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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士达孔拿社区(Strathcona)和唐人街都是著名的历史文化遗产。这里不仅是加拿大华裔先民的长期居住地;同时影响了温哥华今天的城市建设景观,而其中Shirley Chan及其父母Mary Lee Wo Soon 和 Walter Chan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高度传媒旗下《私享会》杂志特约记者采访了Shirley,揭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温哥华城市规划发展中的是是非非,述说令华裔难忘的一段奋争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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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4日,卑诗省政府举行了庄严隆重仪式,向Shirley Chan等31位省民颁发卑诗勋章。Shirley Chan(陈雪英)作为第四代移民,为本地华裔和其它多族裔社区的大多数居民,避免被排斥、种族歧视和边缘化,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她的曾祖父和其他华裔先侨一样,怀着淘金梦来到了加拿大,为太平铁路最艰难的卑诗省部分的建设,做出了贡献。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接受过一定的教育,父亲除了做账目会计事务之外,坚持用笔写作大量的文章,宣导华裔的权利;母亲亲自为华裔子女教授中文,热心帮助华裔新移民。Shirley与父母一起维护士达孔拿社区居民住宅的合法权利、保护唐人街建筑规模等,赢得了街区队长(Block Captain)的美誉。
Shirley Chan的母亲儿时的家庭大合照,摄于1923年的温哥华。后排最右的女孩为她的母亲Mary。中间就坐的为外祖父Lee Joe和外祖母Lim Hop Lee
Shirley Chan与父亲 Wah Koh (Water)
和母亲Wo Soon (Mary)合照
Captain Vancouver
一个美丽的传奇和五味杂陈
十八世纪末,英国海军军官、著名探险家Captain George Vancouver第一次在加拿大西海岸登陆,展现在眼前是的:海峡河流环绕着雪山峻岭,湖泊溪流簇拥着冲击平原、丘陵的美丽港口。为了纪念这位传奇的船长,该城市就命名为温哥华。
经一两代人的努力,Shirley åChan的祖父母终于在唐人街站稳脚跟,创立了自己的企业Trans Nation Emporium,从事进出口贸易。该物业坐落于Pender夹Columbia两街街角
在全球历年无论以何种指标来评定人类最宜居城市的榜单上,温哥华总是排在前几位。华裔移民曾给她起了一个浪漫的名字“云城”:云淡风轻、彩霞满天、舒卷自如的浪漫意境!同时,早期建设太平洋铁路的华工,也把这里叫“鹹水埠”:这条横贯加拿大东西海岸的铁路,不仅是全加拿大的交通命脉,也是卑诗省加入联邦、成为加拿大大家庭一份子的重要推动力。无论是云城,还是鹹水埠,百多年来,华裔加拿大人,浓缩着淘金美梦的破灭,修建铁路的光荣与死亡,唐人街的奋斗与安居,争取合法权利的酸甜苦辣咸的五味杂陈!
坐在温哥华唐人街著名的Chinatown BBQ烧腊馆中,Shirley Chan不禁思绪万千
唐人街
华裔的“庇护所”和CBD
今天,人们徜徉在唐人街大街小巷,映在眼帘的楼宇,清晰地看到“1901”、“1907”、“1910”年建造的字样。建筑虽不高大,但非常有特色,融合了中西建筑文化特长;路边的中英文标牌,例如上海巷、丝绸之路和红色灯杆,昂首矫龙,以及中山公园、中华千禧门等百分百的中国元素。
唐人街是庇护华裔加拿大人的神圣家园。太平洋铁路建成后,从疾病死亡中生存下来部分的华工,在城市边缘的沼泽泥泞荒芜的地方,搭起帐篷,修建陋舍,抱团取暖,一木一瓦地建立起了北美第二大的唐人街。
Shirley与母亲Mary在Keefer街老屋前合照,此独立屋后被温哥华列为“遗产保护屋”
上个世纪初,唐人街初具规模,不断兴建了楼宇宗祠、家乡干货店、传统的烧腊和可口的云吞店,以及学校、图书馆、医院和慈善机构。战后排华法案废除,新移民大量涌入,唐人街范围扩展到东侧的士达孔拿社区,耆老在宗族祠堂安度晚年,青壮年在店铺场肆工作,孩童们在图书馆学校学习;同时,又能品尝传统食物和家乡小吃,这里是华裔家庭眼里的物质和精神世界的CBD,是聊解乡愁、慰藉乡情的神圣庇护所。
Shirley Chan家庭幸福,亦已荣升祖母
丈夫Steve,儿子Heming及小孙子Sullivan
然而,唐人街走过了艰难的道路,经历了几乎被抹除的灭顶之灾。最突出的就是1907年,发生在唐人街的仇视华裔的反华(亚)裔暴乱(Anti- Asian Riot),打破了宁静祥和的家园。特别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政府主导的城市新建设、清除贫民窟的大规模行动(Urban Renewal Program),最终的结果将会撕裂并毁灭唐人街,使居住在那里的部分华裔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士达孔拿
多元社区和平安详
紧靠着在唐人街的士达孔拿区是温哥华第一个多元居民社区。社区建在原住民土地--KUMKUMALAY--美好的涵义是:大叶红枫树(big-leaf maple tree),这是典型的加拿大枫树之一,据说国旗上的红色枫叶就是参考了大叶红枫的色彩和形状。
