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品读】杨可为|农家人的盼头

文摘   文化   2024-08-17 00:00   山西  

短篇小说

农家人的盼头

题记:
国家的政策是为全民服务的,而不是少数人的专利。只有让社会最底层的大多数人摆脱贫困,过上体面的富裕日子,一个国家才能繁荣昌盛逐步变得强大起来。



天还没亮的时候李老汉就醒了,他翻身起床,一边穿衣一边推了一下身旁正睡得香甜的老婆:“老婆,老婆快起啦,别误了公共汽车的发车时间。”老婆倒也不含糊,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从睡梦中抓起了衣服,三下五除二就立在了地上。洗漱完毕后,一碗面条外加一颗荷包蛋下肚后,一抹嘴,一边提着早已准备好的小型行李,一边急匆匆地看了一下手表,临出门时给李老汉丢下一句:“我走的这些天要好好吃饭呀!不要太抠门儿了。”说完快步出了门去叫本村准备旅游的五位随行的婆姨们去了。
老婆出门后,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李老汉从屋里走到了院子,先在院子里方圆绕了一圈后,看着在院子里种的西红柿,豆角、茄子,这些菜苗一个劲地疯长,嘴里不说,心里却显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这个院子的种地面积虽然不大,却足够他大半年吃自己亲手栽得无公害新鲜蔬菜了,至于家里的那几亩地,从他退休后就转让给了他弟弟们让他们去打理,他的退休金足够他和老伴儿生活了。
李老汉今年七十五岁,从十五年前退休后工资一路上涨,到现在已经每月能领到三千元退休工资了。一个月三千元,一年就是三万多元,加上三千多元的取暖费就更多了,这对于家住农村没有退休工资一年中只能领到一千多元养老金的农民朋友来说,李老汉的收入无疑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关于这一点,村里的人眼馋,李老汉心里也很是得意。  
在李老汉这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村庄里,能享受上国家退休工资的,也就是三,五户人家。老百姓有句谚语,人以群分,物以类归,无形中这些有退休金人家的婆姨们走的也比较近乎,她们隔三差五总免不了跟上旅游团队出外旅游一番。每次出游李老汉的老婆总是首当其冲,她旅游回来后总要滔滔不绝地给李老汉讲解一番她在外边遇到的新鲜事和各地的名胜古迹。这样说吧,她不能说游遍整个中国,但重要城市的旅游胜地是留下了她的足迹的。她绝不是守财奴,在饮食和穿着上也舍得出手,吃饭不能说天天有肉,但三天两头吃肉是常有的事。在穿着上衣服更换的也非常勤快,把个李老汉装扮的就像旧电影里的工程师;对街坊四邻的礼尚往来,她也非常慷慨,因此她的威信和人缘在村子里可以说也是响当当的。


李老汉的老婆在村子里之所以有着好口碑,李老汉都看在眼里,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滋味。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完全是因为有他李老汉的退休金在做挡箭牌!否则还不知道老婆要跟他干多少次架呢。说句实话,李老汉也为自己有着国家给的退休金暗暗庆幸,尽管他是不愿意张扬的人,但还是在言谈举止中无意表露出了这种自豪感来。或许是知识分子的缘故,不管他这种知识是自学成才也好,还是自身带着几分天赋也罢,在县城化肥厂曾经当过技术科长,也有着工程师的职称,这些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因此他的穿着和言行总是与其他受苦人有所不同。他喜欢穿中山服,而且脑袋上总少不了戴鸭舌帽。