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田培信,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于2015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人民日报》《经济日报》《陕西农村报》《文學陕军》《中国税务报》《商洛日报》《秦岭文化》等报头刊尾及网络平台。系商洛市作家协会、诗词协会,啇南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山里的树木
田培信
也许是年龄的原因吧,我越来越喜欢回到乡村。望一望那逶迤连绵的群山,看一看那错落有致的村舍,听一听那起起落落的鸟鸣,摸一摸身边的一草一木,就如回到了天真无邪的童年。
秦岭南麓的山脉是厚重的,也是温柔的,似一位饱经沧桑的母亲,包容万物。一坡坡油桐树、栗树、香椿树奋力生长,争取更多的阳光雨露和生存空间,还有林下簇拥的灌木丛,以及低矮的小花小草,都生长在大山的怀抱里。大山无言,默默滋养着草木;草木无声,默默滋养着日子,用生命点燃瓦隙间升腾的炊烟袅袅。
每次我路过草地,都会俯下身子,细心看看毛茸茸的叶片。阵雨初霁,每片叶尖都噙着一颗晶莹的露珠,水晶般明亮清澈,纯净的可作滴眼露。任山风在耳边吹过,小鸟在头顶唱歌,调皮的朝霞从叶缝间穿过来,斑驳而游离,使周围一下子就活泼可爱了。草木的清香与泥土的芬芳糅合在一起,空气里便有了丰富的内容。顷刻,大地间就有了山野的独特韵味。
在秦岭山里,每棵树都有着自己的名字。山里的孩子从小就进山看树、数树、识树。在孩子眼里,树林是他们的伙伴,也是他们香甜的果园。在大人眼里,树林是他们撑门户的钱袋子,胡基墙上的檩子椽子,堂屋中央摆放的大粮柜。这些名目繁多的树木,不仅为山川披绿,也与山里人的日常息息相关。因为树们知道,它们要快快生长,用逐渐扩大的年轮捧出一颗感恩之心。
记得小的时候,节令惊蛰一过,我就跟在父亲身后上山植树。父亲说,你的个子还没锄把高,挖不动鱼鳞坑,那就帮着扶树苗吧。土厚的地方树坑挖的深,我就拿大树苗;土薄的地方树坑挖的浅,我就拿小树苗。小手扶苗,大手培土,树苗直愣愣地昂首挺立,精神抖擞。土里偶有石块,我会视为饭碗里沙子,就认真地挑拣出来。细土填满了,还要帮助小树伸个懒腰——提根。父亲还说,树和人一样,只有身子正,影子才不斜。我把坑里虚土踩实、浇满水,喝足了水的小树,在春风里摇曳生姿,频频向我们点头问好。前些年,山里人吃过滥砍滥伐的亏,受过洪涝灾害的苦,见过泥石流的凶,回过头来,用植树植绿的方式将功补过,治愈着一个个山头一面面坡的累累伤疤。幸亏,大家觉醒的早!你快瞧,那边山头上乡亲和孩子们干的多卖力啊!这方山水星星点点的青翠,是他们种下绿色的希望与幸福。
油桐树似乎有点浪漫,伞形的树冠,谷雨后绽放一树的繁花,在漫山遍野撑开一朵朵“伞花。”粉白色的花朵,朝天绽放的像小喇叭,与小鸟合拍奏响春天的律动;朝地绽放的像小铃铛,为山村摇出甜蜜的日子。蜜蜂在花蕊间吸吮着舞动着,好像要把每朵花都数一遍。可它们数呀,数呀,总是数不清。越是数不清,它们就数的越起劲,乐此不疲的样子。立夏时节,花伞被夏风吹成了绿伞。老农干活累了,锄把往树下一横,坐下歇口气,抿口茶,吸口烟,马上又来足了力气。秋天一到,绿伞又被秋风染成黄伞。此时,你如果仰仰头,就看见黄伞的骨架上挂满了绿的、红的、黑的,或半红半绿、或半红半黑的桐子。剥开,像蒜瓣,又像橘肉,一瓣一瓣的鼓闷闷的白仁儿,能榨油,能换钱,是庄稼人的金疙瘩银疙瘩。仅念于此,早年,官方把桐花定为“县花”,它是当之无愧的。这无疑是对桐树所做的贡献,给予充分肯定和最高褒奖。
栗树多生长房前屋后,担负着人们一日三餐的煎煮爆炒、麻辣鲜香的重任。栗树火焰硬,煮熟的饭甘醇而浓香,即使化为灰烬,也在所不辞。它不择土壤薄厚肥瘦,要长就是一片、两片、一大片,或是几道沟几架山,几道洼,苍苍莽莽,蔚然壮观。年轻时在农村生活,对栗树的脾性了如指掌。我是树的主人,树是我的伙伴。看看它的挺拔,摸摸它的纹理,心里就显得踏实、舒坦。白雨过后,便与伙伴们钻进树林,在腐木败枝上寻找蘑菇、木耳,偶尔还能遇见灵芝、茯苓和羊肚菌,时有意外惊喜,回家少不了一顿丰盛的牙祭。每到端午节前,大人们便成群结队去采摘槲叶,经过蒸煮、揉磨、清洗、修剪后,用来包红豆馅的、柿饼馅的、鲜肉馅的、五仁馅的、火腿馅的粽子。也只有此时,槲叶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所在。好像只为端午而生,为粽子而长。近年来,科技创新又禀赋栗树新的使命,将栗树枝叶粉碎装袋,植入不同的菌种,就能长出千姿百态的菌花来。它们丰富了日子的餐桌,叩开了人们的味蕾,也富裕了祖祖辈辈守望家乡的山里人。
椿树之美,美于入馔。小河畔,石坎边,圈舍旁,到处可见它高大挺拔的身姿。清明青半山。清明初明,椿树便迫不及待地冒出三四寸长的嫩芽。泛红光的是红椿,泛绿光的是绿椿。红椿味冲,芬芳浓郁,宜腌宜酱;绿椿味淡,清香怡人,腼腆素雅,炝汆炒拌,春山春味。掰了头茬,过一场春雨,又可掰二茬;躲过一茬的椿芽,就显得有点老,口感略显粗糙。即便有些老,也不影响老饕们对香椿的嗜好。就索性烫了,晒了,悬于梁上竹箩里晾干,用作扣老碗垫料,况且又转化为另一道独特的风味。椿树纹理细腻,色泽红润,如烟熏火燎的老腊肉自带香气。用椿树拗制的蒸笼,蒸制干香椿垫底的扣肉,那真叫一个字:香!到底是怎么的一个香?我想,不仅我等俗人答不好,恐怕大文豪兼美食家苏东坡也答不上来。它好像从不让人说它的好,心里晓得便是,多么朴实的香椿树啊。
每一次回乡,我总会走进山里,去看看这些树木,就像去拜访交情深厚的老邻居。东风劲吹,草木劲舞,舞着舞着便苏醒了。和它一起醒来的,还有一路欢歌的小溪、衔泥筑巢的紫燕、低头吃草的老牛,还有放纸鸢的顽童。此时,大地之上,成群结队的树木闻风而动。阳坡的油桐树、阴坡的栗树、道场边的香椿树,老枝吐新,嫩枝吐翠,让人惊喜。我亲切向它们问好,微风中,它们纷纷点头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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