽然双眼被罩住了,但是对于看到东西并没有造成障碍。随着眼根见到对镜,心也可以分别了知。”
阿难认为心不在外也不在内,那就应该藏在根里,并以琉璃碗作了比喻。此处的“碗”,有说为琉璃做的碗或杯子,但实际上应作“梡”,“琉璃梡”即古时以琉璃做的眼镜。琉璃是一种内外透明、泛着蓝绿茶等颜色的有色水晶;这里的“碗”并不是用来喝茶、吃饭的碗,蕅益大师将其直接解释为“眼镜”。
就像有人戴着眼镜,虽然具有质碍性的镜片盖住了眼球,但是一点都没有障碍眼睛见到外面的山河大地、万事万物;不但眼睛能见得到外境形形色色之法,而且心里也能产生“这是白色的、这是绿色”“这是人、这是山”等各种分别念。如此一来,眼睛也能看到,心也能随之产生不同的领受和分别。
然我觉了能知之心,不见内者,为在根故。分明瞩外,无障碍者,潜根内故。
阿难接着说:“因此我认为:这颗能觉知的心,之所以不见内脏,是因为心不在身内,而在根中。而通过眼根能清清楚楚、无有障碍地看到外境,也是由于心潜于根内的缘故。”
阿难的这种说法与有实宗比较接近,外在的景象通过眼根能看得见,如同戴眼镜的人透过镜片可以看到世界一样。
有些长期带眼镜且度数比较高的人在取下眼镜时很不习惯,一直在眨眼睛,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现在有些人给猫狗也戴上眼镜,因为医院查出它们也有近视。我看到有个人给猫戴着眼镜、自己也戴着眼镜、孩子也戴着眼镜……总之,就像眼睛在玻璃镜片里一样,阿难认为我们的心就在根当中。
按照有实宗的观点,人的眼、耳、鼻、舌、身等有色根,每一根都对应不同形状的色法,《俱舍论》中对此有宣说。当然,各宗派的说法各有不同,见解越来越究竟的时候,观点也渐次提升。唯识宗认为,所谓“根”是能见外境的一种能力而非有质碍的色法,这种能力并没有真正的微尘本体。
对此《中观庄严论释》也做过分析,眼根等“根”是感知系统,眼识是依靠眼根而产生的心识,眼识所取的白红等颜色通过意识来分别,由此产生“好看”“难看”等分别念。眼根、眼识与意识本来是这样安立的,但在经中并没有如此区分。
阿难的观点是心在眼根里,如同人佩戴眼镜时眼睛在里面、琉璃镜片在外面。
佛告阿难:如汝所言,潜根内者,犹如琉璃。彼人当以琉璃笼眼,当见山河,见琉璃否?
佛陀告诉阿难:“如你所说,心潜藏在眼根里面,就如同琉璃眼镜笼眼一般。这个戴着琉璃眼镜的人透过镜片能见山见水,那他能见到琉璃眼镜本身吗?”
很多西方人在回答前会先重复对方的问题:“你刚才的意思是这样,没错吧?”等对方确认以后再做解答。这里阿难陈述了一段观点,佛陀将其观点复述一遍之后再作回答,这是佛经里常见的表达方式,如《杂阿含经》中问答部分也占了很大篇幅,问者问一大段,佛陀回答时重复问题又是一大段。
如是,世尊,是人当以琉璃笼眼,实见琉璃。
阿难回答:“是的,世尊,此人虽以琉璃眼镜挡着眼睛,但透过内外透明的琉璃,可以毫无阻碍地看见外在的山水河流,同时眼前的琉璃镜片也依然可见。”
佛告阿难:汝心若同琉璃合者,当见山河,何不见眼?
佛告诉阿难:“如果你的心也被如琉璃般的眼根罩住,你能透过眼根见山见河,那为什么不能见眼根?”
接下来佛陀开始破斥阿难的观点。刚才阿难说心识在眼根中,就像眼睛戴上琉璃眼镜,既能够见到外面的山河,也能见到眼前的琉璃镜片。如果是这样,那就像眼睛可见琉璃镜片一样,心也应该可以见到眼根,但为什么你见不到呢?
