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6日，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宁波森浦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简称“森浦公司”）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案处罚决定。经调查，2024年8月13日，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对森浦公司实施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作出行政处罚，责令停止违法行为，并处罚款453.28万元 【1】。该案系国内首例金融数据领域垄断案件，被市场监管总局列为2024年民生领域反垄断执法专项行动第一批典型案例【2】 。
一、案件基本情况
经查，森浦公司在两个相关市场具有市场支配地位，即上游市场中国境内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销售市场，以及下游市场中国境内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服务市场。
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是金融信息服务商生产加工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产品，开展债券信息服务的不可缺少的生产要素和原材料。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按券种分类清理加工后形成的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产品，为债券交易机构和投资者开展债券交易业务提供完整实时行情基础性信息。金融信息服务商只有分别获得各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才能生产加工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产品，从而进入相关市场开展竞争。
森浦公司通过与某货币经纪公司签订独家数据销售协议，在中国境内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销售市场（上游市场）占有100%的市场份额。森浦公司是唯一获得中国境内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的企业，因而也是唯一可提供中国境内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服务的企业。森浦公司同时从事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销售市场（上游）和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服务市场（下游）的经营活动。
森浦公司滥用中国境内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销售市场的市场支配地位，排除下游市场竞争，没有正当理由对其他有资质、有能力的金融信息服务商实施拒绝交易的行为，阻碍其他金融信息服务商进入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服务市场。
此外，森浦公司还滥用中国境内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服务市场的市场支配地位，没有正当理由实施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的行为。森浦公司为提高数据产品销售价格，在提供中国境内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服务，开展数据流产品的经营过程中，将数据流产品按具体债券券种进行分类，分别定价，并附加最低起售金额的交易条件。
森浦公司的拒绝交易行为阻碍了数据要素的畅通流动，排除了下游市场的竞争，阻碍了下游市场持续创新发展，使得债券投资机构和投资者在购买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产品时失去选择权和获得更好价格与服务的可能性。其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的行为抬高了市场主体获取数据的门槛，损害了债券交易机构和投资者合法利益。据此，上海市市场监管局认定森浦公司违反《反垄断法》第二十二条第一款第（三）项和第（五）项，构成“没有正当理由，拒绝与交易相对人进行交易”，“没有正当理由，在交易时附加其他不合理的交易条件”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决定责令当事人停止违法行为，并处以2022年度销售额2%的罚款，计人民币4532782.9元。
二、案件评析
为应对数字经济发展，规范并保护数字经济公平竞争，新修正的《反垄断法》适时新增相关规定，如第九条规定，“经营者不得利用数据和算法、技术、资本优势以及平台规则等从事本法禁止的垄断行为。”第二十二条规定，“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不得利用数据和算法、技术以及平台规则等从事前款规定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
本案作为数据领域反垄断执法第一案，具有标志性意义。它不仅表明了国家对数据领域反垄断执法的关注，同时也展示了反垄断执法机构对促进数据要素自由流通、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的坚定态度。本案虽发生在金融数据领域，但对其他数据领域具有示范效应，必将对推动中国数据要素市场的规范化发展，保护消费者以及促进整个数字经济领域的公平竞争产生深远影响。
必需设施理论（Essential Facility Doctrine）发端于1912年美国终端铁路桥案，又称必要设施、关键设施、核心设施理论，是指经营者如果控制在相关市场经营所“必需”或“瓶颈”性的设施且其他经营者无法复制时，为避免产生严重限制竞争的效果，必需向其他经营者进行开放的理论。
2023年3月10日市场监管总局发布的《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规定》，在第十六条“拒绝交易”条款中规定，对必需设施的认定，应综合考虑以下因素：以合理的投入另行投资建设或者另行开发建造该设施的可行性、交易相对人有效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对该设施的依赖程度、该经营者提供该设施的可能性以及对自身生产经营活动造成的影响等。
本案行政处罚决定书中虽然没有使用“必需设施”这一概念，但在分析认定拒绝交易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的考量因素中，完全符合《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规定》第十六条的相关规定：
（1）关于以合理的投入另行投资建设或者另行开发建造该设施的可行性。反垄断执法机关认为，当事人与**公司独家协议有效期间，该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不存在被另行生产或获得的可能性。
（2）关于交易相对人有效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对该设施的依赖程度。反垄断执法机关认为，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是金融信息服务商生产加工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产品，提供相关服务不可缺少的生产要素和原材料，具有不可替代性。
（3）关于该经营者提供该设施的可能性。反垄断执法机关认为，相关数据不涉及国家秘密、商业秘密、个人隐私和个人信息等法律禁止交易的情形，销售相关数据不存在法律上的障碍。当事人与**公司签订数据代理协议取得相关数据的独家代理销售权，双方按销售收入分成获得各自收益。通过数据销售获取最大商业利益，符合双方约定和商业逻辑。并且当事人并未拒绝向债券投资机构和投资人进行销售，仅拒绝销售给其他有资质、有能力快速进入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服务市场的金融信息服务商。
（4）关于该经营者提供该设施对自身生产经营活动造成的影响。反垄断执法机关认为，当事人向其他金融信息服务商开放销售**公司数据，不需要进行再加工，不会额外增加当事人成本，也不会导致其他金融信息服务商“搭便车”，妨碍当事人对数据的正常使用及开展生产经营活动，不造成数据使用利益的不当减损。
据此，可以认定森浦公司拒绝交易的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构成必需设施。
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实施拒绝交易和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的行为，不必然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只有没有正当理由实施上述行为，才为反垄断法所禁止。
《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规定》第十六条第三款规定实施拒绝交易行为的“正当理由”包括：
（一）因不可抗力等客观原因无法进行交易；
（二）交易相对人有不良信用记录或者出现经营状况恶化等情况，影响交易安全；
（三）与交易相对人进行交易将使经营者利益发生不当减损；
（四）交易相对人明确表示或者实际不遵守公平、合理、无歧视的平台规则；
（五）能够证明行为具有正当性的其他理由。
第十八条第二款规定了实施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行为的“正当理由”：
这些“正当理由”，既是反垄断执法机关认定构成拒绝交易和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的构成要件，也是行为人进行有效抗辩的法定证明义务。
本案中，反垄断执法机关在认定森浦公司构成拒绝交易和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时，均认为其行为没有且不能证明具有正当理由。具体分析不在此赘述。
三、合规建议
本案当事人因签订独家销售协议从而获得独家代理销售权，在相关市场占有100%市场份额，其数据资源对下游经营者构成必需设施。在此场景下，经营者极易滥用其市场支配地位实施拒绝交易等行为。因此，经营者在获得独家代理销售权，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情况下，应谨慎实施不公平高价、掠夺定价、拒绝或限定交易、搭售或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差别待遇等行为，对照《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规定》所列举的“正当理由”和考虑因素，充分分析、评估相关行为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的可能性和法律风险，尽可能做到事前防范和有效避免。
（五）同行业经营者为什么不能交换竞争性敏感信息？
（四）医药企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实施不公平高价行为的认定
（二）近三年六起原料药领域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政处罚案综合评析
本文作者
饶卫华
审核人：张春耀
特别声明：
大成律师事务所严格遵守对客户的信息保护义务，本篇所涉客户项目内容均取自公开信息或取得客户同意。全文内容、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大成律师事务所任何立场，亦不应当被视为出具任何形式的法律意见或建议。如需转载或引用该文章的任何内容，请私信沟通授权事宜，并于转载时在文章开头处注明来源。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或使用该等文章中的任何内容。
注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