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我的爷爷们​ / 作者:董树田

文化   2024-09-21 08:02   北京  

刊头题字:著名书法家姚景林   第2487期





我的爷爷们
□ 董树田
一百二十年前,我们家是有着九十多口人的大家族,据有关记载,董姓是黄帝后裔,传说舜帝封黄帝后裔,董父为川候,并赐以董姓。另一种说法是:春秋时期,周朝大夫“辛”有个儿子到了晋国。与籍氏一起主抓晋国典籍,他们的职责是“董督晋史”。简称“董史”。其后代便以他们的官名为姓。

不管如何传说,我们这一族原住陕西洪洞县,后迁民到山东莱州府昌邑县的董家玉庄二甲三社,之后又闯关东到江西二嘴子(大概是辽宁铁岭南的大青嘴子)。因灾年找亲属借粮遭拒后,老祖宗亲哥八个,又讨荒来到黑龙江省双城县韩家甸,在韩家甸也未久居,举家搬到二十里地外的兰家烧锅。后又迁往万龙王官屯。发迹后,在韩甸六家子买了一个大庄园,才定居下来。

我祖父玉坤排行第三。生于一八九六年,享年93岁。我孩童时,祖父常对我讲,我们董家有四大祖训:一是见面不准说认户,因为都是亲家族。二是论辈时如果中间字排不上,就以多少世为准。三是出门在外的董家人,如果走到哪里要住宿,就打听是否当地有董家大户人家。如果有,他们必能接待你到家吃饭,困难的还可借助盘费。四是绝对不许通婚。

我们这股属于长支子人,我辈份最小,论世我是二十世。长支子人与末支子人最后辈份差距很大,就造成了“摇篮里的爷爷和拄拐的孙子”的情况。从我记事起,远近支的爷爷就有三十多个。排行到二十一爷后,叫着太绕嘴,没法再排了。各支的老疙瘩我都叫老爷,记得我管叫老爷的就有十来个。

据祖父讲,前中华民国,我们家是个大财主,也有较大的庄园。大院有二十多万平方米,为防土匪(胡子),大院四角设有大炮楼,每个炮楼设有一架台枪。台枪的杀伤力较大。枪口处挂着大块红布,外观非常显赫。家族男丁十二岁就开始练枪保家。我祖父胆小不敢放枪,十八岁后,在院里掌管车辆、马匹、碾磨等事务。也称“院心掌柜”的。

祖父一辈子常说:做人要有良心,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良心;吃亏是福,要积德行善。他有个治疗妇女产后血迷的药方,曾用此方救了好几个人的命,深受乡亲们的尊敬。祖母李氏三十多岁病故,祖父为了四个弟弟着想,再也没续贤。为此,我的父亲就成了当时不多见的独生子。

下面,我就把记忆中其他爷爷的真实往事叙述几个,以飨读者。

董二台枪孙七挺绰号的由来

二爷董玉范是祖父的亲叔伯哥哥。中等身材,性格豪放,念过几天家学。经常给人唱书。他经常读错古评书中的道白。有一则笑话就是他给人家唱书留下的。《隋唐传》里的程咬金使用的兵器是“宣华大斧’。他念成了”宣华大爹”。听书的都笑他是白字老先生。当他念到“程咬金手使宣花大爹,照着来将搂头一爹时”,众人捧腹大笑。他说:“笑什么?又是一爹,这叫连环爹!”也不知是他幽默取笑,还是真的读错,在我小时候,大家都当真事说了很多年。

二爷十四五岁时,枪法特准。他和五爷玉国都能用单子快枪打燕雀。这是为看家护院练就的童子功夫。

话说有一天,轮到二爷上炮台值夜班防匪,他大声喊道:“今晚夜宵炒俩菜下酒,主食吃疙瘩汤。”说完就上了东北角炮台。看到台枪,抓在手中,自言自语道:“这台枪装了半月,可能反潮了,必须放了。”说时迟那时快,对准墙外就是一台枪,就听高粱地里有人“妈呀”一声惨叫!二爷心说:“不好!打着人了。”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原来高粱地里是东头儿孙老七在出恭,枪把他屁股打个稀烂,糊了一屁股枪沙子和碎华铁。这次误伤侥幸人没被打死,我家卖了三匹好马,才把孙老七治愈。后来我二爷就叫“董二台枪”。孙老七命大,能挺住一台枪。大家都叫他“孙七挺”。董二台枪、孙七挺的绰号在家乡叫了几辈子。