他戴鸭舌帽不是因脑袋上毛发少,就是年轻时头发浓密的时候他就喜欢上鸭舌帽了,再加上老婆在他身上的精心打理,使得他身上总透露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风度。他出门的服装总是干干净净,笔挺的中山装,加上头上不断更换的鸭舌帽,他走路慢悠悠的,说话慢条斯理,双手总背在身后,让人们一看就是悠闲自在地散着步的闲人。同样的年龄,没有退休金的老头儿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手里不是拿着铁锹就是肩上扛着锄头,走路急匆匆的样子,一看就是有方向,有目的地来去匆匆……
其实李老汉一直也是家住农村的,是地地道道的农村户口,他对居住在城市里市民户口的人们一惯抱着轻蔑态度。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县城新组建的化肥厂应聘一名技术科长,于是他投递了自己的简历,又按应聘单位的技术要求精心绘制了一份图纸,结果他幸运地被录用了。他年轻的时候人就很精明,也善于钻研业务知识,又写着一手好字,刻图章写对联都是他的拿手好戏,每当村民们上门相求的时候,他都有求必应,因此深得大家的尊敬。他还有着一身好木匠手艺,并在村办企业务过工,对车、钳、铆、焊的技术都有很深的造诣,从设计到绘制到实际制作样样精通,那时候他成个家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结婚后,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大、叫兴农,女儿叫珍儿,日子过的不能算太富有,但比穷得叮当响的人家要强多了。
从李老汉进了县城的工厂后,日子开始有了转机,这个时期他成为双重收入的家庭。一是他在城里挣着工资,二是他抽点时间顺便打理一下家里的那几亩地,也比其它人的收成高。李老汉也就是在县化肥厂干了二十年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满六十岁了,他是很不情愿地在老婆的再三催促下才花了几千元钱办了个城市户口,最终成了让农村人们仰慕的退休职工。事后,他常常想这步棋是走对了,他的退休还真有老婆的一半功劳呢。


李老汉的老婆去上海跟着团队旅游去了,儿子到现在四十多岁了,也没成过个家,常年在外边,并发下了毒誓,不干出个名堂来决不回家,多少年来连个音讯也没有。女儿呢,早已出嫁,这样家里就只剩下他李老汉一个人了。他一个人侍候自己一个人,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管是擀面条,还是拔鱼子,还是大把拉面,样样都做的像他的木工活儿一样有模有样。
家里只剩李老汉一个人的这些日子里,每天早晨起床后,他先舒展舒展筋骨,然后打两把心意拳后,把中山装一穿,端端正正地戴上跟服装一致颜色的灰色鸭舌帽,出了院门,两手往后一背,从村东游到村西,见到熟人后,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有的老头们在他身后嘀咕:“看人家有退休金的人,走两步路也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呀,就是到了九十岁也别想休停,一天手脚不动弹,天上就不会掉馅饼。”说这话的是本村的牛老汉和金老汉。李老汉听到他们的话,并不接茬,装着没听见,继续往前溜达。他们是八旬出头的人了,依然在地里打拼,尽管现在国家对农村有了诸多的优惠政策,比如不要农民交公粮啦,对种地的农民给一定的经济补偿了,六十岁以上的农民每月可以领到一百多元的养老金啦,所有这多多的对农村人的优惠,李老汉心里比谁也清楚,这些种地的农民们,除去各项成本投资,一年中实打实满算能有一万元的纯利润,就算是一位种地的好农民了。