若见眼者,眼即同境,不得成随。
佛说:“如果心能见到眼睛,那么眼睛就不再是眼根而变成对境了,所以不能成立。”
下面以同等理通过两个角度来阐述,若心能见眼根有什么样的过失,不能见又有什么样的过失。
通常来说,感知外境要通过五根、五境,眼根是见者,外面的色法是所见的对境,之后分别念随眼根所见而产生。比如眼睛先看到色法,而后心随眼动,产生“这是白色”“这是红色”等分别念。然而,如果眼根能被看见,那么眼根就成了对境色法而不再是根,如此再无能见之根而“不得成随”,跟随眼根的种种分别念还能产生吗?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是第一个破斥方法。
若不能见,云何说言,此了知心,潜在根内,如琉璃合?
“如果不能见眼根,而琉璃可见,那又怎么能说此心潜在根内呢?你所说的了知一切、明明白白的这颗心潜在根内,如同琉璃眼镜遮挡双眼的比喻又如何成立呢?”
对一切明明了知的心如果在眼根内,就应该能见到眼睛,但眼睛能被见到就会有成为对境的过失;其次,见不到眼根也有过失,因为对方以“琉璃合”来比喻心在根中,但眼睛能见眼镜而心不能见眼根,所以这个比喻没法成立。
总之,如果心能见眼根,就有眼根成为对境的过失;如果不能见眼根,“如琉璃合”的比喻就不能成立。为什么用琉璃来比喻心在根中呢?因为心是能见,如果眼根就在心前,那么明明了了的心应该能见到眼根,若说见不到,这是说不过去的。
若心能见、不能见眼根都有过失,那么心在根中的观点就根本无法成立。
是故应知,汝言觉了能知之心,潜伏根里,如琉璃合,无有是处。
“因此,你应当了知‘心潜藏在眼根里如琉璃合’的说法是不对的。”
此处的破法主要是阐明“在眼根中不可能有能了知之心”。若心真的潜伏在眼根里,有“见”或“不见”两种情况:如果心能见到眼根,眼根就成为“境”而不再是“根”;若不能见到眼根,那心就不可称为“了了分明”,而且如果心和眼根放在一起还像两块石头那样互不相见,那么心通过眼根来见其他色法就更不可能了;如果非要说心能见,因为见不到眼根的缘故,心就只能在眼根外面“挂着”,那么就会出现如前所述的“心在外”的过失。
对方认为这颗了了分明的心在根里面。若真如此,就如眼睛被琉璃眼镜挡住也能看到镜片那样,潜藏在眼根中的心也应该能见到眼根。如果见不到,要么是眼根被遮障而无法被见到,如此应成外境也同样见不到;要么就是心除了自己以外没有见他法的能力,这样也会产生很多过失。如果再继续分析下去,破斥的方法还有很多。
正因“心在根中存在”的说法是不合理的,《入菩萨行论》里讲“心念处”时说道:“意不住诸根,不住色与中,不住内或外,余处亦不得。”大家最好记住这个教证。意思是说,心不住在诸根中,不住在色等六境上,也不住在内根与外境之间,不在身内,也不在身外,而其他处也遍寻不得。抉择法无我的时候,心在哪里都得不到,道理与此相同。
以上讲了心在身体的里、外都得不到,在根中也遍寻不得。
◎四处征心
第四处征心比较难懂,大家要运用自己全部的智慧来专心听闻,不然可能会“晕车”。这一段我会稍微讲得慢一点,以前学过《楞严经》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第一次听的人可能会云里雾里。当然,就像赛马时有些马状态良好,有些则相对落后,也许我讲完时有些人当下就开悟了,而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
有时法义难些也挺好,对那些认为佛法简单而心存傲慢者而言,这是一味对治傲慢的妙药。
阿难白佛言:世尊!我今又作如是思惟。是众生身,腑藏在中,窍穴居外。有藏则暗,有窍则明。
阿难对佛说道:“世尊,您刚才说心既不在外,也不在内,更不在中间。我现在又这样思维,所有众生的身体是腑脏在内,窍穴在外。有藏就属于暗,有窍则归于明。”
阿难想,这颗心到底在哪里呢?我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众所周知,人身体的结构是外有七窍,内有腑藏。心、肝、脾、肺、肾为五脏,胃、胆、三焦、膀胱、大肠、小肠为六腑,五脏六腑处于身体之内;而外在的窍穴有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对耳朵,再加上嘴,共有七窍。
“有藏则暗”,一般来说,内脏是无法看到的,因此是一种不明、幽暗之法;“有窍则明”,七窍显现在外,因此称之为“明”。
今我对佛,开眼见明,名为见外,闭眼见暗,名为见内。是义云何?
