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9月29日上午10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颁授仪式在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隆重举行。路生梅被授予“人民医护工作者”国家荣誉称号。
1968年底,无数知识青年听从时代召唤,“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在这滚滚洪流中,北京姑娘路生梅满怀激情奔向了偏远的陕北小城佳县。作为当时佳县唯一一个科班出身的儿科医生,二十四岁的路生梅在贫瘠的黄土高原上,在破败的窑洞中,扎下了根……从北京到陕北,从韶华到白头,她用一生践行一个诺言:我要为佳县人民服务终生。
以下为本刊在今年第11期上发表的《“最美医生”路生梅:为佳县人民服务终生》一文的节选。
路生梅
然而,人生没法精准计算。路生梅大学毕业时,正值全国掀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浪潮。在火热的激情中,她积极响应“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号召,向学校递上申请:“服从祖国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那年,全年级的毕业生全部奔赴偏远地区,路生梅被分配到了陕西佳县。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对“最艰苦”三个字,她完全没有概念,她只牢记着老师的赠言:“你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在多么艰难的情况下,你的天职就是这样。”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1968年底,二十四岁的路生梅满怀豪情地告别亲人,登上火车。家人已为她打听好路线,她要先到西安,再转乘火车到铜川,然后搭大卡车到达佳县。车窗外,随着河流、平原倏忽而过,新鲜感和革命激情也渐渐远离,代之而来的是迷惘和委屈。没来由的,路生梅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车上的人听说她要去佳县,纷纷摇头,说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到西安等待转车时,路生梅坐在了一个饭摊前,用冻僵的手,学着别人把一大块儿饼掰成小块儿,然后交给摊主加热汤去煮。可当蓝花大海碗端上来时,路生梅胃里顿时翻江倒海,那股膻味,是她对大西北最初的印象。后来她才知道,这碗汤泡饼叫羊肉泡馍。
站在敞篷卡车上,路生梅被飞扬的尘土呛得直咳嗽。天是灰的,树是灰的,山是秃的,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看她被寒风吹得直打哆嗦,车里的老乡说:“那个娃娃,你不敢在那儿待着,你会冻坏的!”老乡脱下羊皮袄,给路生梅裹上。路生梅第一次感受陕北人的温暖,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委屈的泪水又出来了。
颠簸两三天后,终于到了佳县。县城只有一条窄窄的街道,路生梅打听县医院时,有人用手一指:“那片坟地里的几排窑洞就是。”窑洞墙皮脱落,破旧不堪。炕上,四五个病人挤在一起,这便是仅有的医疗条件。就这样,路生梅走进窑洞,成为佳县乃至榆林地区唯一一个科班出身的儿科医生。
佳县的艰苦远超路生梅的想象,县城三面环水,峭壁林立,自然环境非常恶劣。“悬崖峭壁石头城,一瓢清水贵如金”,他们喝的是毛驴拉来的浑浊的黄河水,即使这样,每人每天也只能喝一瓢。吃的是羊油炒菜,膻味重,每一顿,她都要吐上几次。本就瘦小的路生梅,一个月瘦了十斤。
她怕别人说城里来的姑娘矫情,便咬牙忍着。几十年后,她这样回忆:“那时候的我根本不会想到,在北京之外,世界上还有这么贫苦的地方。那种穷,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糠菜半年粮,喝水靠驴拉’,这是当时佳县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当时,医生都要下乡出诊,山路难行,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能靠走。晚上住在老乡家里,虱子成群结队,令路生梅胆战心惊。回到宿舍后,烧炕又让她犯了难,烟冒了满屋,火还是没点着。路生梅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想到在北京时和同学们在后海划船,在鼓楼漫步,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面对眼前的困难,我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但我从未退缩过,因为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打退堂鼓不是我的作风。”幸好,同事和老乡很快发现路生梅不会生火,此后,他们轮流来帮她烧炕,一直烧到春暖花开。
路生梅的心被暖化了,她开始融入这个集体。不久,一次诊治经历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一名男婴,因百日咳住院,尽管路生梅和同事们全力救治,孩子还是夭折了。离开医院时,年轻的母亲突然跪倒在地,流着泪向医护人员表达感谢。“和这位母亲的泪水相比,自己之前的眼泪是多么矫情。”从那以后,路生梅再也没有抱怨过。在窑洞墙上,她贴了一张纸,上面是她抄录的清代诗人袁枚的诗:“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这首小诗,成为路生梅的座右铭,在无数个孤单的夜里,带给她光明和奋发向上的力量。
那时,佳县人民医院没有分科,得知路生梅是“北京来的医生”,病人觉得她什么病都能看,望向她的眼睛里满是希望。为了那份信任,路生梅开始在油灯下恶补,妇产科、内科、外科,偏方、针灸,一股脑儿全学。每天晚上,路生梅的鼻孔都被油烟熏出两道黑印。没多久,她就将一本《新法接生手册》背得滚瓜烂熟。
1969年初春的一天,一位村民冒着大雪跑进医院,他的妻子难产,他来请路生梅出诊。十里山路,路生梅连滚带爬地往老乡家赶。一进门,她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没有任何消毒措施,接生婆正拿着一把家用剪刀准备剪脐带,而产妇身下铺的是装土的袋子——他们怕产妇出的血染到草席上。路生梅顾不得多想,赶紧冲了过去:“快放下剪子,娃娃会得破伤风的!”
