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彬专栏】| 中年以后(二)(散文)

体娱   2024-12-25 08:04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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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以后(二)(散文)



 王学彬

2024.12.25


             

何玉来找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我俩有点“同病相怜”。她对象在馆陶,我也谈了一个姓张的对象,毕业后就回华丰厂了。


我和对象是在校刊认识的,电工班的。当时我们的家境极不般配,两个人在一起,我的卑微丝毫不亚于电视上那个喊着:“燕子~”追着出租车奔跑的岳云鹏。


现在回忆初恋总觉得不知道珍惜,此刻才明白,那段清苦的日子,是多么富有,那段幼稚的初恋才是最真最纯的感情。


何玉常和我一起去邮局等邮车盼来信。最近她神神叨叨的,一直用扑克牌算命。今天居然算出我和对象99%能成——我听她说完就彻底死心了——我知道上次就是她算准了一对同学准成后,不到三天俩人就吹了。


果然如此,张同学也在回去以后,一周一封信变成半月一封信,再后来改成一月一封,最后便像雨后初晴农家的屋檐下,断断续续滴答着的水滴,终于干涸了……


然而她和馆陶对象的感情却没有干涸,像江南的雨季缠绵多情。她对象和我同班,很富态,挺着大肚子眯着小眼睛。气质像极了下海经商的老板,经常来看她。有天我们一起吃过饭,何玉和她的“老板”在外面洗衣服,挺浪漫的。他们好像在谈要以后见家长什么的,我便听见“老板”结巴着说:“明知山、山……有虎,偏向他妈的虎虎虎山行”。



今天收到发小江海来信,他在河北上大学。他在信上说,文化低是家乡人穷的根本原因,再就是没有胆魄。建议我写一个《怎么发展五厂》之类的报告文学。


河北第五机械厂是兵器工业部(北方工业集团总公司)直属企业代号5434厂,和六厂(5403厂)都是生产炮弹的。八十年代后期转民品生产,六厂后来被邯钢兼并了,五厂也搬迁到保定高碑店市了。


当时涉县老厂生产一种“丰收牌”机动三轮车。二年后,牌子就砸了。老百姓都说:“要想愁买丰收,买了丰收天天修”后来商标改成“金宇”情况才逐渐好转。


我刚参加工作,热血还是有的。看了江海的信后,熬了几天夜,天天爬格子。那段日子工厂喇叭里经常广播我写的稿子《宁可汗水飘起船,不向领导讲困难》《机加分厂里的领头雁》《围绕“实”字做工作》……


下午车间调度喊我去办公室,我忐忑着,敲门进去,郭厂长热情招呼我。接着他倒了一杯水给我,我有点受宠若惊了。郭厂长瘦高的个子,近视镜,爱抽烟,脸色熏的发黄。他就车间当前形势和我谈的很投机,他讲他过去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希望和我做个忘年交,说看了我写的东西,觉得很好。


他点燃一枝烟使劲吸了一口,然后过瘾地缓缓吐出来接着说:“小王,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啊?


“额,平时喜欢素描。”我真诚地说。


“嗯,年轻人,喜欢点花啊,草啊,树苗啊,挺好!”


我呆了一下,头上竟沁出了汗。接着他拿出他以前写的东西让我看,我便装作很佩服的样子“哎呀,真不错!”。


他显得很兴奋,给我大讲特讲文学艺术……我傻乎乎瞅着他激动的神情,尽量表现出敬佩的样子去听。他抽了一口烟,接着说:86年,我在宣传部时,每天要写这么厚一叠稿纸——他用手在桌上夸张地比划着厚度。他推了推眼镜接着说,我以前也经常写诗,我写过一首诗至今还记得:新社会的甜孩子不知道旧社会的苦,温室里的花草不经历外面的寒暑……他往前凑了凑,唾沫星子喷了一桌子……


