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抗战文化城时期,在全民族奋起救亡的形势下,来自全国各地的进步文化人汇聚桂林,当时的文化人很注意挖掘桂林历史文化,为抗战服务。明末桂林守城战,为抗清保城而牺牲的瞿式耜、张同敞事迹引起他们的注意,成为抗战戏剧、绘画、诗歌等文艺创作的题材。
柳亚子(1887—1958年),江苏吴江人,字稼轩,号亚子,民国时期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民主人士、诗人。
香港沦陷后,柳亚子流亡桂林,住在丽君路。他潜心南明历史的研究,搜集了很多有关南明的史籍,并有研究成果,可惜战乱中,大量文稿失散,编写明史的愿望没有实现。1942年冬,柳亚子先生拜谒桂林双忠亭,见门额榜书“张瞿二公殉国纪念亭”及“张瞿二公殉国纪念会”,因不知此亭缘起专为纪念张同敞创建的别山会,即题句“欲起双忠问泉下,瞿张何事误张瞿?”别山会主事者得知先生留诗题句,亦觉名分颠倒的确欠妥。当柳亚子先生第二次来双忠亭,榜书已改正为“瞿张二公”。柳亚子再留题句:“正名吾辈责,迁善古人风” 。由此留下一段名人佳话,别山会亦从此正名为“瞿张二公殉国纪念会”。
柳亚子在桂林做诗记永历史事,追悼瞿式耜、张同敞、何腾蛟、李定国:
闽越金陵蔓草荒,桂林灵气拥真皇。
三忠戮力身先殉,半壁偏安事可伤。
西粤存亡归阁部,南云惨淡话中湘。
最怜日暮途穷后,犹有挥戈李晋王。
柳亚子先生雕像
田汉(1898—1968年)字寿昌,湖南长沙人。戏剧活动家、剧作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歌词作者。
田汉的戏剧创作以鲜明的时代感、强烈的革命激情和积极的浪漫主义著称,他的作品多达一百多部。其中有创作于桂林抗战文化城时期的《双忠记》。
1941年8月,田汉移居桂林,以极大的热情投身到戏剧创作和抗战文化活动中,在桂林近四年的时间里,田汉以实际行动支持抗战戏剧活动的开展。当他得知在李济深的支持下,桂林别山会将举办瞿式耜、张同敞抗清殉难292周年纪念会活动,决定为这两位英勇赴死的节士写一部《双忠记》剧本。
为此,田汉潜心研读明史及瞿张二公生平事迹,甚至在日寇空袭时,在防空洞里还借着微弱灯光,手不释卷地查看资料。在熟读二公史料后,他胸有成竹地很快写出了四幕剧的第一幕,随即送给剧团开始排练。为使演员深刻理解瞿、张二公的精神,他特意将演员们召集起来,以富有感染力的生动讲解,瞿式耜、张同敞率领桂林军民不畏强敌英勇守城,桂林陷落后,瞿张二公在狱中赋诗唱和,共勉坚贞、慷慨殉国的英雄事迹,激发起演员们的爱国激情。
田汉先生雕像
田汉在写作《双忠记》剧本时,由于工作太多,到了纪念会开幕这天,他想起剧本还没写完,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田汉激发和超人的能力,他从上午开始紧急加班赶写剧本。他一边写,演员就在一边排练。
田汉赶写《双忠记》的时候,正好画家尹瘦石前来拜访,见田汉正在伏案刻蜡板,尹瘦石问田汉,怎么要你刻蜡板啊?田汉笑着说,我是这在赶写《双忠记》剧本。原来田汉答应写剧本后,在繁忙的工作中一直打着腹稿,演出在即,田汉为了节省时间,竟胸有成竹地直接在蜡板上写了起来。尹瘦石在对田汉才气心生敬佩的同时,兴奋地得到了一本散发着墨香的《双忠记》剧本。
桂林訾洲田汉、欧阳予倩、徐悲鸿先生雕像
田汉的剧本《双忠记》剧情取材桂林抗清历史,并根据剧情需要,在忠于史实的基础上进行创作。