“破伤风”,俗称“四六风”,死亡率几乎百分之百。路生梅一边解释,一边快速消毒,为婴儿断脐,包扎。
因为贫穷愚昧,当地群众生病、产子大多不去医院,不找医生,有时甚至请“神婆”驱邪。种种因素,导致这里的孕产妇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点五,新生儿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沉重的现实刺痛了路生梅的心,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改变这里落后的医疗条件和生育观念。
扎根佳县的决心已下,路生梅充满干劲。在入党申请书上,她郑重承诺:“这里的人民需要我,我要为佳县人民服务五十年!”
既能吃苦,又好学上进,路生梅赢得了称赞。渐渐地,她发现,同事高正胜总是有意无意地关心她、照顾她。时间一久,她接受了他。
高正胜是绥德人,父亲早逝,家庭贫困。从绥德卫生学校毕业后,他到佳县人民医院当了一名护士。而他来到佳县,还有一段“成人之美”的故事:当时,高正胜班里一个佳县的男同学和一个绥德的女同学正在热恋,可是毕业分配时,男同学被分回原籍佳县,两人面临劳燕分飞。为了成全他们,高正胜主动放弃条件更好的绥德,和男同学换了岗位。
在路生梅眼里,这个陕北汉子“傻得可爱”,别人不愿意干的苦活儿、累活儿,他总是抢着干。每次下雪,他都会从县城街道一直扫到医院的每一孔窑洞门前;寒冷的冬夜里,医院的汽灯没煤油了,也是他,自告奋勇去买。
正是高正胜的纯朴善良、对人实诚,打动了路生梅。然而,一个是北京来的女大学生,一个是卫校毕业的男护士,没有人看好他们,包括高正胜的母亲。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1970年,路生梅和高正胜结婚了。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在绥德出生。一个月后,路生梅把孩子留给婆婆,只身返回佳县。
佳县的娃娃更需要她,可每次看到别人的孩子,她就会更加想念自己的孩子。然而,她太忙了,接诊、出诊马不停蹄,回绥德看儿子的事总是一拖再拖。
转眼冬天到了,儿童肺炎流行起来,门诊排起长队,路生梅经常一整天都顾不上吃饭。经常是她晚上刚回到家,窑洞门就被老乡敲开了——他们都是抱着孩子赶了一两天山路来的,她不忍心拒绝。直到有一天,婆婆把电话打到医院,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些许的愤怒:“告诉路生梅,她再不回来看看,她自个儿的娃娃都要拉肚子拉死咧!”
原来,七个月大的儿子得了腹泻,婆婆用尽了土方子,还是无济于事,这才慌了神,连夜跑到公社给路生梅打电话。
佳县到绥德有近两百里,从县城回村里,还得步行二十多里山路。那天,当路生梅颤抖着双腿回到婆婆家时,天已经快黑了。面前的儿子严重脱水,眼窝深陷,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容不得多想,路生梅抱起孩子就走,一路挣扎着赶到绥德县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了。
经过十多天的救治,儿子终于好转。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不少患儿,因为家庭贫困、父母无知,再加上交通不便,不幸夭折。目睹这些,路生梅深感自己肩负的责任:“我理解每个当妈的心,妇女可苦可难了,我要改变落后的医疗条件!”
