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年 10 月 25 日，备受关注的余华英拐卖儿童发回重审案一审宣判，余华英被判死刑。走出法庭，杨妞花自信从容地向大家介绍法庭内的场景，并表示 ：“她（余华英）第一次真的感到害怕了……曾经伤害我们的人，得到了严惩。”
清澈的眼神、清晰的逻辑、流畅的表达，让人很难相信她是 5 岁被拐、小学辍学、在虐待与殴打中成长起来的人。从2021 年发第一条寻亲视频，到把余华英告上法庭将其绳之以法，镜头前的杨妞花既不是柔弱悲情的女子，也不是霸气狠戾的复仇者，除了面对至亲离世流露出的痛苦，她始终平和理性，即便在法庭上面对施害者余华英，她也没有声色俱厉，而是将自己的经历和诉求娓娓道来，言行中散发着强大的自我效能感和昂扬向上的力量——她知道自己能打赢这场“战争”，让余华英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这种信念让她成为中国第一个亲手将拐卖自己的人贩子送上法庭并判死刑的人，甚至有人称，她靠一己之力，加速了中国治拐的进程。
5 岁时，杨妞花的人生被改写了。
这一年，她跟爸妈和姐姐杨桑英租住在贵阳火车站附近的一栋民房里，人贩子余华英带着孩子也住在附近，伺机拐卖小孩，杨妞花经常和余华英带的孩子一起玩。当时，杨妞花学了一点织毛衣方法，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织毛衣签子。余华英便以“买签子”为诱惑，带她出门。
幼年杨妞花与亲父母、姐姐的合照
当然，杨妞花没有得到毛衣签子，她被带上汽车、火车，家在身后，越来越远。由于迟迟找不到买家，余华英非常烦躁，她会用很烫的水给杨妞花洗头。杨妞花跳着喊疼，余华英抓住她就是一顿殴打。终于，在邯郸农村，“奶奶”找到余华英，将杨妞花带回了“家”。这个“家”远在贵阳 1600 千米之外。之后的日子里，“奶奶”经常说：“你是花 2500 元买的。”
在新“家”，杨妞花和“奶奶”“哑爹”一起生活，有了新名字“李素燕”。她显然不是被当孩子买来的，要做饭，要下地干活，要照顾“奶奶”。由于“奶奶”非常强势，打骂是家常便饭。杨妞花感到恐惧、压抑，频频想起似乎是梦境的温暖记忆。
她记得，自己穿着新裙子不小心滑倒，爸爸笑着把她拎回了家 ；她记得，妈妈带她去公园玩，自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她还记得，有一次，正睡得迷迷糊糊，爸爸买了鸡腿回来，用手撕着鸡腿肉，喂给她吃……
这段时间，杨妞花生活中唯一的亮色是学习成绩。但这又成了她一条“罪状”，有亲戚说生家庭的人感到羞愧，杨妞花证明人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自己。一个内核稳定、生命力强的人，纵使深陷泥潭，依然可以很光明，相信善念，而不是选择悲观、抱怨。
2008 年，“奶奶”去世，杨妞花用 2800 元钱将其安葬，“我把买我的钱还清了”。如今，她她太聪明了，以后会跑掉。13岁的杨妞花自此被迫辍学打工。
即便如此坎坷，杨妞花依然没有颓废，她后来出了本书叫《一路生花》，书中写道 ：“我没有心灰意冷，依然心怀希望，只是不那么容易兴奋了，我学会了冷静和辨别。”
这让很多将问题归结于原生家庭的人感到羞愧，杨妞花证明人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自己。一个内核稳定、生命力强的人，纵使深陷泥潭，依然可以很光明，相信善念，而不是选择悲观、抱怨。
2008 年，“奶奶”去世，杨妞花用 2800 元钱将其安葬，“我把买我的钱还清了”。如今，她还依然照顾着自己的“哑爹”。
“奶奶”去世次年，杨妞花相亲、结婚。她对新家无比珍爱，地板用拖把拖了，还要用抹布再擦一遍，“恨不得用吹风机吹干，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杨妞花的人生轨道自此开始校正。她从人妻成为人母，生活如同她的名字，从荒芜中开出幸福的花来。她还把童年的记忆告诉家里人，家人觉得她应该是被拐卖的。在家人鼓励下，2012 年，杨妞花到公安机关采血，等待比对。此后 10 年，她开始四处找寻自己的来处。