第一场是张同敞率家将赴桂林援助瞿式耜抗清。第二场是瞿式耜立志死守桂林,其夫人为成全瞿的报国之志,毅然自尽。明军将领请命要护瞿突出重围,瞿式耜断然拒绝,誓死留守桂林。第三、第四场是孔有德领兵进逼桂林,张同敞与家将同孔有德交锋,敌众我寡,败至江边,渔夫劝张同敞不要去桂林陪瞿等死,张同敞坚决泅水进城。第五场是瞿式耜与张同敞相聚在桂林,亦喜亦悲,誓同生死。清兵攻入城中,将瞿、张带至孔有德军中。第六、七场是张同敞大骂孔有德贪生怕死,投降满清,有辱孔圣后代之名,孔大怒,将其断臂伤睛。孔欲苦心劝降瞿,瞿亦反劝孔,孔见其不从,将瞿押入大牢。第八、第九场是瞿说服狱卒给焦琏送信,令其反攻桂林,被清兵发现。孔有德与师爷商议如何处置瞿,得知送信一事,遂决定将瞿处决。第十、第十一场是瞿式耜、张同敞和瞿的管家陈祥在狱中相遇,二人俱无悔恨,与陈祥告别,终大笑赴死。
剧中最感人的片段是张同敞和瞿式耜以身殉国,在漓江之畔的叠彩山下慷慨赴刑,全剧最后以田汉的剧情诗结尾:
广西巡抚瞿式耜,兵部侍郎张同敞。
誓同生死守桂林,清将苦心劝投降。
同敞大骂孔有德,断臂伤睛心堂堂。
大笑赴死无悔恨,双忠青史永流芳。
瞿式耜、张同敞画像
《双忠记》剧本后来在报刊发表,并改编为湘剧等剧种演出。而田汉五小时赶写《双忠记》的事令人难以置信,在桂林文化界传为奇谈。
1942年1月3日,是在瞿张二公殉难祭日,桂林市各界代表、知名人士李济深、白鹏飞、徐启明等百余人前往墓地致祭。并在李济深主持下,桂林市各界人士隆重举行瞿式耜、张同敞抗清殉难纪念大会,田汉的新编明末历史剧《双忠记》也在会后首演。《双忠记》的演出获得成功,在高升戏院连演四天,剧中瞿张二公的舞台形象激起广大观众的强烈共鸣,得到了观众的赞誉,激发起广大群众的抗战热情,在桂林引起轰动。
桂林訾洲田汉先生雕像
尹瘦石(1919—1998年),江苏宜兴人,著名书画艺术家,曾任北京画院副院长、中国文联副主席。
《双忠记》演出成功,年轻的画家尹瘦石从中得到了深刻的启发。他对柳亚子说,我也想创作一组《瞿张殉国史画》。我做画,先生配诗,如何?柳亚子十分赞成,还为尹瘦石提供了不少南明史料。此后,柳亚子同尹瘦石一起观看了《双忠记》、去叠彩山凭吊了瞿、张成仁处、去尧山祭扫了张同敞夫妇合葬墓。尹瘦石对明末时代背景、主人公的形象特点和思想脉络都已经烂熟于心,在进入创作状态时,尹瘦石厚积薄发,一气呵成,由十二幅组画《瞿张二公殉国史画》终于诞生。
尹瘦石先生雕像
柳亚子先生充满激情地为尹瘦石的组画题诗:《题瞿张二公殉国史画》:
貌取遗容奠酒樽,千秋灵爽荡精魂。
东皋旧里欣同郡,太岳高门重孝孙。
独秀峰峦犹有泪,始安城郭黯无言。
怜余未就南明史,输与宜兴画笔尊。
尹瘦石创作的《瞿张二公殉难国史》组图之一
也就在《双忠记》成功上演这年,尹瘦石在桂林举办了个人画展,他在田汉精神感召下创作的《瞿张二公殉难国史》组画一经展出马上得到了桂林各界的广泛赞誉。这组史画的创作,得到了众多名流的关注和支持。田汉在每幅画的底稿上都题了字,李济深题写了画名,朱荫龙写了说明书。
1942年1月,尹瘦石在桂林乐群社举办画展
抗战文化城期间,除了田汉的《双忠记》还有同题材的剧目上演。网友缓冲告知,当年在正阳路“南强剧院”就曾经演出过桂剧《杀阵跌牢》,《杀》剧就是以“瞿式耜壮烈殉国事件”改编而来,失传了……。
每当民族危亡的关头,瞿张二公的民族气节能激发人民群众爱国救亡的激情。故有以瞿张二公壮烈殉国为题材的戏曲剧本屡屡问世。
新中国成立后,桂林有新编桂剧《浩气吟》演出,亦为瞿张二公事迹为主题,这一剧目曾传演一时,可惜没找到当年剧本,不知改编者谁,不知是否依据当年田汉的平剧《双忠记》改编。
田汉先生主编的《戏剧春秋》
1944年4月,柳亚子、尹瘦石等人合影于兴安秦堤
桂林七星公园田汉先生雕像
国歌曲作者聂耳墓碑上镌刻着词作者田汉题写的诗
毛泽东为柳亚子、尹瘦石诗画联展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