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会作品之二十三:许芳│雾渡河里觅乡情

时事   2024-11-06 17:28   湖北  


雾渡河里觅乡情

文/许芳


对于山里的娃来说,靠山吃山的最大本事,就是能一眼分辩出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吃,什么好吃。

我的家乡是在五峰的大山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产出。像酸梗子(虎杖)、茅草芯这样的,嚼着有味道,但不能多吃。野樱桃、李子、杨木赖子、毛桃子,这些东西有的苦、有的酸、有的涩,大人在田间劳作后,会顺路薅一点补充水分或者提神醒脑,继续劳作。孩子们则是单纯地尝尝味道,觉得好玩。味道好并得到大家公认的有地枇杷、栽秧泡子、八月炸、杨桃等,其中产量大、最易得的当属杨桃。

一到秋天,山岗上、树林间,那弯弯曲曲的藤蔓上,挂着一个个深褐色的椭圆球,它们挤挤挨挨,从茂密的叶子中探出头来,希望得到更多的阳光照耀,以获得更多甜蜜的滋味。

这些杨桃有的外皮光溜溜,个头比较小;有的外皮带着柔软的毛,个头稍大。熟悉它的人凭着它独特的颜色,一眼就会认出来它们是一家人。很多城里人以为杨桃都是带绒毛的,其实不尽然。因为不带绒毛的个头很小,又不压秤,卖不出好价钱,大家都很少去摘,所以见到的机会少。

深秋时节,只要走到杨桃生长密集的地方,远远就能闻到醉人的果香。这时候,我就和小伙伴们上山打杨桃了。我们先捏一捏,专挑软的摘下来,左手三根手指捏着,右手从顶上把皮向四个方向撕开,点缀着黑芝麻的绿油油的果肉就呈现在眼前,张口一吸一抿,果肉带着汁水,一下子在口腔中散开,直冲喉咙,满口的香甜。小伙伴们一口一个停不下来。吃到嘴里微微感觉到酸味,就不能再吃了,不然吃饭的时候不管嚼什么,牙都是酸的。等吃到尽兴,我们这才捏着硬的杨桃摘,把背去的背篓,提着的篮子都装得满满当当才心满意足地返回。


把打回来的杨桃用一个盒子装着,每天去捏一遍,捏着是软的就吃掉,硬的就继续放着。明明前几天才饱餐了一顿的,看到放在家里的杨桃又开有点猴急。选稍微不那么硬的,用刀削开来啃,酸中带着一丝丝甜,口水直下,别有风味。

放在屋里,温度比较高,杨桃三五天就熟了,这样的杨桃比在藤子上熟的更清甜。刚开始熟得少,每天三五个,总觉得不够吃。不过它们在盒子里相互影响,一下子都熟了,吃也吃不完。熟了的杨桃不耐储存,多放几天就会有酒精的味道,不能再吃了,于是全部倒进了猪圈。

杨桃从摘回来到处理掉,只有月余,并没有吃多少。可第二年我们又会乐此不疲的去打。感觉吃了多少并不重要,从打回来,到每天去捏,有了这个过程,才算度过了一个甜蜜的秋天。

后来我从书上得知这种水果的大名叫猕猴桃,杨桃只是它的小名,对于杨桃这个称呼我还是有着别样的亲切感。多年以后,我在水果店里看到了大名叫杨桃的水果。在我的认知中,水果大体都是圆形,不管是正圆、椭圆,还是各种不规则的圆。接触了热带水果之后才帮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榴莲有那么多的尖刺,红毛丹全是毛毛,杨桃则是绿色或黄绿色,有五条棱,像五片肥厚的叶子集合在一起,横着切能切出五角星。因为觉得新奇,我专门买了几个杨桃回去,切出来的五角星是挺漂亮,但按照食用攻略,不管是直接吃,还是拌酸梅粉、做沙拉、炖煮,怎么吃都不觉得好吃。也许是我们的味蕾无法适应这种味道。于是我对于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水果,为什么会同名的思考,也不了了之了。

长大后我外出求学,又辗转到夷陵区工作,吃到了越来越多的水果,却很久都没吃过野生的猕猴桃。有一次我正在逛街,突然看到有人推着板车卖这种野生的猕猴桃。就像邂逅了一个久违的朋友,我非常兴奋,连忙冲过去。小小的猕猴桃用一个网兜装着,没问价格之前我想,就算是10元20元一袋,也不算贵吧,结果卖家说5元钱一袋。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一袋,也无心再逛街,连忙回到家,找了一个盒子,把猕猴桃放进去,一个个开始捏,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当时特意问老板,这个猕猴桃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说是雾渡河山上。于是雾渡河这个地名,让我顿时有了家乡之感。


这次采风,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去雾渡河,我心里隐隐期待,仿佛是重回故里。既想去看看那些猕猴桃,更想看看孕育这么甜美猕猴桃的那块土地。

大部队从小溪塔出发,畅行无阻,很快来到了雾渡河镇上,街心公园里一个切开的猕猴桃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被切开的猕猴桃,中间是翠绿的芯,形状不规则,黑色芝麻样的籽,围绕一圈。果肉纤维以这个圈为起点,散发出很多的射线,像太阳放出的光芒。这种独特的结构和纹理,不仅增加了猕猴桃的口感,还使其更加易于消化。车慢慢行驶,我们看到后面还有一排,都是大个子,不同的是芯的形状,有的圆、有的扁、还有的带尖尖。每个猕猴桃托着一个字,组合起来是“世界猕猴桃原产地”。原来这个小小的猕猴桃,还是世界级的呀。

