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祭日是一个国家为纪念曾经发生过的重大民族灾难而设立的国家纪念活动,由国家权力机关决定。
2014年2月27日,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全票通过的决定:将12月13日确定为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1937年12月13日,南京城历经家难、城劫、国殇,是世界文明史上的黑暗一页。
87年过去了,至暗时刻不曾遗忘。随着幸存者凋零,幸存者的后人正在成为传播记忆的主要力量。对于幸存者及其后代来说,每年此时,是祭,更是忆;是家祭,也是国家公祭。
在第10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来临之际,这段家国交织的记忆再被拾起,反复诵念:昭昭前事,更为惕惕后人;鉴往知来,方能共祈和平。
本文节选自《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三册:幸存者的日记与回忆 》(张宪文主编 )
南京陷落三月中,被日军屠杀的死难军民,据一般调查统计,总数达三十万之多。但在实际来说,还不止此数,因为调查统计总数,是指日军明杀者而言。
然而因日军陷城,暗中死去的人数更不在少数。所谓暗中死亡者,系因忧郁成疾,以及生活无着,终于走上绝路自缢死亡者而言。现举亲身所历二例为证。
当我迁居北平路卅四号施公馆后,全院难民仅有三四十人。其中最值得同情者,即为黄姓父女二人。黄先生年约五十出头,生性胆小,一听飞机大炮之声,就混身发抖,终而因忧成疾,再加饥寒交迫,病势日重一日。
这户人家有3名妇女被强奸、3人被枪杀,1名不满周岁的幼儿被摔死。有 2名女童保住了生命。他们蹲在死去的亲人身边,靠吃一点炒米维持下来,邻居向安全区报告才得以保全生命。[马吉拍摄的电影胶片及《拉贝日记》]
而孤女年仅十五六,终日垂泪,无法可想,上街乞讨,怕被兽兵掳去,委身嫁人,时地不宜,年龄又小。老者终于二月初旬一命呜呼,我们同院难民代找了几片门板,钉制成简易棺材把死者埋葬附近空地。
而幼女举目无亲,当我们翌日为他筹钱的当儿遍寻不着,最后找到埋葬其父的坟前,她已吊死在附近的一株小树上。他们父女的惨案发生,当然仍是日本军阀的暴虐所造成。
第二件惨事也发生在施公馆内,有位原籍方山的曲老先生,学得一手裁缝手艺,生活原很美满。当日军进攻南京近郊时,他为躲避日军骚扰,就携妻带子逃进南京城里,城陷以后,也辗转住进施公馆。
一因坐食山空,忧愁全家生活无着,二因胆小,一听枪炮声音,混身就要战战兢兢。在二者交迫之下,终染重病。
负责看管施公馆的吴先生,因有前车之鉴,不愿公馆内再见死人,于是就下令要他们全家搬走,而他们三人,因时值隆冬,大雪纷飞,离开施公馆,不被病死饿死,也一定会被冻死!当然他们不愿走。
因而她们母子两人哭哭啼啼的要求不要撵他们。我既同情曲老先生一家的困楚;同时觉得吴管理员的顾虑,也没有错!
井手纯二1938年1月拍摄的下关江面日军工兵队站在船上,用木棍将浅水处的尸体推入江中,使其顺流漂走的场面。图片来自《南京大屠杀史料集历史图像》
我既然同情双方,乃提出双方都可同意的折衷办法:不妨将曲老先生,以病人的身份,送到附近市立鼓楼医院,医治好了,固然是曲家之福;即使医药罔效,也算寿终在医院,在曲家母子来说,算尽了人事,在施公馆来说,落个眼不见死人的安静。
至于医院要钱的话,到时大家再想办法。我的意见一经提出,很快就获双方同意。当即就将病人硬送到鼓楼医院,不料时隔一夜,翌日天明鼓楼医院的报丧通知就来了,要其家人前去收尸。
曲太太一听到曲老先生的死讯,当时昏了过去;而其幼子随就嚎啕大哭!但是吴管理员闻声即来制止。原因是为了全院几十位难民的安全,惟恐日本鬼子,闻声追查,那就麻烦来了!因而不让他们母子哭泣。亲人死了,连哭的自由都没有了!这真是人间惨事!这也就是亡国奴的下场!夫复何言!
这时医院催促曲家人去领尸抬埋,但他们母子二人,母弱子幼,根本拿不出办法来!于是我就发起义助,有钱的助钱,有物的助物,有力的助力。
长江边码头上被日军滥杀的平民和俘虏的尸体。《南京大屠杀———历史照片中的见证》
首先由我做起,先捐了一件避难时购买的棉袍,作为曲老先生的寿衣,另赠法币五元作治丧费用。他母子两人,非常感激,当下向我行了民间大礼,双双磕头致谢!同院难民随即引起同情,也就一元两元同伸援手!结果共收了十九元法币。
另由几个年轻小伙子,协力帮助才将曲老先生的尸体,埋葬于前几日病逝的黄老先生之旁。就在施公馆一隅中,旬日内就无辜死了三人之多。在全南京市陷敌三个月中,因受日本军阀之侵凌,无辜死亡者,难以数计,如将这些无辜牺牲者,也加在南京大屠杀死亡人数中,总数何止三十万呢?
录自郭岐著《南京大屠杀》,台北中外图书社编印,1979年出版。文字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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