阿难对身体内外做了简单的分析后,继续说:“今天我在经堂中于佛陀面前,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佛陀、僧众、林园等所有外境,这叫‘见外’;而我闭上眼时就见到‘暗’,此为‘见内’。这样的观点您觉得如何?应该很不错吧?”
对于一般人而言,很可能得到答案就没有下文了,但阿难善于思考,而且为了众生,他仍然继续追问下去。
我们都有这样的体验:睁开眼睛时,外面的色法都能见到;闭上眼睛时,虽然并没有见到内法,但好像有一个暗冥的对镜现在眼前。因此,闭眼时也可以称之为一种“见内”——阿难这样认为。
下文佛陀的提问方式类似于中观应成派的风格,通过发太过进行驳斥。在这里佛陀着重破了心的“见暗”或“见内”,对“见外”并没有进行遮破。
佛告阿难:汝当闭眼见暗之时,此暗境界,为与眼对?为不眼对?
佛陀对阿难说:“你刚才说,当你闭眼时就能见暗。那么这种黑暗的境界,是否成为你眼根的对镜?或者与你的眼根是否有接触?”
此处的“对”字,在藏文本中为“接触”,意思是暗境与眼根接触还是不接触。当你看到内在的黑暗时,这种黑暗是否成为眼睛的对境?“与眼对”翻译为“成为眼睛的对境”更好懂一点。
关于根境是否接触的问题,各宗观点不一。按照小乘的说法,境和根是不接触的,当然也有一部《俱舍论》注疏的观点认为根尘有接触;也有很多人认为就算根与境没有接触,眼睛也能见到事物。根据《量理宝藏论》的说法:“境根极微相聚合,尽其所有刹那数,生起领受之心识,即为异生之现量。”外境、眼根和作意三者具足,因缘聚合就能产生识,从而现见外境。
这里佛陀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大家要集中注意力,拿出你们最锋利的智慧来理解法义。关键的地方一定不能疏忽,就像读历史小说,若错过了关键的情节,后面的内容就搞不懂了。
若与眼对,暗在眼前,云何成内?
佛说:“如果这个‘暗’是眼睛的对境、与眼睛直接相对,那么‘暗’就已经变成眼前的东西——眼前之法怎么会成为‘内’呢?”
按照《俱舍论》的观点,“暗”和“明”都是一种色尘。如果要安立为“内”,则应在自己身体内部。如果你的眼睛与之相对,那么这个“暗”就已经变成外境了,怎么能称其为“内”呢?
若成内者,居暗室中,无日月灯,此室暗中,皆汝焦腑。
假设“暗”是眼前的对境却非说是“见内”,就会有很大的过失。什么过失呢?
佛陀接下来以比喻来说明:“如果眼前的‘暗’能够称之为‘内’,那就像我们进入一个既无日月光芒也无灯光照明的暗室当中,此室之暗也等同于你体内的五脏六腑了,与前所见皆同为暗的缘故。”
如果对方仍然认为闭眼所见的黑暗是“内”,那么在没有任何光明的暗室里,眼前也能看到一片黑暗,那对方应该把这种黑暗当成是“见内”。如此一来,这个暗室也能成为你体内的五脏六腑了,有这样的过失。
这是第一步,对于“如果黑暗与眼相对”,佛陀从两个方面作了分析:若闭上眼睛的黑暗能成为对境,那么这个黑暗应该在外;如果认为在内,那么暗室中所见的黑暗也应成为内。如果推出的两点过失对方都无法接受,那么“黑暗与眼相对”就不能成立。
若不对者,云何成见?
