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吴刚讲的故事,陈洪亮同学接着说道:
长江东西走向,龙游河南连长江,北接大海。河面弯曲狭小,因为与长江相通,就算是盛夏,河里的水也是清凉透骨。到了冬天,因为江水川流不息,气温又不太低,河水也冻不起来。
江河如此多娇,除了运输方便之外,更为主要的是水产丰富。每逢雨季,大水由农田流入河中,又从龙游河南流入江。任你暴雨倾盆,太阳一出来,立即恢复如初。又或者数月不下雨,因为临近江河,土地也不可能干涸,因此不管天气如何变化,杨家庄始终旱涝保收!
鱼、蟹有个特性,喜欢逆流而上,不喜欢随波遂流!做人这是好品质,做鱼那就是犯傻!每逢下雨,水往低处流,鱼往高处游!等到雨停水止,路边上,农田里,到处都是鱼虾蟹鳖,不须任何工具,赤手便可以捡上几斤,加点油盐,足够一家人吃上几天。如果将河段任何地方筑上两个土坝,将坝中水抽干,每次都能捕上几十斤鱼虾。捕完将坝挖掉,过几天再筑再抽,又能捕上几十斤!鱼虾从长江游来,可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皋除了一条南北向的龙游河之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里河。所谓里河是指那些不通外河或半通外河的老河道,大多天然形成,年代久远,河面弯曲狭小,河里水草芦苇密集。水质碧绿清澈,一眼见底。
记得小时候上学从河边走,常常会看到清澈的河水中,悠悠荡荡徘徊着无数小鱼小虾,最大的也难过三寸。那时经常用碗瓷瓦片打几下水漂,惊得小鱼四处乱窜。有时站在水边便能摸几只田螺。如果看见有明显从水底爬上来的一条印痕,伸手到靠近水边的印痕尽头,必定会掏上来一只河蚌。如果运气好,还能捞到三角蚌。我曾见到有人摸到一只五斤多的大蚌,开出了一大把珍珠。
除了田螺河蚌,河里还有一种叫做“蚬子”的东西。(蚬子:软体动物,介壳形状像心脏,表面暗褐色,有轮状纹,内面色紫,栖淡水软泥中。肉可食,壳可入药。亦称“扁螺”。)小如指甲,大如铜钱,密布河床。蚬壳的颜色缤纷多姿,因环境而异,大体由白、黄、黑等色彩构成。儿时生活贫瘠,一年半载难见荤腥,对于我们来说,吃上蚬子肉是彼时生活的需要,也给我们的儿时记忆增添了许多欢快。每年立夏一过,村庄的男女老少,或卷起裤腿、或仅穿内衣、或脱得精光赤溜地钻到清澈的河水里,一个猛子下去,能捞上来一捧;一个小时便可以捞上几斤。将这些蚬子拿回去用水煮了,挑出肉来。清炒熬汤红烧均可,不过无论何种做法,那鲜美的风味总是让你垂涎无比。有时我们还把摸到的蚬子拿到集市上换几个小钱,贴补窘困的家庭。
由于里河既浅又小,到了冬天很容易结冰,这里便成了天然的溜冰场。城里的孩子买溜冰鞋在水泥路上穿梭,我们小时候穿着球鞋便可以溜冰,而且是真正的溜冰。到了夏天,因为河水既清又浅,中间也难没人头,这里又成了天然的游泳馆。特别炎热的中午,村里男女老少都到河里洗澡、游泳,不担心会被淹死。
我有两位姑姑,不过都不是奶奶生的,而是过去分在我们队里的知青。她们一个叫张琴,一个叫李静。
张琴
奶奶特别喜欢知青。两位知青嘴巴也甜,他们叫奶奶干娘;叫父亲、妈妈大哥大嫂。我与妹妹叫她们姑姑。
集体的时候,口粮严重不足,而且大多是大麦、燕麦,女知青们吃不惯。这时候,奶奶总是将极少的大米送给他们;还常常将他们叫到家里吃煮玉米,烤山芋。。。。。
有件事想起来特别好笑:有天晚上张琴带回来一口袋豆子,黑色的,张琴让奶奶炒给她吃。奶奶叫她掏出来一看,原来是羊屎!
