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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南宁最大的淡村菜市场,一个牌子吸引了我,上面写着:“古代土冬瓜”。
曾经长居南宁的风土研究者昭昭告诉我,“广西的农作物不是大范围种植的,而是马赛克式分布的,世世代代的农民在收获后留下种子,等待着下一次播种,他们不去商店买种子,但会在“赶圩”时在集市上交换种子。因此,在广西可以吃到很多古老的食物品种。”
在这里,吃饭的人如同蜜蜂,不仅是说烧烤摊队伍的密集程度,还是在于无论是食客,还是餐厅老板或者食物研究者,都在享受和提取着植物的酸和甜,与大自然的秘密耳鬓厮磨。
光卷筒粉店的素馅就有豆角、玉米、荔浦芋头、木耳、胡萝卜,酱料台则更是调色盘一般,黄皮酱、辣椒酱、蕃茄酱、甜酱油、酸菜、酸豆角、酸笋、花生碎……二十几种酱汁小料烘托米粉,而且极便宜,4.5元一条,素粉甚至2.5元一条,一个彪形大汉吃到打饱嗝也不会超过15块。
美食高地埌东十二组的鸡皮果米粉,是昭昭心目中的“最优雅米粉”。
青金桔、薄荷、酸菜、酸笋,把口腔变成一个散发着淡淡果香的植物王国。
广西天气炎热,为了保存作物,从花到根茎都可以腌制,所有的蔬菜和水果都能被做成酸嘢。在“夏树豆腐店”,吃到以前未曾想到的酸嘢,比如爽口的带皮红黄西瓜酸、清脆到在口腔爆炸的佛手瓜酸,和超级脆甜入味的莴笋酸。
阿姨把它们切得整整齐齐,加入小米辣和紫苏叶,浸泡在酸水中,任君自助选择,一不小心就挑了一大堆。
专业是制药的丹萍在青秀山附近的东盟商务区开了东大唐卷筒粉。一有时间就去山里村落寻找古老品种的野生果实,使用酵母和其他微生物,以不同的本土工艺,在自家阳台和工作室里腌制。
毕业分配到化工实验室后接触到了冰醋酸。很多朋友想要食用冰醋酸来做菜,她觉得尝起来没有奶奶做的醋好。
奶奶做的醋喝了是生津的,冰醋酸吃起来是涩的,喝了直皱眉头。从那以后,她开始自己研究酿醋,由此开始了悉心照料食物的发酵生涯,一做就是快三十年。
卷筒粉店最吸引我的酱料就是黄皮酱,这是流淌在广西人血液里的酱汁,与米香四溢的卷筒粉非常般配。丹萍发明了香煎的做法,香煎螺狮卷筒粉外焦里嫩,米香更浓。
与岭南水果摊上状若鸡心的黄皮不同,野生山黄皮是青绿色透明的圆形小果子,长在广西与越南交界的大石山区高高的老树上。带叶子摘回来,果子腌制,叶子做香料,新鲜的可以马上入菜。
在丹萍手中,山黄皮成为芸香科植物里的顶流练习生,可甜、可咸、可辣,余味悠长。山黄皮酱酱体澄澈通透,保留了整颗果实,能咀嚼到柑橘类果皮香气中微麻的跳跃滋味。
建政路白天是菜市场,晚上摇身一变成为夜市,外地人喜欢四处观望,边走边试,而本地人直奔自己爱吃的店子。我大致数了一下,古记卷筒粉、桂筱葵螺蛳鸭脚和夜饮建政老牌豆浆油条的队伍最长。
循着香味,我排了一个“鸿翔生态烤黑猪”的队伍,他们家的黑猪在建政路最受认可。烤猪肉串非常香甜。早就听闻广西的烧烤有甜蜜的表征,而且各地心法不同,本地的传统是刷蜜糖,河池烧烤用果酱,还有人把水果和花串起来烤,亚热带丰饶的物产,在夜晚的烧烤架上一字儿排开。
第二天继续研究烧烤。本地朋友叫我们去南湖公园附近的十一烧烤,我们在那里吃到了越南风格的假篓牛肉、马来风格的沙爹牛肉、焦香肥牛、炭烤猪鼻筋,还有烤得脆生生的宾阳酸菜(由芥菜腌制)来解腻,茎和叶的口感各不相同。
每样都让我们眼前一亮,好吃到又加了一轮。所有食物都是根据自己的特性单独滚烤炉,一样一样拿出来上菜,称得上精耕细作。老板在埌东九组的居民区里随便一开,没想到供不应求,只有来得够早的人才能尝到他的秘制烤脑花、紫苏五花肉和宾阳烤鱼尾。
建政路走到很里面,我们找到一间“蚝小子”坐下,望着琳琅满目的贝类和海螺,问老板推荐什么海鲜,老板坚定地答:沙包。那是一种多汁的贝类,圆润饱满,做法可以选老友炒或者越南煮法,后者会放炒熟的椰肉片,有香茅的清香。