五爷智斗土匪

五爷董玉国是我祖父的亲二弟。远近支排行第五。因为他胆子特别大,人又特别实在,就有了个绰号,叫“老五傻儿”。其实被叫做傻子的人都不缺心眼儿,通常都大智若愚,是有城府的人,五爷就是这样的实在人。

五爷在家学读过几年私塾。写一手好毛笔字。成年后就被九爷的岳父周二先生(中医)找去当账房先生。因我家当时也是个财主,五爷外出要账时,被土匪绑了票。家中听说后,乱作一团。特别是我祖太奶,整日哭天抹泪。家中掌柜的四处凑钱,准备赎人,但是官兵追剿土匪,总没找到与土匪约定的地点。后来听说官兵把土匪赶到了东山里,有一次土匪把人耳朵和手指送来我家。我祖太奶看后对家人说,这不是老五的。

日月如梭,五爷被抓一事过去了一百多天,某日,土匪到江北三肇某地,五爷被押在一处三间平房里。五爷想:这一百多天,被绑的秧子(有钱家子弟)闯兵围剿时,已经死了十几个人,说不定哪一天我也命丧他乡。我一定要想法儿逃出去。土匪换岗时,五爷对看守说:“干你们这行的,脑袋别到裤腰上,死活不知,不如你把我放了,到家后我给你一笔钱,以后你就不用再卖命了。”土匪被五爷说动心了,思考到后半夜,与五爷讲好条件后,给五爷松了绑。五爷拿起大枪把二道岗哨打昏,捆好,与放他的土匪到马厩里牵出四匹好马,闯卡而逃。刚到松花江边,后面就有土匪马队鸣枪追了上来。二人急中生智,把马打下大江,拽着马尾巴渡江脱险。

家人见五爷逃回来了,都欣喜若狂。这时,众兄弟子侄都想把和五爷一道回来的土匪送交官府,这样就不用兑现承诺了。但是家掌柜的不同意。他说:“咱们不能丧良心,这个土匪能放咱们,就说明他有走正道之意,他也是穷人出身,咱们一定要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说完后,马上把拐来的土匪的两支枪和两匹马交给他,又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另寻生路去了。

从此,五爷在家乡出了大名。后来,土匪每次打六家子屯,屯中的财主都给五爷披红带花,让他当指挥。有一次,把来犯的土匪打走后,于大头带兵追了上来。村中人不知是兵,照样开枪射击,打中了于大头的马鞍子。于大头急令号兵快吹号,同时问前面是什么屯子?马弁告知,是六家子屯。并说,这个小屯子,枪秆直溜儿,从来没被土匪打开过。因为当时土匪遍地,很少有没被土匪打开的村庄.于大头听后,忍不住夸赞说:“这真是纸糊的双城县,铁打的六家子啊!”解放后,五爷随二叔国安搬到五家镇,终年88岁。

九爷打官司

九爷董玉久是我祖父的亲三弟。在家学读书最多。听祖父讲,九爷是众多子弟中的佼佼者。某天,秀才出身的老师对掌柜的说:“我平生所学都倒给了你家老九了,他再想念书就得到沈阳或北京去了。”刚说到这里,有人来报,江北青岗输了官司的长辈六叔回来了,掌柜听后,大吃一惊。如果真输了官司,包赔对方损失,就得马上倾家荡产。经家族长辈研究,决定派九爷去青岗接打这场要输的官司。当年九爷才十九岁,接受这样的任务能不能行?家人都觉得没把握。但九爷信心满满,收拾衣物,戴上礼帽,手提文明棍,坐上小车子(旧社会驴拉带盖车),起程奔江北而去。
九爷到青岗县第二天,投亲靠友找关系,在大街某处开了一个律师事务所。发出海报说,凡是青岗县未有结果的冤案,本所都可受理,为原告讨回公道。这样一来,青岗县是满城风雨,县太爷也慌了手脚。

第三天,九爷就递上我家诉讼刘家移界碑强占土地的状纸。县太爷说:“董玉久,这状纸是你写的吗?”九爷当场倒背如流。县太爷既惊讶又佩服,当场准状前案可再次复查。

当年青岗县刘家是个大财主,不但家有电话,而且京都有两名官员。当时县太爷给刘家去电话说:“江南董家来了能人,把青岗县的诉讼都搞烂了,你家必须来人上堂答辩。”几天后,刘家调回一个当官的人和我家打这场官司。说来凑巧了,刘家回来的人没几天就得病死了。加之刘家确实无理强占我家20垧土地。最终找人说和,认输了这场官司。