当然也有农民发财的时候,打个比方吧,除非有钱的企业家要占用你的土地,或政府要开发占用你房屋的地盘和耕地,像这种事情轮到你的头上算你龟走鳖运了,一下发个三十万,五十万甚至更多数额的财也不是没有的事,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大多数的农民老百姓们,还是与他李老汉有固定退休金的人相差甚远。不错,就李老汉本人的家庭来讲,他们的晚年生活,可以说过得有滋有味,吃穿高枕无忧,凭得是他在偶然的机遇中,享受到了退休金的待遇,要是没有他的退休金做支撑,他老婆能隔三差五地出外旅游吗?能不断地购买那些窜大街小巷商贩们的保健仪器和药品吗?他李老汉能刚七十多岁就在村子里悠哉悠哉地溜达吗?能溜达完之后回到自己亮堂堂的屋子里平心静气地写字练书法吗?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会跟那些七老八十岁的老年农民们一样在赤日炎炎的土地上,头朝黄土背朝天地度着自己的晚年。唉!李老汉实在不愿再想下去,他翻来覆去地思忖,要想让社会百分之百的平等,那也是不现实的,难道扛铁锹挥锄头的老农,能跟抄手术刀的大夫专家平等吗?难道挥动大锤的工人能跟在电脑上研究高科技的人享受一样的待遇吗?这也不现实。绝对的平等是永远不存在的,但是相对的平等还是可以逐步缩短距离的。比如说全民老年人的养老问题,企业给务工人员缴纳养老金和医疗保险问题,农民的就业问题,一想到这些不平等问题李老汉心里就来气。
或许李老汉生来骨子里就带有对人类不平等的憎恨,有些不平等是难以改变的,有些是人为造成的。比方说公务员·企业职工一到六十岁就可以办退休,享受国家的退休待遇,而农民兄弟难道就不老吗?为什么他们会一直干到八十岁,九十岁,这种不平等又是哪家的理?李老汉越想越气愤!他知道他是管不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那么多事情,但涉及到他的家人,他内心里还真有阵阵难言的隐痛,特别是对他子女未来命运的担忧有着诸多的困惑。
那还是在很多年前的时候,李老汉的女儿珍儿在他们村附近一家企业工作,这个厂子属于国有企业性质,根据国家的政策规定:不管是私营还是国有企业,聘用的劳动者都应给予缴纳养老和医疗等有关险金,这个政策李老汉还是多少懂一些的。而他的女儿珍儿从十八岁就进这个厂,一直干到二十八岁结婚为止,整整十年时间,这个国有企业不仅没有给缴纳养老等险金,女儿结婚后反而又被厂辞退了。李老汉索性要为女儿讨回公道,他怒气冲冲地见到了厂长,双眼火冒金星,厉声呵斥:“我女儿李珍儿犯什么错了被厂辞退?”厂长见李老汉一副干部模样,而且出言不逊,觉得来者不善,忙堆起了笑容,给李老汉递过一支烟,李老汉摆手拒绝:“不抽烟!请回答我的话。”厂长呷了口茶,然后轻轻用右手食指往烟灰缸里弹了一下香烟的烟灰,其实烟头上并没有多少烟灰,这只是他以缓解情绪,调节气氛的惯用动作。只见厂长起身给李老汉端来一杯茶水:“情况是这样的,你女儿也找过我,她结婚请了半个月的假,可岗位是不能缺人的呀!她的岗位已经让人顶上了,她现在刚结了婚,过不了多长时间马上就可能要生孩子,而且现在厂里的岗位也不缺人,等她生完孩子后孩子大了些,她想上班厂里还是欢迎的嘛!”李老汉听到这话,胸口堵得有些喘不上气,紧接着也毫不客气地回敬到:“你这是什么狗屁话,我女儿在你们厂整整干了十年,你们不仅没有给缴纳养老金,因为结婚,怕生孩子,就把她一脚踢出了门外,你们的良心被狗啃了?”李老汉稍停顿了一下,由于激动,嘴唇不时地颤动,他继续说:“国家有政策,结婚有婚假,生育有产假,你们是怎样执行和落实国家对婚龄和育龄妇女的合法权益的?”
厂长似乎也有了充足的理由,为使局面不被僵化,他始终保持着平和的态度:“李师傅,您说得这些道理,非常中听,甚至我本人也觉得非常在理,可是那些政策是针对国家公务员和企业正式职工而言的,并没有针对农民临时工呀!”
