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冬日,黑得早。外孙女放学不久,天便暗了。
牙科诊所的灯,全亮着,外孙女在此等郝大夫,等郝大夫给她补牙。她只让郝大夫动她的牙。
郝大夫正驾车匆匆赶来,她在电话中告诉我,“在外面办点事,正往回赶,路有点堵,稍等。”
郝大夫是诊所老板,也是技术大拿,认识她,大约有五年。当然,认识她,肯定是因为牙。这五年,拔牙、补牙、冠牙,我都在这家叫晨曦的诊所做,也只找郝大夫一人,这一点,我与外孙女高度一致。患者对治者,有时真会产生一种奇怪的信任,为什么?说不清。
车在门外停稳,郝大夫匆匆进来,匆匆招呼助手。外孙女早在手术椅上躺好,乖乖地张大了嘴。她的牙,有两颗需补。随着钻的嗡嗡,郝大夫进入全神贯注,小心地开磨外孙女有损的牙。
这家诊所,开办了十三年,在望京,应是最早牙科之一。十三年前,郝大夫投资近百万,办起了它。这百万投入,全部来自婆婆,是婆婆拿出了老家的房屋拆迁款。如今,她与婆婆仍在一起生活。
说起来,她也算八零后,却是很勉强的八零后,因为再早出生几天,她就成了七零后。内蒙长大的她,性格有着明显的爽直,与人交流,语速快,音频也不低,一是一,二是二,不拖泥,不带水。医大毕业二十年,她在京城干了二十年,前半段跟人干牙医,后半段自己做老板。
她做老板,实际还是牙医,大一号的牙医,人们称呼她,还是郝大夫。她比之诊所其他大夫,为患者治牙反而最频,因为,她的医术最高。
补牙中,外孙女感到了不适,举手。郝大夫问,“疼吗?需要麻药吗?”外孙女摇摇头,“有点疼,能忍。”接下来,郝大夫操作更小心了,她的脸快要贴上外孙女的脸。恍惚中,我感到郝大夫犹如一个绣女,不是在治牙,而是在刺绣,一针一线,精细,用功。
人活着,第一要事,便是进食。牙,决定着进食的质量。一囗好牙,差不多就是健康的一半。但,谁又能终生好牙呢?牙医,好牙医,人们离不开,社会少不了。能认识、熟悉郝大夫,想想还真是幸事。
一次闲聊,郝大夫说到三年清零。“那时真难,勉强维持着,才没关门。”每月四万的房租,还有员工的工资,让她倍感头大,压力如山。到今天,她的失眠症也还在。刚才外出,就是去取治失眠的药。不知她说到此时,是不是后悔当初做老板的冲动。
外孙女的牙,终于补好。她从手术椅上坐起,连说了三遍,“谢谢郝阿姨!”郝大夫也笑了,“真乖!”
我们走时,天,完全黑了。外孙女对我说,“郝阿姨都表扬了我,姥爷你要奖励我!”原来,她想吃根冰棍。今天她的表现,的确很棒,于是,我立即同意了她的要求。
郝大夫,好大夫,谐音,好记,不知是巧合,还是某种神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