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婉拒了导演陈思诚的俞飞鸿最终决定加盟电影《解密》,与吴彦祖饰演一对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妇,她将人物变化精心设计于角色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甚至到每一个不同时期身体的重量…丰富了剧本文本的描写,成为片中最具暖意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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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麦家在小说《解密》里书写的叶筱凝,是温良贤淑的大家闺秀形象。她是善良的,听闻丈夫小黎黎讲述养子容金珍儿时的遭遇,“恻隐得泪流满面”,她也和蔼,“自珍弟进我家的头天,开口喊的就是珍弟……跟他前世结了缘似的”,更是无私,为其制裳,烧一日三餐,“说什么做什么都把他当亲人看的,尊重他,关心他”。
俞飞鸿的细腻表演让叶筱凝的存在有了具体的轮廓。初次登场,她身穿一袭暗花旗袍,蓄在脑后的头发由不得一丝凌乱,举手投足极尽优雅。在餐桌上,她微笑着用一碗茶化解了敏感孩童初次闯入新世界的不安,足以证明这位体面的医生、亦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中掌管大小事务的贤内助的睿智。数十载逝去,哪怕遭遇重重困窘,身处命运的低处,再见容金珍时,早已变得瘦削的她忙不迭拿出一盒酥糖,只因记得那是他最爱吃的,“酥糖代表了容家对他全部的爱。”
事实上,接到陈思诚递来的橄榄枝之后,她曾婉拒过饰演叶筱凝的机会。并非角色不好,而是近年来她刻意减少接戏的数量,尽量不想重复自己…温良贤淑的角色她演过,她会下意识地想:我这次能有什么不同的东西是可以贡献给角色的?俞飞鸿起初不太确定,她有些犹豫,遂建议陈思诚另选他人,但最终被陈思诚的诚意和精良的制作班底打动,决定加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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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俞飞鸿,持续工作已近凌晨,她没有露出疲倦神色,娓娓道来拍戏的细节。“角色没有大小之分,就算角色再小,只有一两场戏,你一旦接了这个角色,就要认真对待。”叶筱凝的戏份不多,却得从中青年演到中老年,时间跨度几十年。在有限的表演空间里,俞飞鸿将小人物在大时代中载浮载沉的命运变化精心设计于每一处细节中。“我出场的时候,大概不到四十,那时候,家境还比较富裕,生活也不算太过动荡……我就想刚出场的容太太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应该是稍有些丰腴的。拍第一场戏之前,我减重减了两三斤,这让身穿旗袍的容太太看上去比较像一个刚刚步入中年,家境比较殷实的知识分子形象。慢慢地,故事的时间线往后,过了五、六年,孩子们长大了,容太太年龄也长了,我又瘦了两三斤,除了妆发造型上的细微变化,加上身体上的变化,年龄感就上去了,让观众能感受到人物在不同时期的细微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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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出场的那场戏,导演想让观众感受到小人物在时代里被命运翻滚的遭遇,她所遭受到的打击,最后,我一共瘦了十一、二斤,再化上老年妆,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就宽松了,沧桑感就出来了。”
为了完美塑造角色,俞飞鸿紧跟拍戏进度,精准控制着自己的体重,“一两斤、两三斤这样一点点减重”,这样的方式远比一次性减重十斤来得复杂艰难。她笑说幸亏电影是顺拍,还有时间来得及调整。这些事先并没有跟导演商量过的设计都被俞飞鸿统称为一个成熟型演员该做的功课,是份内的事。她说:“我既然来演,能贡献什么呢?无论是外形或内心的戏,我能想到的、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这是我对每一个角色的态度。在我这一代演员里,角色没有大小,对待每一个角色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正是她精准的表演丰富了剧本文本的描写,让其成为片中最具暖意的角色。 哪怕从影已有三十余载,做过演员,也当过导演,俞飞鸿依然自谦,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对她而言,戏大于一切,“演戏是没有顶的事。如果你很自满,就会把自己桎梏住,不管到了多少岁,你得永远把自己当成学生才能不断长进。”
你曾与吴彦祖共同出演《北京乐与路》,时隔23年后,你们再度合作饰演夫妇,您如何看待这次合作的缘分?
我和张婉婷导演是莫逆之交,多年前,她邀请我客串《北京乐与路》,一共就2、3场戏,正好都有吴彦祖。时隔二十多年后,再次合作,是缘分,也是荣幸。
在片场,你们碰撞出哪些火花?