“什么?”李老汉更火了,一听到农民,一听到临时工,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农民工怎么了,难道农民工就应该在国家政策之外吗?难道农民一年种粮种蔬菜供应城市人吃饭错了吗?城市里高楼大厦的耸立,在半空中悬挂着的是农民工,满身糊满水泥和沙子的是农民工,吃着最差的伙食,干着最脏,最累,最危险活的还是农民工,难道农民工这样做错了吗?”李老汉像连珠炮似的一个劲地发泄着心中的怨气,他又回想起了往事,他办退休的时候就很不一帆风顺,就因为他是农村户口被卡住了,最后还是通过熟人花钱把农民户口变成城市户口才办了退休。这是什么逻辑?这是谁规定的农村户口的工人就不能办退休?女农民工就不能享受婚假和产假?而这些人在全国人口的比例中是占着大多数的呀!而这大多数的人是被政策边缘化了的。
李老汉不愿意再跟这位厂长大人理论下去,他知道凭他李老汉和这位厂长大人的力量是扭转不了什么的。他知道生气伤身,好好保养自己为上策,他悻悻地甩袖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李老汉的第二桩困惑依然让他揪心,那就是儿子兴农的婚事问题。儿子兴农从初中毕业后,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了打工。兴农的性格是那种很不安分在家种地的类型。他一开始是在城里的国企打工,后又去外地发展了,一直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仍是光棍一条。令李老汉担忧的不是女儿珍儿,而是儿子兴农,女儿珍儿已经结婚,并有一儿一女,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将来老了,即使没有退休金,但她的儿女们总不会看着老母受冻挨饿吧。儿子兴农就不同了,四十多岁了成不过个家,就是他有那么一,二十万元积蓄也有花完的时候,到老了干不动活儿的时候,他吃什么?喝什么?要是有个退休金,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细水长流呀,温饱无忧。可是自己的儿子兴农并不具备这些条件,没有谁给他交养老金,指望办个退休那也是没有希望的。唉,李老汉翻来覆去地思量着儿子的未来,儿子成不过个家是他一生的一块心病。他又反过来想,似乎努力在安慰自己,兴农才四十多岁,兴许说不准还能成个家,他已经多年在外了,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被政策边缘化了的这些大多数人,兴许会有出头的那一天,难道国家会让这些没有退休金的人饿死不成?李老汉想到这里,心情自然放松了下来,眉宇间常挽着的疙瘩也平展了许多,不知不觉李老汉背着手又从村西头返回了东头,眨眼间临近家门口了……


在李老汉的老婆出外旅游第七天头上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舒展了舒展筋骨,打了两把心意拳,然后穿上中山装,头戴鸭舌帽,在街上溜达一圈后,刚进家门,就听到院子里的香椿树上有一只喜鹊对着他叽喳叽喳叫着。村里有道是,喜鹊叫必有贵客到。他预想老婆旅游也该回来了。李老汉吃过早饭,先浏览了一下手机微信后,铺开纸张开始写起了毛笔字。写了一阵后,他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忙起身向院里走去,在这当儿,院门被人撞开了,“死老头子,快来替我拎东西!”人还未进门,老婆的声音便飞了进来。李老汉急走两步,走到门前,见老婆跌跌撞撞跨进院门,嘴里唠叨着:“快累死我了!”李老汉接过老婆的两大包物件,两人刚进屋,李老汉还未听老婆海阔天空的一番讲演便听到院门嘎吱一声响了,他俩几乎同时透过窗户玻璃把目光盯着了院大门。只见有俩年轻人同样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院门。在前面的是位男性,西装革履,打着红色领结,笑眯眯的样子,只见他非常娴熟地径直走来;紧随其后的是位女性,年龄大致二十八,九岁的样子,齐耳的短发,显得落落大方,她的衣着,她的风度绝不比电影里的明星差。这突如其来的来人,一时使李老汉俩口子缓不过神儿来,他俩便迎了出去,还没等他们问明事由,来人便喊话了:“爹,娘,我是兴农呀!”李老汉和李老婆愣怔住了,他们真的不敢认他们的儿子了。兴农以前黑不溜秋的皮肤,额上的抬头纹爬了三四道,活像一个小老头似的样子全然不见了。眼前的儿子皮肤白净,前额上的抬头纹也不见了,穿着的高跟皮鞋,使他的个子又增高了许多,全然不像个四十岁开外的男人。李老汉上前冲着儿子的肩膀就是一拳“你可回来了!”李老婆也上前抱住了儿子,失声痛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儿子的肩膀:“你可把我们想死了!这么些年也不见你的音讯,还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呢。”等李老婆发泄完对儿子的思念后,像忽然醒悟似的指着儿子身后的漂亮女士问:“这位是?”
