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从海口飞青岛,这是个过站航班,要在宁波停一下。这班其实我挺熟的,几乎每次来回海口都是坐这个。7点20从海口起飞,中午1点在青岛落地。
那天住在美兰机场酒店,外面劈了啪啦砸了一夜的雨,虽然生活在当地的朋友看起来已是习惯,但我记忆里就没见过持续那么久还那么大的雨。
一夜睡得极为香甜,第二天早早起了床,洗漱好,临出门前愣了一会儿想了想,退了房便坐上大巴车去了T2。过安检往外掏包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外套还挂在房间里。
在海口待了几天,没有穿外套的意识,全然忘记北方的青岛早已秋风扫地。
安检的姑娘看着我,后面的旅客催着我,我一边过安检一边琢磨,让酒店帮忙邮寄?不太行,落地穿短袖有点扛不住;可现在离起飞不到50分钟,我自己回去拿肯定是来不及。
给酒店打了电话,他们说7点会发车来酒店,又给海航贵宾室打电话,很抱歉的阐述困境祈求帮助。
接电话的姑娘很淡定,说不慌,我们派人去4号门等,您在这吃个早饭好好休息——其实听她语气如此平静,我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
在休息室坐立难安,没一会儿就广播登机了,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去登机口等。走过去发现居然还是个远机位,外面看起来依然狂风暴雨。
旅客陆续登机,我踌躇的站在那里,跟柜台里的姑娘说:我东西落在外面了,休息室的人正在帮我拿,我还需要等一下。
姑娘点点头,说没事儿。然后就听到有人在旁边喊我,一位穿着海航制服的姑娘从步行电梯上飞快的往下奔跑,把手里的包举得高高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先生,是您的衣服吧?
我双手接过不停地抱鞠道谢,小姑娘特别淳朴地笑着说:没事,赶上了就好!
算了算时间,从她拿到衣服到跑到这里,也就用了三四分钟,我心里特别愧疚,又怕耽误其他旅客的行程,没来得及看她名字,便赶紧出门跳上车。
这是我第一次在海口机场远机位登机,碰巧那天又下着特别大的雨,我们小车上坐了七八个人,大包小包还一堆外套衣服,车停稳,刚才门口引导值机的姑娘跳下车,像接力似的扶着旅客一个一个下车,风超级大,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身上的雨衣被吹的歪七扭八,我没忍住说了一句:小心点不要感冒啊!
上了飞机我仍在自责,心想怎么又是老司机犯新错误。
一路昏昏欲睡,很快到了宁波,我第一个走下飞机去了候机楼,买了杯咖啡,上了个厕所,又重新回来等待上客。
我看到有过站旅客登机通道,便老老实实站那排队,然后突然有个声音在我面前响起:先生来这边来这边,您来这边不用排队。
我抬头一看,是一位半年前在宁波机场遇到过的海航地服大哥,那次我也是乘坐这个航班去海口,飞机落地宁波坏掉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眼看他站在登机口被旅客围着团团转,解决那么多的转机改签问题,在后续他跟我沟通的时候我便贼客气有礼貌,表达了航班延误与他无关、大家辛苦了之类的体量话。
真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大哥白发苍苍,我说:您还记得我啊?他笑着说我当然记得您是我们金卡旅客。
我真的很感慨。
很多旅客可能不了解,在绝大多数时候,航司和机场的地面服务人员无论是在决策的链条上,还是在信息传递的链条上,都处于末端。哪怕只是“按部就班的严格落实规定”,这看似分内之事在现实里却困难重重。
特别在航班延误下,除了道歉,他们能说的话很少,能做的事情更少。
每到雷雨季和冬天暴雪时经常发生航班大面积延误时,空乘固然辛苦,但地服同样也不好过。甚至说在民航这个圈子里,地服过的就一直很不容易。
她们不可能有飞行员的高收入,没有空乘那样的光鲜,她们钱少事多,常被旅客埋怨。跟机务、空管不同的是,她们这份工作必须且一定要面对面跟旅客打交道;跟安检不同的是,她们这份工作并不拥有多少的“不可替代”性,管理者随时可以换人,让她滚蛋。
但是,她们却是跟旅客打交道最多的人。在现行规定下,长时间的延误,不能让旅客待在飞机上,作为一名空勤人员,我深感其意,但站在地服的角度上想想,尽是心酸和委屈。
这些年发生过多少起地服被打被骂事件?数都数不清。我至今都记得那年在沈阳桃仙机场,因为航班延误,一老太太抽了机场地服三个耳光。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个年代,居然会有人用抽别人耳光这种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还是封建王朝吗?这里有奴才和丫鬟吗?哪怕在街边最普通的小馆子吃饭,客人心里再不满意,也不可能去抽人家服务员耳光,可这种事偏偏就是民航业里出现了,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个行业从根儿上出现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