到了镇上分成小组,前往不同的目的地。我们刚从主干线拐进分支路,两边的大树扑面而来,一下子进入了清凉之境。昨天刚下了一场大雨,有的沙石冲到了路上,有的树倒在了路边,通行不是很顺畅。降下车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家开心地聊着,时不时地响起欢笑声。我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在家乡的某次春游。也是三五个好友,也是穿行在这样的密林之中,近处有各种不知名的小花,有覆盖一大片的葛藤,有若隐若现的鸟叫虫鸣。远处有高高的山,有深浅不同的绿,有蜿蜒的羊肠小道,证明附近有人生活。是我进入了梦境,还是梦成了现实,我已然无法分辨。


我们来到了中亚楠木林,如果不是有人介绍,我们不会知道那么多高耸入云的树,会价值千金。我们来到了马卧泥看银杏树。六人合抱的树,树叶葱绿,挂满了银杏果,它的年轮上一定也记录了很多的故事。我们还看了大柳树,两颗树分别长在河的两岸,却在空中交汇,到底是母子、夫妻、还是兄妹?

后来,我们又专门去看了猕猴桃园。田间用水泥柱支撑起粗粗的藤蔓,大片片的叶子向四处伸展。远远看去,绿叶掩映中,有显眼的褐色。我正奇怪猕猴桃怎么长这么大,走近仔细一瞧,原来是套了木浆纸袋。套袋可以防止猕猴桃被日头晒伤,减少病虫害,让果子更大更甜,提高经济价值。毕竟,谁不爱有颜值又味道好的果子呢?

猕猴桃从山野走到田园,走过了很长的路。1904年,雾渡河的猕猴桃藤蔓,跟随新西兰旺加努伊女子学院校长玛丽·伊莎贝尔到达新西兰,由园艺师亚历山大·阿里森试种,1910年终于结果了。也许是那里的气候和土壤更适合它生长,也许是园艺师拥有高超的技艺,经过6年的精心培育,这根远涉重洋的藤蔓,主藤竟然达到10公分的直径,结出的果子有三两到半斤重。而在它的故乡宜昌雾渡河,百年老藤也只有7-8公分的直径,最大果子只有二两。亚力山大·阿里森非常兴奋,给它取名叫“奇异果”。这种水果繁殖容易,味道甜美,气味芳香,深受新西兰民众的喜爱。丹麦、荷兰、德国也纷纷向新西兰引种。50年代初日本向新西兰引进“奇异果”,让它辗转回到了亚洲。

2004年,中国与新西兰签订了贸易与经济合作框架。既然中国雾渡河的猕猴桃在新西兰得到有效的发展,品种更为优良,所以我们有必要将改良后的好品种引进来。因此两国农业部达成协议,雾渡河镇引进新西兰猕猴桃新品种“红心”“红阳”“米良”“东红”等品种,由新西兰进行技术指导。

当年雾渡河的“杨桃”――“中华猕猴桃”漂洋过海到欧州,几十年后又回到了“娘家”。作为世界猕猴桃的原产地,雾渡河充分发挥优势,将猕猴桃产业作为助农增收的支柱产业大力发展。截止目前,全镇现有野生猕猴桃1万亩,人工种植面积6400亩,年产量2000吨。2017年7月,中国绿色食品发展中心认定“雾渡河猕猴桃”为“绿色食品A级产品”。

为了更好地满足消费者需求,品种从以前的三峡1号、米良,现在是东红、G3、G9、红阳、翠香、翠玉,逐渐更新换代。雾渡河还与中国科学院武汉植物园猕猴桃学科组组长、中国科学院猕猴桃产业技术工程实验室主任钟彩虹签订了猕猴桃新品种试验相关项目。相信在雾渡河这边土地上,关于猕猴桃的故事会不断出现,猕猴桃的传奇还会延续。


人对于故乡的爱和憎,会随着年龄增长不断改变。就像我生在大山,小时候不喜山,是害怕走路。“望山跑死马”,不管去干什么,都要走好远。跟着父母去劳作,随便要走一个小时;走个亲戚,一走走半天,那还算是近的。看到电视里,平原上没汽车还能骑自行车,再不济还能拉个板车。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走出大山,去平原、去海边,去更辽阔的地方。结果兜兜转转几十年,我并没有走远。现在山里的路修到了村,交通条件改善了,山高路远这个缺点被克服后,其他都是优点了。

山上一年四季有野菜、野果,有清新的空气和时刻变幻的风景。所以,我当初因各种原因没有走远,现在则是庆幸还是留在附近,想要看山,一小时可以抵达。对于山的热爱,已经浸润到了我的骨髓。喜欢山上郁郁葱葱的树,喜欢生命力无比旺盛的草,喜欢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喜欢造型奇特的山石,喜欢随时会下的雨和突然起的风。这些,那天我在雾渡河都找到了,从此我的心也有了新的栖息地。期待下一个秋天,约着伙伴们去摘地里的猕猴桃,也去山上打杨桃。

作者简介:许芳,女,宜昌市作协会员。爱好散文、诗歌,作品发表于报刊杂志和自媒体平台。


来源:夷陵作家

桃源长歌雾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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