调料台的酱汁里泡着满满一罐切片柠檬和整根的小米辣,额外加一些蒜蓉、香菜、辣椒圈和青金桔,这种酱汁可以点亮任何海鲜和靓鸡,吃到最后意犹未尽。
后来,我们又探索了埌东八组的石记越南海螺吧。据说这家店老板是因为自己喜欢吃螺而开的店,所以顾客在店里可能找不到自己想吃的螺,只能吃老板喜欢吃的螺。
我们在16:30拖着箱子准时到达,希望狂风卷残云一番就去赶18:30的高铁,结果大门紧闭。朋友已经想要放弃了,我给老板打了三个电话,终于打通,老板说她已叫店里的伙伴来开门。又等了十几分钟,终于从楼上下来一位穿人字拖的小伙子,睡眼惺忪地招待我们。
看来在这座城市,没人赶时间,大家都有三个小时的午觉可以睡,除了一天五顿吃个不停的我们。
这家松弛的店味道更加细腻,煮香螺上面撒满椰肉和椰子脆片,越南香茅炸鸡干香透彻,点评网友说,“宛如一个有味道的男模”。
有的食物只会在南宁诞生,也只能在南宁尝到,它们的存在不断地冲击我想象力的边界。
BoBo Ray 坐落在茶花园路23号,主理人 Ray 的外婆是越南人,上世纪四十年代从西贡来到南宁定居。她从前是时髦的官家小姐。她做过南宁百货大楼的总会计,后来在青秀山园艺场做菠萝队队长,时常出门参加舞会。
没有工作也没有舞会的时候,就在家里磨米浆蒸越南沙糕。Ray 和 Timo 为她做出了一款米酿拿铁,用广西人钟意的甜酒中和咖啡的苦涩和酸,让很多原本不喝咖啡的人也爱上了它。
出于对酸笋和鸭脚的喜爱,他们又大胆地创作了奶油芝士酸笋鸭脚意面,带皮鸭脚吸收了饱满的汤汁,发酵到刚刚好的酸笋散发着淡淡果香,将这道广西 Pasta 的鲜味推到高峰。
那种“好怪啊,再吃一口”的感觉,让喜欢的人可以开车几个小时前来尝试,一出手就成为“传闻中的那道面”,不动声色间将广西与罗马煮进同一个能量场。
馥宁原本是艺术系学生,从英国回南宁后,开了自己的甜点工作室 F cafe,充满日常灵感的尝试由此开始。
家乡的龙眼、陈皮、桂花与长白山的松针,被她梳理成一块温润沉稳的蛋糕,取名“松烟明月”。她发现柠檬鸭的原材料与甜酒、奶酪、松露和红腐乳结合,尝起来有鹅肝的香气,就做了柠檬鸭巴斯克蛋糕——尝起来很有锋芒的蛋糕,“浇头”是百香果酸甜辣酱,搭配青皮红心柚子和香菜薄荷。
南宁雨水很多,散步时常常浮现涟漪,很多小烟花绽放在水面,于是她从春到冬收集季节风物,开始做一个系列,叫“水在四季”。
春天看到青秀山的樱花落在水面,回来就做了“闻浣春溪”。夏天莲花在南湖盛开,清甜的“盛夏湖畔”由此诞生。“一池秋色”的水波,是蜂蜜桂花啫喱,长而斜的日光打上去,让人想起云门舞集的《秋水》。冬天从大连的早市带回冻梨,用檀木和桂花一起低温慢煮,有了温暖木质的加入,冬日里毕毕剥剥地,旧日在火里就过去了。
在南宁吃个不停,食物把可爱的人串成一串珍珠。他们在生活里采集原材料,然后拼配、调和、酿造、对撞,不断冲击我的想象边界,大脑和心情跟随味蕾变得轻盈,想象力和感受力随着所到之地变得丰饶,然而还有很多食物的未探索之地形等待着下一次发掘,毕竟,我觉得人类对南宁味道的认知始终太少了,可能还不足10%。
南宁土著推荐的好吃餐厅
* 鸡皮果米粉|优雅清甜、汤头清澈的鸡肉粉
* 东大唐卷筒粉|粉质细腻Q弹软糯,山黄皮酱是灵魂,一定要试试独创的香煎做法
* 鸿翔生态烤黑猪|建政路上最受认可的黑猪串,非常香甜,排队时间大约十分钟
* 水牛奶 + 农垦店|新鲜的水牛奶浓郁清甜,非常解辣,水牛奶冰淇淋也很抢手
* 十一烧烤|早点去才能吃到烤脑花、烤鱼尾和紫苏五花肉,胆大的朋友可以试试生牛
* 夏树豆腐店|对进阶者来说有很多未曾想过的酸嘢种类,初尝试者也友好
* 石记越南海螺吧|当季肥美贝类与螺,越式煮法香茅与椰香很吸引人,香茅炸鸡也是亮点
* BoBo Ray|广西特调咖啡与充满创意的融合轻食,空间令人放松
* F cafe|美感强烈,概念完整,层次美妙丰富,承载四时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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