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比之往年,真的不算冷,起码,像样的雪,还未曾落下。远处,有湖的小区,湖冰也结的勉强,靠岸的地方,仍能见水。有人放了两只鸭,鸭在冰面啪啪地走,不时在岸边觅些水喝。
房间的温度,也比往年高了,不知是因外面不那么冷,还是因换了烧锅炉的。此刻,躲在屋内,刷刷手机,吃点儿什么,听着窗处风吹的哨,应是很惬意的。
但,但是的但,刚才与小陈老板的一席聊,却让应有的惬意,变成了另一种感觉,不太舒服的感觉。
小陈老板广东人,圆圆脸,有一头浓而黑的卷发,操一口潮汕的普通话。人很随和,也会说话,每一句话,都伴有一笑,字斟句酌,很有韵味儿。他说,过去的一年,生意格外冷!有多冷?比封控高峰年,还要冷三分之一。有点儿撑不住了。
小陈老板不到四十,京城打拼二十一年,一半多的人生,就在此度过。他经营的汽修店,在这个小区之外,差不多也二十年了。他有个漂亮媳妇,还有个活泼儿子,手下,有七、八个修理工。小区许多车主与他熟,平时车的保养、修理,都喜欢找他。记忆中,到他店洗车,需要排队,修车,需要预约。工人技术好是一方面,老板笑脸迎,也是一方面。但好像有一段日子,他的店门前,车稀了,人疏了。今天到他店洗车,发现那两个技术最棒的师傅,竟坐在一旁划拉手机。
与师傅打招呼,他们都只笑笑。小陈老板接过话,让我进屋避寒。印像中停满车的修理间,当下空无一车,气氛有点儿凝。
“快过年了,你们也闲了。”我说。小陈老板点一头,又摇一下头,“不全因过年,往年这时,比这忙”。
“怎么回事?”我问。他苦笑了,“经济不好,大家收入不行。”
他分析生意所以冷清,两个原因。一是电动车多了。电车比之油车,修理少,保养更少,自然来店的车,也就少了。二是人们挣得少了,而且也不稳定,当然就需要节约。有车的主,能坐公交地铁的,尽量不开车,省一点儿算一点儿。车开的少,修的机会,洗的机会,就都少了。
他把第二个原因,定为当下生意难做的主因。
“怎么办?”我担心地问他。他的面容,一下子严肃了。“生意太难,能不能熬过去,不好说。”
一个二十年的老店,一个基本中年的老板,似乎都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囗。
我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该说点儿什么。稍顿,安慰他说,“天无绝人之路,该挺要挺住。我的车,全指靠你这店呢!”
他笑了,似乎又来了精神头,说,“多谢多谢!正想办法与房主聊呢,若能降降房租,也许能挺过去!”
他的门面不到十米,年租子65万,如能降到50万以下,生意就有指望。能不能呢?他抱有希望,又不敢奢望。二十年的身家,日积月累的老客,跟他多年相处的修车工,他都想留住,留住的办法,眼下看,只有这招了。
二十年的租金,一直随行就市,一直涨。现在京城的租金,开始了掉头向下。这是大趋势。也许,小陈老板的房主,也能顺势而为。如此,老店的续命,就真有了可能。
小陈老板明白,当下的生意,只一个字:熬。熬过了冬,才就有春!熬,含着无奈,又酝着希望。这,当然也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