当年虽然只有两天的拍摄,但我觉得我们的性情有一些相似之处——都是内核比较稳定、不太内耗的人。二十多年没再见面,我们都已经成长为成熟的演员了…所以,在片场搭戏、演夫妻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太多言语的交流,就能达到一种默契,就好像穿越到了那个年代,我们就是一对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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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庆余年第二季》演一位怕黑、酒瓶不离身的皇后,听说你一直在追问导演和编剧,皇后的前史是什么。拍《解密》时,你有去补充叶筱凝的前史吗?
叶筱凝的前史比较好自己补充,没有皇后那么难。一看完《解密》的剧本,我可以自己做功课脑补,不需要麻烦导演。
但《庆余年》的篇幅过大,第一季没有出现皇后,第二季却出现了,让我坐在宫殿喝酒,我得知道她之前经历了什么?她从小在哪儿长大?是什么背景?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嫁到了这儿?又为什么怕黑?拍第一场戏之前,我得问仔细,如果一无所知,那么我的人物就是一个空壳儿。当我知道了人物的背景,我的身上就能带出皇后前史的所有故事。我演她的时候,她的前半生我都背负在身上。
不久前,你说如果不做演员或导演的话,也许会去做心理学家,甚至想研究犯罪心理学,现阶段为什么会对心理学感兴趣?
因为人性。演员演的是人性,如果你不演人性,怎么让人共情呢?电影中能让人共情的东西,无不在表现人性,不管是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也不管它是悬疑片、谍战片、古装片、科幻片,最终还是回归到人性。心理学,尤其是犯罪心理学的研究,它展现出人性极端的一面,但极端的一面也要从简单的一面开始。你看,为什么人会极端地去做事情呢?有的人是教育问题,有的人是天性问题……以前人们常常说人之初性本善,到了我这个年纪,我反而会认为人之初,善恶并存,后天的引导很关键。
谈到人性的探索,让我们联想到容金珍在《解密》中不停地破译密码,不停地通过梦境、数学和哲学去探索内心,去往一个从未探索到的地方。
是的,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以前觉得梦只是梦,现在才理解到,梦有时会给你带来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就像被老天轻轻拍了一下头。这些年,我自己有时也会从梦境中有所收获,所以我很理解麦家老师写金珍透过梦境去解密。大家可能会认为那是一部小说里一个有点自闭孤僻的人拥有的特殊才能,我不这么看,我反而觉得麦家老师做过研究,有的人会从梦境中获得在白天的世界里无法解释或难以想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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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你对表演的理解跟刚上电影学院的时候相比,变与不变是什么?
我的初衷没有改变,依然热爱表演,热爱电影这门艺术。但是我对表演的理解和方法,随着年龄增长,有了很多的改变和长进,甚至可以说,近些年里,我每一年都有不同的新的认识、感知和感悟。我发现,当我们拿到剧本后,都会对故事有所预知,知道你的对手演员下一句台词是什么。而戏中人、这个角色在面对事件发生的时候,并不知道故事的起承转合,所以,你需要去考虑更多。这是我近几年的领悟——绝对不要轻易说台词,而是在将台词背好的基础上,再忘掉台词,走进人物内心,把对手的每一句台词都当做是第一次听到的,你自己的台词也是在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台词后的自然流露……也许这样表现起人物来更接近真实。
以前我们年轻时,太轻易地说台词了。你要不断学习,不断反思,时时刻刻把自己的身份放低,在表演面前,在每一个新角色面前,你永远都是一个新手,都是一个学生。我觉得我的初心没有改变,我依然在用心做这件事情,但以前的用心,可能是你还没有经历太多,还没有看见太多,还没有阅读太多;用心的方法可能没到点儿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对生活的理解会更加丰富和深入,表演也会更准确一些。
无论做演员或导演,你一直在探索自己的可能性,也呈现了一种女性生活状态的范本,虽然你无意向外界过多展示,但很多年轻女性将您视为榜样。你希望以什么样的形象被人描述?
千万不要(把我当作榜样)。每一个女性都是独特的,走她自己喜欢的路,走能让她自己愉悦的路,我们女人一定要让自己身心愉悦。不用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做真实的自己是最惬意的人生……我的经验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了,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王阳明临终时说了八个字“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我希望我到了那天,也可以欣慰地道一句“吾心光明” 。
摄影:Wang Lei & Jiang Kun
造型:肖思朵 Echo Xiao,杨艺 Yang Yi
撰文:许璐
编辑: 张静 Mia Zhang,周禾子 Hezi Zhou
制作:王珏 Julie Wang,Fatboy Productions
妆发:李睿(陈思诚),张宸硕(刘昊然),
Alex Leung 梁伫鸣(吴彦祖发型),
Pui Pui FC(吴彦祖化妆),王靖(俞飞鸿)
美术:Jialiang Zhong
造型助理:天癸,Levi 超超 ,K,Novak
影棚提供:Kitman Stu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