佛说:“如果这个黑暗不成为眼睛的对境,那怎么能称得上是‘见’呢?”
以上破斥了“相对”,这里分析“不相对”。
如果要称之为“见”,一定需要所见的对境与能见的眼根相对,根与境要有这样的关系;否则,人面对东山时,背后的西山能成为你眼睛的对境而被看见吗?不可能。因此,不与眼根相对而成立见是不合理的。
要想见到,所见一定要成为眼根的对境才行。如果根境不相对或者二者中间有任何阻碍,那是根本无法见到对境的。“若不对者”的意思就是说,眼根与黑暗没有形成能所相对的关系。
这是关于根境相对或不对的第二步分析。此处佛陀根据阿难的观点“眼根有见内的能力”,而针对所见是否与眼相对进行了两方面的剖析。如果黑暗与眼根相对或不相对都不成立,那么“闭眼见暗”也不能成立。
以上已经把是否与眼根相对剖析完了,接下来是从另外的角度来分析。
若离外见,内对所成,合眼见暗,名为身中。
佛陀说:“阿难,如果按你所言,闭眼见暗时离开了对外之见,乃是对内返观所成之见,如此闭眼之时见暗就是返观身体的内部。”
按照子璇的解释,对方认为见内之暗与见暗室之暗是不同的,暗室之暗是身外之暗,开眼所见故;而见内之暗才是身内之暗,是闭眼所见之故。由于开眼闭眼的不同,所以安立为见外和见内。
开眼见明,何不见面?
对此佛陀破斥道:“那么当睁开眼睛见到‘明’时,为什么不能看见自己的面容呢?应该能见到才对。”
如果按照阿难的说法,闭眼见暗就是见内,那么当睁开眼睛见到“明”时,为什么不能看见自己的面部呢?应该能见到,因为闭眼见暗时能够对内返观,那么开眼见明时也应该可以向内返观,能见到离自己最近的面部才对。
这里用的是同等理,若见内可以返观,那么见外也可以返观,可是为什么现实中见不到自己的脸呢?
若不见面,内对不成。
“如果睁眼时不能返观而见到面部,那闭眼时也无法返观而见到身内。”
同样的道理,睁眼时不能返观,那么闭眼时也不能返观,因此“内对”根本不成立。这是第一个太过。
见面若成,此了知心,及与眼根,乃在虚空,何成在内?
“如果你非要说‘能见到自己的面部’成立,那么心、眼根和自己的面部必须面对面。这样一来,面部在自己的身体上,而此能知之心和眼根就应该在虚空中了,怎么又会在内呢?”
