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时间的恐惧
学术
文学
2024-11-07 15:01
安徽
有了孩子之后，你也许会想象，以后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都会离开世界，到那时，他就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了。这种想象当然不合实际。很多人在他的生命里进进出出，他会有自己的后代，建立新的亲密关系。![]()
像小说中那样“xx年后”一笔带过只会引人喟叹：突然间一切就变了，物是人非乃至人物皆非了。但如果把这几十年的空缺用故事填满，那么通过叙事的经纬，新人的故事和旧人的故事就被编织成了同一个大故事，世界于是又变得熟悉可亲了。但人的情感容量、人能够进入的亲密关系是有限的，基本上，隔着两辈的亲人心理上就不怎么亲了。中国古代的伦理秩序最尊重这种自然感情，连皇家的太庙，一旦祭祀的祖宗数量太多，也会把与当今皇帝血缘关系最远的远祖牌位撤下。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月还是那轮月，但人生如浮萍，人事有代谢，在浩渺宇宙、无涯时间中，每个人的生命历程就像是一缕微澜，不一会儿就被造化抚平了踪迹。从宇宙的尺度来看，我们和亲朋好友的关系不过就是恰好在同一时间、同一片水面泛起的几缕微澜。人和土地的关系也是如此。至少在农业社会，我们很容易和土地建立起亲密的感情，这些山山水水道路楼房就是我们的家乡，哪怕事实上我们的祖先来到这儿不过百年——我们甚至都很难想象，几百年前，完全不同的一批人在这片山水中生活，也把这块土地当成自己落叶归根、家族延续的所在。中国古人在这方面似乎有特别敏锐的意识：虽然天地不仁，但人还是应该在自己的微小尺度内好好经营那些最柔软、最脆弱的感情。也会有人不甘心，想在石壁上、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种对不朽的渴望其实源于对被时间抹去痕迹的恐惧。我们都希望永远活在他人的追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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