回到佳县后,在工作之余,路生梅开始大力宣传新法接生。在她的牵头下,佳县各公社卫生院也参与进来,定期组织育儿学习班。城乡移风易俗,父母科学育儿,儿童致病致死率明显下降。
路生梅把全部的身心都扑在病人身上。一个冬日,她去十几里外的村子出诊,鹅毛大雪刚停,脚上穿的塑料底棉鞋被冻得又硬又脆。她心里惦记着那个生病的娃娃,一步三滑,下坡时,干脆坐着滑下去。当她一身泥水出现在患儿家里时,全家人像看到救星一样号啕大哭。
果然,这个孩子病得很重,全身滚烫,因为心衰,脸已经发紫。路生梅陪护了三天,娃娃脱险了。孩子父母感激不尽,花生、大枣一个劲儿地往她手里塞。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又有娃娃被抱过来了,这一检查,路生梅大吃一惊:小小的村里,竟然有多名麻疹患儿!路生梅赶紧通知生产大队干部,展开传染病防治工作。一周后,疫情控制住了。临走时,老乡们眼泪汪汪地称路生梅“恩人”。一位妈妈递上一双千层底棉鞋,那是她偷偷量了路生梅的脚,赶做出来的。
还有一次,路生梅值夜班,一名肠梗阻病人被紧急送来。她不顾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了几个日夜,立刻进行手术,两个多小时后,病人得救了,她晕倒了。
看到救治的病人获得新生,路生梅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到佳县的几年间,她一次北京都没回过。当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时,她跪在黄河边大哭了一场,朝着北京的方向给父亲烧了几张纸。那段时间,她总是在心里默念一首小诗:“爸爸,我好想早点回来看看您,可女儿抽不开时间……于是,留下这终生的遗憾,永远,永远……”
改革开放后,知青返城的消息一个个传来,路生梅的内心有了波动,她也想过离开佳县,“不是怕苦,而是想去攀一攀医学高峰”。可是,一想到善解人意的丈夫和一双年幼的儿女,她就一次次打消了念头。还有那些无私帮助她的佳县乡亲,她也不会忘记。生女儿时,路生梅大出血,是同事们轮番献血,她才得以脱险。丈夫骑摩托车去村里出诊,不慎跌落山崖导致骨折,是老乡们帮她挑水、做饭、哄孩子,她才渡过了难关。“在陕北时间长了,我真的爱上了这方水土,爱上了这里的人。”写在入党申请书上的承诺,路生梅时刻牢记。
1981年,路生梅被选派到北京协和医院进修,高正胜没有阻拦,而是毫不犹豫地支持她:“你去吧,我保证把孩子们照顾好!”对路生梅会不会从此留在北京不回来了,他不是不担心,他只是想好了,即使她不回来,他也希望她幸福。这个纯朴的陕北汉子又一次让路生梅感动了,临行前,她向他承诺:“你放心,任何时候,我绝不会抛下你独自回京。”
就这样,阔别十三年后,路生梅终于回到魂牵梦萦的北京。进修机会难得,她如饥似渴地学习。一起进修的同学有不少来自大城市,当得知路生梅是从偏远的贫困县来的时,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不屑。
路生梅也不理会,只管认真观摩、做笔记,几个月后,她赢得了老师的赞赏、同学的佩服。进修结束时,老师有意帮她留在北京,哥哥和妹妹也劝她留下来和亲人在一起,但路生梅的心早已飞回了那个荒凉贫瘠的小县城,她迫不及待地要用学到的新知识救治佳县生病的乡亲们。更何况,与当年的举目无亲不同,在佳县,她还有个温馨的小家庭。高正胜支持她去北京进修,是实心实意的。路生梅后来才知道,就在她在北京学习期间,一双儿女同时生病,孩子们哭喊着要妈妈,为了不让路生梅分心,高正胜硬是没有告诉她。
在丈夫的支持和鼓励下,路生梅进步很大。1983年,她又得到一次去西安学习的机会,因为表现出色,指导老师希望她留在西安的大医院,她的答复是:“在佳县不能说是无怨无悔,但我还是觉得值得,我在那个地方实现了做医生的价值。”
回到佳县后,路生梅认为应该向大医院看齐。她向领导建议把儿科和内科分开,这既方便对病人的管理,也利于儿科专业技术的发展。就这样,1984年,佳县第一个正规儿科成立了,路生梅担任科室主任。这一年,她四十岁,到佳县已经十六年了。
为了提升服务能力,路生梅四处筹资,有时甚至自掏腰包,选送科室的所有护士分批外出进修。在管理上,她把学到的先进经验运用起来,使得“大查房”、“大病历”、疑难病例讨论等制度逐渐规范起来,并在全院推广。
路生梅多年的努力成效显著,在榆林地区医务技能竞赛中,佳县儿科多次获奖,尤其是小儿静脉穿刺技术,一度保持团体和个人第一名。同行们纷纷感叹:“佳县是榆林地区最穷的县,佳县医院是全地区医疗条件最落后的县级医院,而佳县医院的儿科却是榆林地区最好的!”