我装着极尊重极认真地听着,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稍微笑一下或者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心领神会——可慢慢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再后来渐渐模糊了,最后只剩下书记那两片厚嘴唇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今天吴书记来电话了,说你挺能写的,让我们把你吸收到组织里来。所以经党委研究决定,打算认命你做机加分厂团支部书记。


“小王,你觉得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把我吓了一跳,见书记正满面期望地笑着,才觉得自己刚才走神了。


“啊,我怕自己干不好!”我赶紧谦虚。


“没事,领导支持你。”他站起来,“就这么定了”。


我说让我考虑一下,接着忙起身告辞。他例外客气地送到门口。


外面子弟学校放学了,孩子们闹得正欢。夕阳的余晖照在我单薄的身子上,感觉格外舒适。空气真鲜,我吐了口气。



吹头遍号的时候,我已经到车间了。今天给师傅干活时,忽然听到车床一阵异样的响声,忙关车。拉开门一看,才知道几个钻头打折了,连铰刀也打断了,吓得我赶紧叫在外面抽烟的师傅。


师傅闻讯跑过来,费了好大劲儿才调试好。他强调说要勤勾铁屑,多用量具测量零件,听到异常响动要及时关车。


以前师傅让我盯着,他老是出去转悠,半天不见人影。这下好了,吓得他一上午没敢动,连上个茅房都屁颠屁颠跑去的。


一会儿师傅让我去磨钻头,我便高兴地去了。在砂轮房打磨时,碰到闫刚的,他说你那不是磨钻头,那是磨砂轮。我白了他一眼,他便替我磨,拿着回来让师傅看,他只说了一句话:你磨的这是锥子?


今天还是没有对象的信,我从收发室出来碰到赵树彬,他是我们的技术员。他今天很高兴,火红的背心衬着那张兴奋的脸。他暗恋车间我上届一师姐,我们背后称伊为“豆芽”。他说:刚才“豆芽”冲他笑了笑……他不肯说下去。我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调侃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都说你搞了对象是六角组的,每天夜班,你常去厂门口偷摘了花送她。


其实,我挺佩服赵树彬的,喜欢他处世和做人的态度。他给我说不要接团支部书记这摊子,他说:我之所以快活,日子过得充实,是因为我没有野心,不想当官,不求人,不求利,不求掌声,也不得罪谁!



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快乐也不伤感。中午炒点菜给里面切个馒头——这是我发明的一种快捷而简单的单身饭。


下午收到学刚从石家庄邮来的信,我便想起小时候过生日的很多往事。那时家里虽然穷,但每当谁过生日,母亲就会给他煮个鸡蛋。家里来了亲戚就会擀面条,吃鸡蛋卤子,算是待客饭了。


记得家里时不时有好吃的东西——比如姥姥在或者父亲从工厂回来带点柿饼,核桃、干红枣之类的,我们常常偷了吃。母亲往往藏在很严的地方。我找半天终于在里屋的缸里找到了,便偷了几个吃——倘若偷多了被发现是不行的。


我便回家给学刚回信,问他记不记得喝醋酒。那是母亲给我们一元钱让我们去供销社打醋和酱油。当时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我们拎着塑料壶到公社去。少买5分钱的醋母亲是决计看不出来的。我们便用这5分钱买了炒花生,回来路过林场,坐在地上用瓶盖盛醋当酒喝,把一个花生豆分成四瓣吃……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喝过比“醋酒”更好喝的酒了。


还记得有次我右臂骨折了,在家寂寥地躺着。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鱼罐头——我经常在供销社货架上看到,很是憧憬。于是便央求母亲去买。由于我病得严重,母亲除了给父亲拍电报速归,还让在公社粮站上班的献军叔给捎回鱼罐头。地里活很忙,母亲不能在家陪我,我只好铺了草席孤零零地在院子里躺着。


下午献军叔捎来了罐头,我便把它放在枕边。一会儿弟弟放学了,我们便小心地打开了瓶子,一点一点的吃。那是我们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弟弟很懂事,怎么也不肯多吃。我们还知道给母亲留了些——小时候在外边有什么好东西,总会惦记着母亲……


天黑了,母亲还没有回来。奶奶抱着四叔家的堂弟在门口焦急地向村口张望着。她又唠叨起来:“天黑了还不回来,难道长着夜眼嘞”?