劳动是光荣的,生活是艰苦的,除了奶奶、父母对女知青很好之外,队里的小伙对他们也很客气,其中包括会计张仁,记工员李义。
听说那时女知青被称为“高压线”,农民是不许与她们谈恋爱的,更不能发生男女关系。如果被上面知道,轻则坐牢,重则枪毙!不过张仁、李义利用手中的权力,以少干活多记工为由,多次在玉米地里或办工室里调戏她们。有次我与小伙伴们捉迷藏,躲到生产队的牛棚里面,张仁、李义、张琴、李静四个人正在稻草堆上打牌。他们不赌钱,赌脱衣,张琴上衣都脱了。我羞红了脸,又躲到猪圈里面。猪子不喜欢我,蹭了我一身猪粪,我回家被父亲打了一顿!如果他们不在牛棚里打牌,我就不会改地方,就不会挨打!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打牌脱衣服也就算了,几个月之后,张琴竟然怀孕了!
当时正当七月,天气燥热,但张琴还是穿着宽大的衣裤,把肚子扎小。但妊娠反应明显,还是被公社领导知道,请她到卫生院检查。这一查确诊她已怀孕三个多月。公社顾乡长立即宣布将张琴隔离审查,交代问题:这个男人是谁?
山雨欲来风满楼,全公社的人都知道张琴未婚怀孕,流言蜚语到处传。有人同情,有人谴责。大家都在猜想这个男人是谁?
只有张琴本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就是咬紧牙关不说。仅仅一个月,张琴脸上瘦了一圈,眼角起了细密的皱纹,十九岁的少女,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老太婆。
一天中午,父亲正在玉米地里干活,突然有人高呼:“张琴跳河了!张琴跳河了!”
父亲赶到河边,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好不容易才将张琴捞了上来。当时她头发散乱,双目紧闭,嘴里满是污泥。父亲不知如何抢救,索性一股作气将她扛到医院。由于救治及时,女知青终于转危为安;而父亲却为此大病一场:热身子进水,感冒转肺炎。
张琴自杀未遂,公社也不再追问跟她同居的男人是谁,所幸肚中的孩子也安然无恙。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1974年二月,张琴在风雪严寒的环境下,在人们鄙视的眼光下,在愁云惨雾的心情下产下一个女儿。女儿的出生,给了她一些安慰,一些希望,也给了她一些勇气。
一天晚上,春寒料峭。她刚给女儿喂完奶睡下,就听见有人敲门。“谁?” “是我,丁白大。” 张琴听到白大的声音,眼泪唰唰地流下来,开门说道:“你把我害苦了!”
“琴儿,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丁白大是谁?他就是桃园公社的前乡长啊!他老婆长得丑,而他本人风度翩翩,他最喜欢借腹怀胎了!我们的村长王小毛就是他的儿子。张琴也喜欢丁白大,所以宁死也不肯交代。
丁白大抱起张琴放在炕上,把带来的棉被盖在她和孩子身上, 张琴一下子感觉温暖了许多。两人依偎在一起,高兴着,交谈着 。。。。。。
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女知青们全部回城去了。张琴与奶奶、父母依依惜别;李静后来被推荐上大学,招呼也沒打一声。
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对此也不计较,反而常常思念她们。父亲有次去城里换油,惊喜地发现开票的会计正是李静。父亲得意忘形,直呼她的大名。李静白了我父亲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父亲气得不行,从此再不去油厂换油。当时乡下没有油厂,父亲好多年不种油莱!
值得庆幸的是:那位跳河差点淹死的张琴有情有义,逢年过节总要来我家看看。有时带两箱苹果,有时带一盒月饼。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作为投桃报李,父亲除了杀鸡宰鹅招待之外,还将整袋的花生、绿豆送给她,家里甚至一粒不留!
妈妈发觉一家老小都没得吃,免不了抱怨父亲太傻。父亲满不在乎地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别说是花生、绿豆,只要人对我好,就是要我的心也愿意给她!”
父亲义薄云天,姑姑也情真意切,从此上我家来得更勤,她和丈夫不穿的衣服也送给父母。临走时总是邀请父母到城里玩,还给父亲一张名片,上面有单位及家庭地址。
县城离家二十多里,父母虽然常去,可是从来不到姑姑家去。原因就是怕人家麻颊,同时也不想让姑姑破费。
1983年5月,我家遭受龙卷风袭击,六间旧草房全部倒塌。当年村里曾经代收过房屋保险,我和父亲便来到保险公司询问。工作人员都在讨论严打的事。他们对罪犯十分关心,对我和父亲却视而不见!父亲气冲牛斗,一出门便撞上了一辆卡车!
