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时值版画家赵延年先生(1924-2014)一百周年诞辰,亦逢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版画系建系七十周年,更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五周年华诞,时间刻度的叠合为人们再读“赵延年”展开了多重视野,以“木刻青年”为名,艺术家的生命历程与中国现代版画史书写、国族叙事水乳交融并历久弥新。
世人往往将“木刻青年”趋光、革命的整体历史形象定格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而忽略其中关于建构“一种围绕自己的历史”的前瞻性、媒介意识与谱系文化。西方舶来的新兴版画对于出生于五四时期、以鲁迅为精神领袖的木刻青年而言,既是观照现实的有效手段,也势必显现出现代性与乡土中国之间的内在张力。在他们新型知识分子的激进气质中融汇着中国传统文化品性,在具体时代情境中不断对文化身份作出调适、转型与反思。他们那富于自我再造的主体精神,上手建构视觉生产系统的努力,不断叩问自身与周遭现实关系的态度,以及丰富的人格形态构成了画作背后一道极具活力的人文景观。20世纪的入局者赵延年,其从艺生涯便直观反映出从旧家子弟到左翼时代视觉先锋、社会主义文艺工作者,直至重返“木刻青年”身份的轨迹发展。
这一个世纪,是新兴木刻运动语境下的“赵延年”从现实发生至转化为文化记忆的时长,也呼应于“用一把刻刀刻出了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纪”“与人民共命运”等文艺评论和社会影响。某种意义上,赵延年的艺术生涯正是一场关于“追寻身份的努力”的逆向旅行,是不断“被自己发明”的行进过程。
通过一面在赵氏家族传用几代人的镜子和十数支口径不一的刻刀,或许人们可以感知到新兴木刻如何作为风格、运动、观念、记忆、文化符号通过一个具体的人而得以显现,并聆听到涵泳于时代洪声中的心灵道白。而他那富有追寻意欲的人性审思意识,则贯穿于其精神品格、艺术表现、处世经验之中,且最为深切和动人。
镜与刀,赵延年以自身为媒介锤炼出一套工作方法,创造出一个图像世界,启示着“版画与人”不竭的发展活力。
直面 1940-2011
经历了20世纪太半岁月的赵延年,个人命运无可避免地被时代洪流所裹挟,承受磋磨、经历转折。
直面,旨在体现艺术家置身事件与时代现场时作出的迅疾反应,强调其朴素而自发的历史主体意识和道德价值判断。直面,也为赵延年人物创作的重要图式,一系列人物正面像与读画人形成坦率而直接的对望之势,木刻家将与人对话、读心的意欲彰示于无形,通过形象建立起情境。
在赵延年所衷情的“木刻写生”中,直面既为方法也为态度,不断激发着他的创造力;越近晚岁,他越为享受和珍视所刻“每一刀”的临场感受
抢米
黑白木刻 27.5×26cm
1947
弃婴
黑白木刻 11.8×16cm
1948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黑白木刻 46×47.5cm
1961
凯旋
黑白木刻 53.5×70cm
1983
孺子牛
黑白木刻 59×57cm
1986
台风过后之一
黑白木刻 45×60cm
1988
噩梦系列之一
黑白木刻 57×48.5cm
1989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黑白木刻 103×117.5cm
1999
询唤 1939-2004
每一位“木刻青年”的成长既为时代力量所框定,又展现出一定的独特性。1949年到来了,社会主义建设本身作为一场革命,在经济、生活、思想、军事、外交等方面催发新的文化生产方式。赵延年与木刻界同侪既怀有大展手笔的兴奋,也须面对将阶级、国家、民族宏大叙事进行高效视觉转化的考验。
赵延年信奉“一专多能”,他认为从事“年连宣”大众美术创作,乃至浅涉国画,体现着美术工作者的自我修养,也是响应时代号召的必然行动。20世纪五十年代初期至六十年代中期,他在时代风浪中借鉴其它画种养分,聚焦并重构了心目中的“黑白木刻”,遂成写意与精准并举的自家面貌。
1961年时值鲁迅诞辰80周年,赵延年应邀创作的《横眉冷对千夫指 俯首甘为孺子牛》(《鲁迅像》)即为时代主旋律、个人意志及诗性情怀高度契合的力证。这幅“民族魂”的肖像传播版本不一,社会影响广泛,也为后续相关题材创作奠下基础;其原版历经损佚、偶得、拼合、修减,终在2004年形成定稿。
抗议/1933年鲁迅到德国领事馆递抗议书
黑白木刻 38×49cm
1956
离家
套色木刻 45×29.5cm
1956
《鲁迅像/横眉冷对千夫指 俯首甘为孺子牛》修订版
黑白木刻 29.4×42.4cm
1961-2004
鲁迅先生
黑白木刻 27×20.2cm
1978
鲁迅与我们同在
53×64cm
1985
心流 1944-2006
心流,指个人全神贯注于某种活动所产生的捭阖自如、一瞬千里的精神体验。赵延年对钢刀刻木有着异于常人的投入,随着人生起伏和艺术淬炼,他认为唯有木刻的奇妙艺术效果能够表达出“我的”思想与情趣,且已“没有遗憾”。
长久以来,赵延年被誉为鲁迅精神的重要视觉诠释者,不同际遇下产生的“鲁迅像”与“鲁迅文学插图”系列共同支撑起了他的精神高地。赵延年一生共创作鲁迅主题作品150余幅,除精当的肖像之外,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起,致力于追摹和表达鲁迅笔下的人物形象与文学意境,经历了“文革”的荒诞与疯狂,他的这一系画作中涌动着让更多的人来读鲁迅的心愿。
时近中年,赵延年的创作开始逐步摆脱对形的具体勾描与附会,沉潜于对“刀”的写意性和审美内涵的追求,由此发展出一套以“大平刀”为核心的,将“深思——简绘——力刻——透印”融于一体的创作方式。
向晚之年,其富有雄辩气质的“阔斧平刀”带有对生命、时间等终极问题的追索,通过上古神话、风雨晨昏、天地自然等系列得到淋漓尽致的彰示。
鲁迅文学作品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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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
黑白木刻 40×56cm
1992
填海
黑白木刻 56.9×59cm
1993
新叶
黑白木刻 73×67cm
1996
路漫漫之二
黑白木刻 57.5×80.5cm
1997
天地间
59.5X51cm
2001
路漫漫——坦途
黑白木刻 60×80cm
2001
补天
黑白木刻 70×55cm
2003
我的太阳
黑白木刻 42×53cm
2006
书问 1940-2024
书问原意为信札、音讯,问候,在此引申为木刻文本的传播载体与社群生活。随着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今人或许难以想象木刻青年书信往返以寻求认同、建立互信的结社模式;在纸媒崛起的20世纪三四十年代,新兴木刻读物以其品类丰富自成一景,其形制、图式、版本、材质中凝结着丰富的历史质感。
赵延年参与的各类展出与出版物记录着他的艺途步履、喜怒哀乐,不仅具有激励和促进意义,也在相当程度上形塑了他的创作面貌和思维。那些路标式的艺术事件和前辈与同人对其立志终身致力版画起到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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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典藏部
编辑:公共拓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