写着写着才发现泪水已滴到纸上了。



魏芳是这一届的老乡,钳工班的,言谈举止很有教养。我家靠着单身楼住,她经常打开窗户喊我给她们送开水,或者做其他事,她们宿舍的应该羡慕她有个老乡吧。有时候她来我门口水管旁洗衣服,便用我家的小凳子或者洗衣盆。有时候放学看见了她晾晒的衣服没有收,我也帮她收了送上去。偶尔她也在我家蹭饭吃。上届有七八个老乡,周末常到我家里包饺子聚餐,很是热闹。后来他们便都调回去了。


那次吃过早饭,她从窗口喊我,说要回家,让我找个自行车送她到车站。我说你不是刚回来么,她说要和陈小燕去邯郸玩。


闫刚的也骑车来送陈小燕。于是我们一路顺坡而下,吹着牛侃着大山,4个人一个味儿全是临漳口音,挺逗挺有趣,觉得很轻松自在。


“你和张莹根本成不了”魏芳忽然在后面说“两地分居,人心易变”。我有点生气,忽然看她一点也不顺眼,本想讽刺她两句,又一想,以前曾借过她的钱来着,只好咽了回去。


回来时去找王林国老师练小号。他以前在文工团工作,爱喝酒。瘦高身材,戴副眼镜,会拉小提琴。这几天我小号进步很快,降B调已经能吹出高音6了。


好长时间不上山了,我经常去的地方就在那个信号塔下面。蓦然回首,我们的兵工厂就坐落在山沟里,已经很远了。我开始练长音吹小号——山那头传来的回音很是雄浑壮观。吹着累了便坐下来休息,猛抬头看见不远处那棵树,心中莫名腾起一种失落感,往事也一幕一幕浮现:想起我以前练小号的那段日子,每天早上和傍晚都来到这个地方练,冬天手冻的发麻,戴着手套把号键按下去便冻住了,弹不起来。就是这个时候,抬头看见那棵不知名的树,一片通红,像是挂着红灯笼,远看很像柿子树。天冷了,柿子都被山里的老乡摘光了,剩下几片光秃秃的叶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离得远,便以为是柿子树,心里很喜悦,这深山里还有一颗树被遗忘了,马上回家拿东西把柿子摘回家。碰到邻居张丽芬,她也是技校生,比我高三届。她家院里有棵苹果树,我上晚自习回来路过她家门口,经常见她和一个女孩子在苹果树下弹吉他,听出来弹的是《一剪梅》,悠扬动听的旋律不由让人流连忘返。


我对张丽芬说,山上有棵柿子树被人落下了,上面好多柿子。她便高兴地和我一起去山上。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柿子树,而是一种长着红树叶的树,也许就是枫叶吧,我不认识。


当然我们也没有太失望。回来的时候厂里的喇叭开始吹号了,然后响起好听的歌: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快到家时,正碰到她妈找她吃饭,看见我俩,她很高兴。她问我:彬的,那个山东卫视老说:山东在那?是啥意思。


我忽然明白了,解释说:不是在那儿,是:山东China.是英文就是中国山东的意思。


然后各自回家,晚上想起一些童年往事,便在日记里写了几句话:


竹马寻花径,泥牛不下田。

娶妻梅作礼,绾发草当簪。

笑指青荷盏,高呼白玉盘。

忽听阿母唤,两两散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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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学彬,男,笔名语伟然。70后,临漳人,临漳县诗词楹联学会会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部分书刊及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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