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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月光
作者汤其红女士：小学语文老师。热爱阅读，偶尔用文字记录生活，书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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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月色溶溶，漫步在皎洁的月光下，我的思绪飞回了四十年前……彼时，在我的家乡，人们的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双重匮乏，整个村庄，几乎找不到一台电视机。幸好，我们生产队有位“故事大王”——强生爷爷。夏天的晚上，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到洋汪河边，听强生讲故事。听父亲说，强生小时候读过私塾，是个文化人。他装了一肚子的故事：民间传说、野史趣闻、古代神话……天上人间，无所不包。强生讲故事离不开香烟，讲到紧要处停下来卖个关子，顺便过一过烟瘾。往往这时，便有人忙掏出一支递过去，替他点燃。强生吸上一口，鼻腔里幽幽飘出两缕烟，月光下，脸上现出满足的神情。强生边抽边讲，语速忽疾忽徐，语调抑扬顿挫。河风轻拂，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苇丛中飞舞。月亮借着波平如镜的河面，欣赏自己的倩影。河流，苇丛，房屋，轻摇蒲扇听故事的人们，还有远处的田野，全都笼罩在如水的月光下。熟悉的月色勾不起人们的兴趣，男女老少全都走进了强生的故事中。强生讲聊斋让我又爱又怕，女鬼复仇，灵狐报恩，书生闯鬼屋……迷人的故事把我带进了一个个奇异而又惊悚的世界，我感动着，也害怕着，以至于白天走路都要瞻前顾后，东张西望。怕归怕，翌日晚上，我又拎着小板凳奔洋汪河去了。如今回想起来，倘若没有强生的故事，儿时漫长的夏夜该少了多少欢乐？那些奇妙的故事，为我童年生活的画卷，增添了一抹亮色。一直以来，留在记忆深处的，还有1988年那个改变我人生的夏夜。“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的《登科后》道尽了寒门学子的畅快。相同的心情我也有过，虽然，我考取的只是师范学校，但在当时来讲，也算是“跳龙门”了。那个夏日傍晚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薄薄的通知书从我手中传到父亲手中，再传到母亲手中，接着传到弟、妹手中，最后又传回我的手中。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父母投向录取通知书的目光，让我联想到葛朗台盯着金子。当天晚上，母亲特意炒了两个菜，算是庆祝我金榜题名。父亲早早在门口点了蚊烟，一家人围坐在小饭桌旁，天高地阔地边吃边聊。父亲享受地酌着小酒，夸奖我有长女的样子，对得起父母，也给弟妹树立了榜样。母亲则忆苦思甜，嘱我饮水思源，勿忘帮过咱家的邻人的恩情。不知何时，月亮出来了，高高地悬于深蓝色的夜空。她遥遥地向大地窥视着，似乎羡煞人间的天伦之乐。饭毕，我和妹妹搬着凉匾来到屋后的打谷场。打谷场三面皆是稻田。我和妹妹躺在凉匾里，一边用扇子驱赶蚊子，一边在月色中听取蛙声蝉鸣。月光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也抚摸着散发出水稻清香和泥土气息的田野。我沉醉在梦幻般的月色里，不知不觉，轻轻唱起了歌谣：“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年幼的妹妹则充当忠诚的听众。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流年似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讲故事的强生爷爷已作古多年，父亲也离世十年了。世事沧桑，换了人间，唯有月光依旧。夏天的夜晚，我愿意沐浴似曾相识的月光，让她牵引我走进旧时光，重温美好、温馨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