“娘,”兴农又转向了李老汉“爹,她就是您们的儿媳妇呀!”
李老汉和李老婆听到这话,几乎惊呆了,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位年轻漂亮女士竟然是他们的儿媳妇。李老汉一直认为儿子将来没有退休金,注定会打一辈子光棍的,而且他曾多少次在心里想象等他老俩口百年后,儿子孤苦伶仃地生活的样子。下一代没有养老保障,是天下每个做父母的一块心病呀!而眼前却有这样的好事,实在令李老汉感到太意外了。他痴痴用眼睛盯着儿子:“你此话当真?”儿子轻轻点点头,“不信问她?”只见年轻漂亮女士也非常肯定地微笑着点点头。看到这种情景,李老汉俩口子笑得比吃了蜜也甜。
“快,进屋,先休息一下”,李老婆又是沏茶,又是给儿子儿媳取出从上海买回来的好吃的让吃。
“来,”她儿子说:“先把车里的东西拿回来,”他们一家四口跑了好几趟才把车里的东西拿回家。李老汉是个细心人,他看到儿子开回来的小轿车是奥迪牌的,“开上人家谁的奥迪车啦?”
“是您儿子自己的。”
“你不要骗我,没有百十来万的家底,谁能玩得起这样的车?”
“爹,难道您儿子就不能开这样的车?”儿子说完忙掉头向身边的漂亮女士说:“快告诉咱爹,娘,这车是不是咱们的?”
姑娘很大方地说:爸,妈,兴农说得对,这车是他自己买的。”
老俩口听到姑娘叫他们爸妈,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充满了他们的心田,但李老婆嘴上却说:“等结了婚再叫也不晚嘛!”
儿子马上回应道:“我们已经领证了,这次回来就是请乡亲们吃吃饭,举行一下仪式的。”
“停停,”听到儿子的话,李老汉一下把姑娘拉到一边,慎重其事地问道:“姑娘,你了解我们家兴农吗?”
看到李老汉的这种举动,李老婆知道李老汉要有什么下文了,急的她又是挤眉又是跺脚,意在阻止李老汉再说下去,但最终没有阻止住。
姑娘很认真地点点头:“了解。”
“你不了解,”李老汉又问:“姑娘你今年有多大?”
姑娘答:“二十八。”
“你知道我们家兴农有多大?”
“四十一。”
“那你还愿意他?”
“愿意。”
“咱们丑话说在前,我儿不仅比你大十多岁,而且他是农民,又没有交着养老金,将来也不可能有退休金,你还愿意他吗?”李老汉把藏在自己心里的困惑,也是他一生中的一块心病,全部抖落了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反而一下子轻松多了。
姑娘听到这里,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心里却产生了种种疑惑。她想,改革开放这么些年了,老百姓对“农民”这个概念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这么严重!看来北方和南方对“农民”这一概念的认识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她觉得有必要把兴农的情况说个明白了。
“爸,我们南方人对“农民”和“市民”的等级观念,没有像您说的这样。我们是以农民为荣的,农民往往更有钱!在我们那里大多暴发户都是以农民起家的,他们的生活往往过的很好!您说兴农是农民,这我知道,您说他没有交着养老金,将来没有退休金,我就不同意这种说法了。”姑娘一直用一种南方人的普通话口音讲着话,而李老汉越听越入迷,这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媳颜值超人,当然超人的颜值是令人自豪的,而特别是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更令他动听,关键是姑娘要说的下文是他非常关注的。
姑娘继续说,李老汉夫妇继续听:“爸、妈,兴农现在是我们益阳市最大的屠宰场老总,他手下养活着百十号人马,我们那里不分农民市民,都叫员工。李总给员工全部都缴纳着基数最高的养老金。爸,妈您们说李总给全体员工都缴纳着养老金,难道李总能没有交养老金?全体员工到退休年龄后都能办退休,难道李总就不能办退休?”姑娘用坚定的目光望着李老汉夫妇说:“这辈子我跟李总跟定了!”