“佳县儿科”有了名气,成为全地区、全省医疗战线的一面旗帜,在儿科疑难杂症方面,路生梅成了榆林地区的权威。
患者纷至沓来,路生梅对医护人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医生对病人必须一视同仁,对贫困老百姓以自己的善心扶贫,以自己的仁术救命。”治疗中,她坚持不滥用抗生素,不滥用激素,不收红包。她总是对医护人员说:“佳县地域苦焦,生了病的人就更可怜了。我们怎么能下得了手,从穷人、病人嘴里‘掏食’呢?”
由于交通不便,山里的很多患者走不出来,经常小病熬成大病。“不能守着医院等病人!”为此,路生梅又带领团队主动进村入户,送医送药。
为了佳县的乡亲,她苦了自己的孩子。女儿得腮腺炎、发高烧、出水痘,都被她反锁在家。冬天得了肺炎,女儿自己拿着小药瓶去医院打针。女儿放学回家,不是铁将军把门就是冰锅冷灶。有一天,大雨倾盆,路生梅忙完病人的事已经很晚了,她焦急地赶回家,一眼就看到女儿正蜷缩在门前的石床底下瑟瑟发抖。“人家的孩子都回家了,吃饭了,我的孩子却在大雨中找地方躲雨。”心酸与内疚之下,路生梅的眼泪无法抑制。十几岁的女儿没好气地说:“你哭什么,我这不是没淋着雨嘛!”
尽管觉得愧对家人,但在救治病人与照顾孩子之间,路生梅还是选择了前者,“因为这样才心安”。
佳县人民感恩她,信赖她,视她为亲人。有个叫魏来表的农民,常年患有头疼的毛病,经常来找路生梅看病,多年相处下来,他对路生梅的医术医德赞不绝口。1987年,魏来表被确诊患了脑瘤。临终前,他让家人把路生梅找来,要把一家老小的健康都托付给她。直到路生梅答应他,“我不光照应你的儿子,将来还要照应你的孙子”,他才安心离去。
“佳县人民把人间最真诚的爱和信任都给了我。”这莫大的肯定,给了路生梅前进的勇气和动力,佳县的沟沟峁峁留下了她的足迹,而北京渐行渐远,成了故乡。
1999年底,路生梅从佳县人民医院副院长的位置上退休了,西安、榆林的大医院纷纷向她发出邀约。面对高薪聘请,她一一婉拒,她牢记着“为佳县人民服务五十年”的承诺,只把家门向最需要她的乡亲们敞开。
所有的诊断都是免费的,路生梅说:“国家已经给了我退休工资,我不缺钱。”而她居住的,仍然是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窑洞,仅有的书桌、衣柜、木沙发,也都陈旧简陋,雕刻着时光的印记。
正是在这孔窑洞里,路生梅度过了最幸福的人生时光。她和高正胜互相支持、互相理解,“是生活中的好伴侣,工作中的好搭档”。然而,悲痛来得猝不及防,2007年,高正胜因病离开,路生梅心如刀割。三十七年的恩爱已成回忆,她整日以泪洗面,是佳县的父老乡亲安慰她、陪伴她,让她逐渐走出痛苦。“老高一生诚实厚道,乐于助人。我钦佩他,他的言行也深刻影响着我。所以,爱一个人就要在他离开后,做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2012年,一双儿女劝路生梅到城市跟他们一起生活。就在她纠结是去是留时,一天夜里,一对老夫妻急促地敲响了她的家门——孙子刚刚出生,正在医院抢救,他们恳求她去会诊。路生梅二话没说赶去医院,和医护人员一起,忙碌了整整一夜。“这里的患儿需要我”,看着呼吸逐渐平稳的娃娃,她决定留下来。
“路大夫人好,从来不起火(有耐心)。”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黄河对岸的山西老乡。来时,他们拎着自家的土特产,走时,则换成了路生梅硬塞过来的精致点心。
在路生梅的窑洞里,不管白天黑夜,无论休息与否,总是人来人往,就连她回北京探亲,问诊的电话也接连不断。她的手机号多年来没有变过,佳县人民说那叫“路大夫热线”。每当手机铃声响起,她总是耐心地询问、解答,标准的京腔里不时夹杂着陕北口音:“孩子是什么症状啊?这个药暂时不要用……”