2021 年 4 月，杨妞花学会使用社交平台，发布了寻亲视频。“我喊外婆是‘阿布达’发音”……贵州的网友看到后联系她，说贵州的苗族就叫外婆“阿布达”。
杨妞花（左）和姐姐
有了这个线索，很快，杨妞花和姐姐便联系上了。通过姐姐，杨妞花知道了自己被拐后的故事 ：为了找她，一家人花光积蓄后，无奈回到老家。一向好脾气的父亲开始酗酒，哭着将本打算建新房的材料砸得稀烂。妈妈精神遭受重创，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怀着对女儿的思念，二人相继离世。
2021 年 5 月， 杨 妞 花 回到了贵州省织金县官寨乡。从1995 年 5 月被拐到再次回家，杨妞花用了 26 年。她在爸妈坟头看天一点点黑下来，脸上的泪没有干过。想到妈妈 32 岁就躺在那里，她暗暗发誓要让人贩子付出代价。
“很多人问，为什么被拐儿童这么多，余华英一下就拐了十几个，只有你一个人站出来找她？我说因为我父母没了，就这个原因。”
与强大精神内核匹配的是无与伦比的行动力。当决定让人贩子付出代价，杨妞花立即行动起来。
她先是在河北邯郸报警，后在警方建议下去案发地贵州贵阳报案。为找到证据，杨妞花不断往返于河北、贵州两地，不惜暂停自己经营的生意。其间，她凭超强记忆，清楚向警方描述出余华英的样貌。但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
杨妞花在律所提交二审上诉状
就在一切看似无望时，她突然记起“奶奶”曾提及中间人王国付。转机就此到来，她立即找到对方，但此时的王国付年近 90，他害怕被抓，拒绝做证。杨妞花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找王国付，诉说她经历的苦难，以及爸妈的悲惨结局。最终，王国付被打动，不仅透露了另外几个被拐孩子的信息，还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 ：余华英曾坐过牢。根据这一点，警方很快确定了余华英的身份，将其逮捕。
经过多次审理，余华英的犯罪事实逐渐清晰，其拐卖儿童数量从最初的 11 名增至 17 名。2024 年 10 月 25 日，余华英拐卖儿童发回重审案再次一审宣判，余华英被判处死刑。2023 年 7 月，案件首次开庭时，杨妞花死死盯住余华英，问 ：“你认得我吗？”余华英半眯着眼，和杨妞花对视，“我认识你啊”。恍惚间，杨妞花回到 28 年前，“那个眼神我太熟悉了，她在火车上打我，用热水烫我头，就是这个眼神。她应该在想，当年怎么没有杀死我”。杨妞花狠狠瞪回去，说道 ：“你记住，是我把你送进公安局，是我把你告上法庭的！”她请求判余华英死刑。
“像个正气凛然的战士！”这一幕刷屏后，媒体和网友纷纷称赞，杨妞花却并不认同，她在一次演讲中提到 ：“很多人形容我像一个战士，不过，我还是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让我成为一个战士的，一定是我最在乎的人，作为父母，我愿意为我的子女成为一个战士；作为子女，我愿意为我的父母成为一名战士。”
她清楚知道打拐是个公共问题，所以她没有局限于个人悲欢，明确表示这不是一个人的复仇，自己只是一个发声者，“我们现在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让天下无拐”。
特别让广大网友欣赏的是，整个过程中，杨妞花表现出的新时代女性那种飒爽利落、落落大方的气质。她不贩卖悲情，不散播仇恨，不表达哀怨，满怀热忱与昂扬，和生活交手。每次出现在公开场合，她都是侃侃而谈，光鲜亮丽。她说 ：“通过我们的穿着、表达方式、生活习惯，足以证明我们生活得很好，不需要同情。”
她还说，她想回去告诉过去的自己 ：“无论怎样，一定要继续往前走，只要我们今天在努力，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无论你是杨妞花还是李素燕，在未来的路上，你一定会越来越好。”
（资料来源 ：《人民日报》 《新华每日电讯》 等）
（摘自《青年文摘》2024年第24期）
历史 | 人文 | 美学 | 科普 | 励志
关注请长按二维码
联系电话：010-57350596
邮箱：hezuo@cyp.com.cn
（投稿请在邮件主题上标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