司机骂骂咧咧扬长而去。父亲人未受伤,自行车却扭曲变形,再也不能骑回去了!
当时我与父亲都没带钱,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去找姑姑借钱!”自己脱口冒出一句。父亲愁眉苦脸犹豫了半天,终于同意到姑姑家去。不过再三关照我就说已经吃过饭了,免得人家买菜麻烦。
下午两点多钟,我与父亲按照名片地址来到姑姑门前。父亲一边敲门一边呼唤,好久才听到有个女孩应声。父亲估计她是姑姑的女儿,忙说自己家住桃园镇,找她妈妈有事。“不在!”小姑娘很不耐烦,门也不想为我们打开!
“这丫头真不懂事,不象她妈妈对人客气!74年出生,今年应该八、九岁了。”父亲笑着对我说道。
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八、九岁也不算小,怎能如此不懂礼貌?“下次见到姑姑一定帮她告状!”我说。
“现在孩子警惕性高,她又不认识我们,不让我们进去是对的。”父亲理解地说。
“车子开脆不要,我们走回去算了!”我说。
“已经三点钟了,张琴肯定要回来的,我们就在外面等吧!”父亲一边说一边向小街对面一家小店走去,我立即跟上。自从早上出来,我们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小店有面包、脆饼,因为没钱,也不好向人家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经于见到张琴姑姑了!不过她不是从外面回来,而是从家里出来!父亲惊得目瞪口呆,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
记不得我们是怎样离开县城的!奇怪的是那辆车子竟被父亲扛了回来,而他一点也没感觉到重!
这年中秋节,正是收获花生的时候,姑姑又来到我家,一进门她便连连自责:“该死该死!那天你们到我家去,正巧我到苏州去了,回来后才听女儿说起。小家伙不知招待客人,结果被我骂了一顿!当初若不是大哥下河救我,现在哪里还会有她?”
她明显是在说慌。其实她若开门,借几块钱,我们也不会在那里吃饭!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这很正常,可父亲救过她的命啊!
父亲笑得很勉强,那模样比哭还难看;妈妈自顾自地干活,对姑姑视若无睹。自己看不下去,倒了一杯开水给她。
姑姑这次又带了一盒月饼,几毛钱的那种。父亲看也不看便叫她拿走!姑姑以为父亲客套,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嫌少,——嫌少的话她请卡车装来。父亲眼光看着别处,一字一顿地说,:“你用飞机装来我也不要!那天我看见你从家里出来,你没有看见我罢了!”
姑姑的脸立时涨得通红,就象被人当众脱光衣服一样难堪!她十分惶恐地跨上摩托,月饼放下也不要了!父亲将月饼扔进猪圈,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水稻在如皋一般种两季,七月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耕田插秧,务必在立秋之前将晚稻秧苗插下,俗话说“不栽八号秧”。因为水稻插下后得六十多天才能成熟,八月插下十月收割,如果晚了季节,收成将大减,甚至绝收。只有不到一个月工夫,收割,犁田,插秧十分忙,所以叫双抢。
农忙
春天插下的早稻,经过几个月的成长,已经颗粒饱滿成熟了,在田里黄灿灿的一片。我们很早就起来,准备下地去收稻,每人一把镰刀,从田头收割到田尾,沙沙的割稻声响成一片,一把把的稻杆放倒在地里,我们挥汗如雨、你追我赶的抢收着辛勤劳作的成果。
那时耕作没有机械化,收割在地里的稻子都是在地里直接脱粒,如皋农家都有一种用毛竹制成的连杆,稻子收割后摊在彩条布上,然后直接用连杆在上面抽打脱粒。边抽打脱粒边用麻袋装,然后运到谷场上晾晒。
记得有次去田里收割,由于杂草掩盖了路面,我便用镰刀劈草,不料镰刀与刀柄分开,那锋利的刀口直接划开了我脚背,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裤子。因为医院离家远,父亲用香灰涂在我的伤口上,我又继续参加紧张的劳动。至今我的脚背上还留着刀口印记。
抢收完的稻田,留下一茬茬的稻根,接着请水牛养殖户犁田耙地,把水田平整如初后再抢栽晚稻秧苗。
七月的酷暑没有一丝凉意,天还没亮我们就赶到秧田里拔秧。东方刚露出曙光,我们便把捆扎好的秧苗放到秧担子上了,然后挑起沉甸甸的担子,走在湿滑的田埂上,那种辛苦让人永世难忘。
秧苗把子抛撒到田里,我们一字排开把秧苗插下去。如火的骄阳在头上烤着,水田里的热气则不断地向胸前、脸上扑来,我们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一边拖动着泡在泥水中的双腿,一滴滴的汗水混合着泪水流入水田中。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插秧比锄禾辛苦多了。
1994年5月,吴刚介绍我到河北衡水工地上做监理,当时食堂里有个女厨师名叫罗世林。
罗世林
罗世林四川泸州人,当年28岁,我们虽然没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但是在这个充满尘土和汗水的工地上,我们相互扶持,共同度过了无数难忘的日子。