路生梅在窑洞里挑灯学习
多年付出,口碑载道,路生梅相继被评为“感动榆林人物”“中国好人”,而她却谦逊地说:“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他们却充满感激,做人不能忘了感恩,我只能加倍对他们好。”得来的奖金,路生梅全部捐赠给了县养老院,她还组建了一支“老年人志愿服务队”,从此走上了公益之路。
2018年,是路生梅到佳县的第五十个年头。“服务五十年”的承诺,她做到了。正萌生退意时,有一天,她在网上看到,当年的大学老师、已经九十八岁的张金哲院士仍然在门诊忙碌。惭愧之余,她接受了佳县仅有的两所医院的邀请,轮流坐诊,继续为儿科的团队建设贡献力量。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七十六岁的路生梅写下请战书:“无论奔赴哪里,无论生死,我都要参加,因为肩上有责任,心中有使命,因为我是中国医生。不要嫌我老,我愿把生命留给患者,留给年轻的同行们。”
芳华已逝,初心如故。退休后的二十多年间,路生梅的接诊人数超过十五万人次。当佳县人民医院从几排窑洞发展成为一所二级甲等医院时,当佳县新生儿的死亡率从20世纪60年代的百分之六降至如今的万分之六时,当年那个扎着两根小辫的北京姑娘,也成了满头银发的“路奶奶”。
从“小路”到“路姐”“路姨”“路奶奶”,经路生梅救治过的四代、五代人的家庭比比皆是。作为佳县幼儿医疗事业的奠基人,路生梅心里充满着职业满足感。回顾自己走过的路,她说:“如果当初我去了大城市的医院,可能在专业提升和科研方面有更大的成就。但我这几十年服务于基层,也有不一样的收获。治好一个孩子,可能会影响他的整个家庭,甚至他的一生。”那些经她救治的孩子,确实被她深深影响着。他们中,有的在信中不忘感恩:“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的一言一行指引着我,您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如坚守,比如博爱……”还有的,沿着她的足迹走上了从医之路,“路姨是我的灯塔”。而更令路生梅欣慰的是,女儿真正理解了她。在一次采访中,女儿含泪向她告白:“您不但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一名合格的医生,更是我值得敬佩的好妈妈!”
“与其说我服务佳县群众,不如说佳县人民成就了我。”2022年,路生梅荣获“最美巾帼奋斗者”称号。回北京领奖时,她再一次站在天安门广场,心潮澎湃。当年风华正茂时,她从这里走向佳县。那时和她一同毕业的一百六十三名毕业生,有的调回北京,有的去往海外,一直留在分配所在地的,只有她一人。时间是最好的见证,母校首都医科大学以路生梅为荣,为她颁发了“济世修德”杰出校友奖。
“作为党员,为党工作没有退休年龄。作为医生,为病人解除病痛也没有退休年龄。”如今,八十岁高龄的路生梅还在“超期服役”,她把自己形容为“佳县的一只风筝”,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佳县的父老乡亲们拉一拉线绳,她就会回到他们身边。
“征途漫漫,惟有奋斗。”这句话,路生梅送给后辈,也勉励自己。为了佳县人民,她要“生命不息,服务不止”。
责编丨张静祎 责校丨张静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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