兴农边听媳妇讲边插上了话:“现在南方或者我国的主要大城市,所有的企业聘用的职工大多都给职工缴纳着各种险金,只是个别城市的个别企业,特别是私营企业还做不到这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情况是不会太久的……”
李老汉夫妇越听越激动,越听越兴奋,这倒不是因为儿子兴农成了李总的缘故,在李老汉心中一直担心的是以后儿子的晚年生活,看来这种担忧是多余的。这正是应验了一句,儿孙只有儿孙福的谚语。李老汉心中的一块沉重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还有什么担忧的呢?他本人领着份退休金,他老俩口的生活过的可以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原准备给儿女们攒点积蓄以备他们老了享用,没想到儿子这么争气,不仅有了钱,开着奥迪,把年轻漂亮媳妇也带回了家,这是李老汉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李老汉又突然想到了老伴儿每月只拿着微薄的养老金,他向儿子提出了一个疑问:“儿子,村子里那么多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如何养老?”
儿子兴农想了一下,目光里充满了自信,他说:“这真是国家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国家这么大,人口这么多,需要一步一步来,可以肯定的是老年农民朋友们的好日子会奇迹般地出现的。”
李老汉听到儿子的这番话,其实他也有这样的预见,他深知农民老百姓的生活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了,人手一部手机这是实实在在的,高楼大厦农民朋友们也住了不少,要是再把老年农民的养老金问题------李老汉他不在多想了,儿子兴农后半辈子的生活有救了,这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李老汉夫妇赶忙让儿子,儿媳在家里休息,他俩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准备割上猪肉吃饺子,再买上些下酒菜,好好款待款待远道回来的儿子,儿媳。下一步他们要在全村最好的饭店,给儿子举行操办婚礼仪式……


兴农的婚事,在农村来说,甚至在全国的城市来说也可以说是空前的。举办婚礼的这一天,李老汉家里没有总管,没设礼室房,兴农领着媳妇挨家挨户地把本家亲戚老少朋友们请了个遍,并再三嘱托不准任何人上礼,只管喝酒吃饭。人们在村里最大的饭庄就了餐,晚上兴农又从外地请了一帮名家名角唱了一台戏。兴农的这一举动,使全村沸腾了,特别是那些看戏的掉了牙的老头和老太们,连连举起了大拇指夸着兴农:“娃子,好样的!谁说农村人是穷农民,咱兴农就是农民,谁能比得了?看看咱娃那俊媳妇,论长相,论风度就是城里的那些姑娘们也得靠边站了!”
李老汉的儿子办完婚事后,本想接两位老人一起去南方居住,但两位老人坚决不肯去,他们说在这里过的很好。儿子,儿媳无奈也就只好由他们了。兴农和媳妇临走的时候安顿了村子里十几个人的火车票,这些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要跟上兴农去打工。他们只有一个要求,给交养老金和医疗保险就去。听到这话,兴农的心一下痛了,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注:刊发在2024年第四期巜江河文学》杂志。文学双月刊。



杨可为,男,1961年出生,山西祁县东阳羽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祁县作家协会副主席。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有多篇作品获市,国家奖项,并收入各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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