由于九爷这么年轻就打赢了这场要输的官司,无论在青岗县,还是在家乡,名声大振,当时青岗县留九爷任职,九爷怕以后人家报复,说啥也没答应,载誉归乡,从此大名远扬了大半辈子。

九爷匪巢救岳父

自从九爷打赢了官司,在老家方圆百里,大有名气,当时的官府或警察都很怕他,从此我们家再也没人敢欺负了。

话说有一天,韩甸来人对九爷说,你岳父周二先生被土匪绑走了,让你带大钱去赎人。

原来头天晚上,韩甸来了土匪,专程到东头小马屯绑周二先生的票。胡子没想到,周二先生有枪,打死打伤几个土匪,最终还是把周二先生绑到河西耳朵眼儿对面的匪巢。准备要更多的赎金后,再撕票杀死先生。

土匪提审周二先生时说,快写信让你儿子带大钱赎你回去,如果不来,三天就撕票要你的命,周二先生说,我儿子是傻子,不能办此事。叫我姑爷来吧,匪首(报号九占)问,你姑爷是谁,周二先生说,是六家子董玉久。九占听后,打了一个咳声,说你这个值钱的大鱼,恐怕兄弟们白忙活了。
第二天,九爷按时来到匪穴,几个匪首在炕上抽大烟。九占坐起来吐个烟圈,对九爷说,你叫董玉久?“是!”九爷回答。那你看看我是谁?九爷看后说不认识。九占又说,你再仔细看看。九爷说:“确实不认识。”九占说:“八年前,在双城通往韩甸的汽车上(烧木柈为动力的老汽车),你给一个背四个包裹的人买过一张车票。到韩甸后又请那人吃顿饭,可有此事?九爷答道,确有此事。九占说,那人就是我。

原来八年前九爷在双城乘车要回韩甸,见乘务往下推一个背几个大包裹的人,争吵中得知此人丢钱,没钱买票。就慷慨解囊,为他购了车票。当时九占非常感动。一路乘车再没说话。到韩甸下车时,九占叫住了九爷。问,好人,你叫啥名?哪里人?九爷说我是六家子董玉久。说完就要走,九占说,你救人救到底,因丢钱我一天都没吃饭了。你再请我充充饥吧。九爷又请他吃喝一顿,分别时,九占说我是河西人,咱们后会有期。

此人正是匪首九占。由于打窑时(地主庄园)二十几个土匪受伤,九占到双城购药疗伤,把余钱丢了,为此才有上述一幕。

说来奇怪,土匪也有七不抢八不夺的规矩,也有感恩报答之义气。可能是为了给自己贴金出名。就这样,交钱后再要命的“大鱼”,经协商只给180名土匪每人做套灰衣服,外带鞋和绑腿,给死去的土匪若干埋葬费了事。

满州国时期,日本鬼子硬让九爷当了两年零九个月的伪区划长。解放后由于这段历史,连教学都没干上。文革时也挨了九次批斗。我发现九爷一生和九字有了不解之缘。九爷排行老九,名叫董玉久,十九岁打了一场官司,伪满时当了两年零九个月的区划长,认识了九占。文革中挨了九次批斗。如果能教上学,也得当几天“臭老九”了。

写到这里,再简要说说其他几位我了解的爷爷。解放前后,有四位爷爷当了处长和科长,有两位参军南下,十七爷留在了福建,十九爷任职沾河林业局,老爷爷玉魁在哈尔滨石油机械配件厂,任供销科长。我当单位采购员时,与老爷有二十年的来往,对我帮助很大。其余的爷爷们都在老屯当农民。现在基本都已辞世。

二十年前,我早就当上爷爷了。写下这段文字就是想告诉80后、90后的孩子们,他们不但没有我这么多的爷爷,而且就他们本身来讲,多数都是独生子女。长大后他们的负担太重,也必然孤单。我们现在的爷爷们,有责任告诉他们:都要把表兄弟、两姨弟和直系亲属当亲哥们处,不然的话,他们的负荷太重,也太孤单了。

作家小档案


董树田,1949年生于双城堡韩甸镇六家村。于双城粮食系统退休。爱好文学,有诗歌、散文、故事、曲艺作品发表于报刊。现为双城区古堡文学社秘书长。双城区文联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著有文学作品集《老村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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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2月11日创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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