她总能做出一手好菜,让劳累了一天的工人们能有个好胃口。我们的相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简单而又美好。记得有一次,我协助工人加班,累得几乎站不稳。她看到后给我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还加了几个鸡蛋。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在工地上,我们的生活虽然艰苦,却也充满了乐趣。她总是在空闲时候组织大家玩些小游戏,或者聊天。她总是能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让这片工地上充满欢声笑语。
我也常常帮她打下手,帮她切菜洗碗。虽然这些工作并不轻松,但和她在一起我总是觉得特别开心。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言语,却有着深深的默契。
然而好景不长,因为接了廊坊工程,我们不得不面对分离。那天她像往常一样为大家准备饭菜,但我却看出了她眼中的不舍。
在分别的那一刻,我忍不住要告诉她,这三年来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家人,当作我的妻子。但我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让她更加难过。于是我选择了沉默。分别后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但我相信我们的心会一直在一起,我会带着她在衡水工地上给我的温暖和力量,继续前行。我也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杯中倒满无情酒,心中再无意中人,看尽人生红尘梦,尝尽人间疾苦情,喝着最烈的酒,忘着最难忘的情。
香烟到头终是灰,故事到头终是悲。缘分这个东西,不负对方就好,想不负此生真的很难。慢慢就会明白,无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是人生的常态。
以前我总觉得喜欢很简单,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现在发现双向的喜欢哪有这么容易,选择题最难的不是选错,而是选对后然后错过了。
由于建筑行业不景气,1998年10月,邓志刚叫我和他一起去深圳打工,我毫不犹豫就和他去了。
来到深圳后我满心欢喜,期待着能在这里挣一笔钱,然后回家盖房子娶媳妇。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宿舍的环境特别乱,到处都是臭袜子,泡面盒子,以及打游戏的喧哗声。
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于是我就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民房,是两室一厅改的,虽然小了点,但是干净整洁,关键是能让我安心睡觉。
电子厂可以说是男工的天堂,厂里大部分都是女工,可以说是美女如云,模样都长得十分俊俏,身体婀娜。
虽然我们的车间美女很多,但是最漂亮的,可以说是我们的组长王云,王云也来自如皋,皮肤很白,身材苗条但又不缺丰满。
王云身高165cm,在女孩子里面,这样的身高属于高个了,她不仅青春靓丽,而且很有才华,她时常用温情的目光投向我。
这时我主动向她表明心迹。王云很快接受了我,我们常一起外出看电影,滑旱冰,就像其他的情侣一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彼此间讲述着自己的过去,畅想着我们的未来。
王云
我想这大概就是爱情吧,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一起去厂里上班,下班之后一起买菜回家做饭。有时候我会悄悄地亲她一下,然后她就会娇嗔着打我一下。
我是个传统男人,我一直觉得婚前同居是不好的,万一将来两个人分手,女方失身不是无法挽回吗?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痛快祸害女方。所以我和她最多只是亲吻、拥抱而已,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我们的生活虽然简单,但却很幸福。在电子厂的工作压力很大,但是只要一回到家,看到王云的笑容,所有的疲惫都会瞬间消失。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有时会争吵哪部电影好看,但更多的时候我们会相互拥抱,享受彼此的陪伴。
在深圳工作了两年,我们就回家结婚了。
我后来又到工地上做监理,王云则进了如皋民生保险公司。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可是想起过去的艰难岁月,我心中还是感慨不已。
洪刘华,男,汉族,1965年生,江苏如皋人,先后在《故事会》、《山海经》、《垦春泥》等杂志上发表几十篇小说、故事,2020年,长篇历史小说《 五代十国演义》由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
现为南通市作协会员,在网络上发表小说、故事三百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