前面推理已知:如果开眼见明成立,那也应该能看见自己的脸。假如能见自己的脸,那脸就成了眼和心的对境,如同修本尊法,本尊和自己面对面,否则如何能看到脸?这是一种应成式发太过的推理方式:若能见面,眼根与心应当在虚空才对,怎么能称为“在内”呢?没办法的。当然,照镜子不需要到对面,但这个例子在这里并不适用,因为镜子里的脸只是影像,并不是看到了真正的脸。
这是第二个太过:若开眼见明还能见到自己的面目,那么身和心应成分离,心和眼根应该在虚空中。
若在虚空,自非汝体,即应如来,今见汝面,亦是汝身。
“如果你的心和眼在虚空,如灵魂出窍一般看到自己的身体,则虚空中的心眼二者与你的身体并非一体,那么心眼就不是你自己。如果你说虚空中的心眼二者见到你面目的同时又是你自己,则如来也能见到你的面容,那如来也应该成为你自己了。”
这是第三个太过。子璇在这里立了一个三相论式:如来之身定是汝身,如来能见汝面故,如虚空中能见汝面之心眼为汝自身。意思是,因为你承许在虚空中能见到你面容的心和眼是你自身,那么同理,佛陀在对面也能见到你的面容,应成佛陀的身体也是你的身体。
前面提到你的心不在内,因为你的心和眼在虚空中能见到你的面部,就如同他人一样。如果对此不承许而仍然认为心就是在内,那么子璇的“三相推理”就能给你发太过。
汝眼已知,身合非觉。
“因为你的眼和身体一个在虚空、一个在地面,如果眼睛有知觉,身体就应成没有知觉了。”
这是第四个太过,根身无觉知之过:如果身心互相分离,应成身体无有感受的过失。
必汝执言,身眼两觉,应有二知,即汝一身,应成两佛。
“如果你坚持说身和眼二者都是有知觉的,那么你虽然只有一个身体,却有两个不同的相续,因为地面上的身体和在虚空中的心眼都有知觉,分别有各自的相续。那你最终成就的时候,也理应成为两尊佛。”
这是第五个太过。如此一来,就有一个心具有两个相续的过失了。
大家明白了吗?今天讲考的时候,我要看看你们掌握得怎么样。
是故应知,汝言见暗,名见内者,无有是处。
“所以,阿难你刚才所说‘闭眼见暗,名为见内’,是无法成立的。”
此处主要宣说心的本体不成立,如《六祖坛经》云:“不识本心,学法无益。”倘若不认识心的本来面目,学法也很难得到真实的利益。
如果没有了达心的本体,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会困难重重、痛苦不堪,因此不仅应该在修行时观察自心,更应当在日常生活中对自心有所了悟。能够认识自心的人,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活得自在洒脱;如果对心缺乏了解,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困扰和痛苦。
希望大家经常修学一些与心性相关的法门,这一点非常重要。有时候我们会特别重视一些外在的研究,比如诗学、戏剧、设计、建筑等世间知识。虽然我们不否认这些对于世人而言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通达自心之法。
心能造作业力,业力会变现出万事万物。事物的真相往往并非凡夫认为的那样,可是人们却总喜欢在内心臆造假设、自寻烦恼,就像人们常说的,愚者总是作茧自缚。
《晋书·乐广传》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晋朝有一个人叫乐广。一天,他与好友宴饮。觥筹交错间,朋友突然显得心事重重,于是告辞归家,然后就病倒了。乐广去探病时,朋友吞吞吐吐地对他说:“那天我跟你一起喝酒,看到酒杯中有一条小蛇被我不小心喝了下去,之后我就生病了,看了很多医生都不见效,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
乐广很有智慧,他对朋友说:“你的病应该没那么严重,不如再去我家喝一杯。”朋友碍于情面答应了。这次乐广让他坐在原来的位置,斟酒笑问:“今天你的杯里还有小蛇吗?”朋友看后说:“还有!”乐广转身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张弓,朋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酒杯里根本没有小蛇,只有这把弓的倒影而已。明白之后,他的病当下就好了。
这个“杯弓蛇影”的故事在汉地家喻户晓,人们可能觉得这个人很傻,竟然因为酒杯里的倒影就大病一场,但我们其实也一样被自己的分别念束缚着。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心里不断地制造一个个“蛇影”,似乎眼睛能看到、意识也能分别,最终影响了自己的身心。
有一次,我在马尔康的医院做检查,医生说:“你的肺部有个地方病得特别严重,要么做手术,要么做其他治疗。”我当时立刻就感到疼痛,觉得自己病得很严重,应该没救了。没过多久我到成都检查,医生说:“根本没问题,一切正常!”我好像立刻又不痛了。也许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这也是愚者的一种表现。
总之,我们特别需要认识自己的心。关于这一点,密宗观心的方法比《楞严经》中的更为简单——今天学的《楞严经》似乎比因明还难(众笑)。不管怎样,希望大家一定要把每堂课的法义都学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