这个区是以士达孔拿爵士(Lord Strathcona,Donald A. Smith)命名,他是加拿大最悠久著名的哈德逊湾执行长(Hudson's Bay Executive),曾亲手砸下太平洋铁路最后一根道钉。铁路建设的高级管理人员在这里修建了房屋,开始居住。上个世纪初,一些高管陆续搬到温哥华其他社区,华裔和其它新移民陆续迁入。
1949年,社区约有7500人,其中44%是欧洲人;33%是英裔加拿大人;11%是华人,剩下12%是其他族裔人。五十年代期间,这里的楼价和租金都比其它地方低廉,吸引了大量华人。1957年,这里的华裔居民已经占到一半,而且还在增长。加拿大唐人街之父黎全恩教授认为,这里自然而然被认为是华人居住的部分,纳入唐人街范畴。这样多族裔、多元文化社区居民和谐共处,形成了富有生机、活泼生动的多元社区。
Shirley从小就生活在士达孔拿社区,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她说,父母通过辛勤劳作,贷款买了自己的房子,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永久家。新移民初到,常会临时寄居在他们家里,在她父母的帮助下,慢慢安顿下来、谋求生计。在她童年记忆中,家里总有持续不断新面孔的来来往往,妈妈常做各种传统食物和小吃招待大家。大家很愿意找她父母来商议帮忙。
1968年摄于Strathcona家前的合照,从左至右依次:Larry (弟弟),Mary (母亲),Karen,Nick,外祖母,Walter(父亲)及Shirley Chan
Shirley记得,在她三岁的时候,有一次自己从幼稚园回家时迷了路,一个过路的卡车司机把她接上车、送回家。小的时候就是与社区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打闹,最喜欢社区图书馆。长到13岁,妈妈鼓励她去唐人街店铺打些零工,把挣来的钱自己储存起来,为未来的上学积累。Shirley就是在这个社区出生、成长、接受教育,潜移默化地受到父母的勤劳善良、热心助人的熏陶。
强制“拆迁”,“魔鬼”利剑穿心
六、七十年代,温哥华个别政府官员仍抱有殖民心态,而一些城市规划设计者,想当然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规划建设这个城市;当时,还没有形成正式的公众质询环节(the Public Consultation),往往很少倾听甚至忽略社区居民的声音和诉求,忽视像Shirley父母一样,背负着生活重担和还贷压力的居民住客。
士达孔拿社区由于大量移民的涌入,居民无力修缮旧有房屋。1958年1月,市政府将士达孔拿区列为重建区,当中274 幢楼宇,37%原有建筑质量不合格,24%室内状況“差”或“很差”,被列为该清理的平民窟(Slum clearance),政府强制进行城市更新项目(Urban Renewal Program),从60年代初开始,唐人街和士达孔拿区开启第一期工程,拆毁了很多华人民房和楼宇,有三百多名华人,包括十几位生活了近40年的长者被迫离开。1965年3月,第二期工程责令拆除24幢楼宇,包括中华基督教会堂,被迫迁离了近千名居民。除了流离失所之外,Shirley记忆中,最痛苦的是她失去了心爱的社区图书馆。
1965年夏,开始第三期计划,同时进行的城市高速公路建设项目(Six-lane Freeway),准备拆除社区内所有的旧楼,为公路腾地。战后北美兴起新的城市化建设浪潮,以多条高速公路组成的交通枢纽为主题的城市规划,通过公路连接城市中心和周边地区,像摊大饼一样,把城市越摊越大。温哥华拟建的高速路正好穿过士达孔拿区,把社区肢解,同时穿过唐人街南端,势必毁坏唐人街现有的建筑和规模。
在士达孔拿区向邻居宣讲保护该区不被拆除的重要性,照片拍摄于1968年
在与三级政府“斗智斗勇”的抗议拆迁过程中,一位西人律师Mike Harcourt义务帮助士达孔拿居民,后他仕途顺利,先后出任温哥华市长和卑诗省长。图为1983年Mike Harcourt市长参加Shirley Chan与Steve的婚礼。切食物者为Mary Lee,Shirley的母亲
一些项目参与者,在了解和目睹了社区居民疾苦之后,坚定地站在社区居民一边,担任规划和社会服务的Darlene Marzari女士说:与联邦省市三级政府合力执行的高速公路项目相比,士达孔拿区和唐人街的拆迁,只是极小的代价,甚至是没有代价。在三级政府看来,何乐而不为?
强制执行的结果必将是以牺牲这些居民住客的切身利益为代价,就像一把钢筋混凝土的利剑插入华人社区和唐人街的心脏,后来做到温哥华市长和卑诗省长的Mike Harcourt曾如是形容这一计划。这个“摊大饼的魔鬼”将赶走789个家庭,约3,000名居民,绝大多数华人将被迫流离失所。
公众征询,走家串户,
手脚口并用,保卫家园
Shirley Chan回忆,在1968年圣诞节前,她的父母和社区热心人,共同成立了士达孔拿区业主租客协会SPOTA(the Strathcona Property Owners and Tenants Association),试图联合所有人员,表达诉求,保卫权益。Shirley说,我的父亲用笔写文章,发表在《大汉公报》(Chinese Times)唤醒维权意识,把握权利;我的母亲用腿脚(Legs)挨门挨户、走街串巷;Shirley一直跟着妈妈,动员居民住客签请愿书,遇到非华裔居民,Shirley就是最好的英文翻译。Shirley当时是SFU三年级学生,正在攻读英语及政治研究专业,讲一口流利的广东话和英语,加上接受的是本地教育和专业知识,成为协会代言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Shirley Chan(左一)荣获YWCA杰出女性奖
1972年,士达孔拿业主租客协会SPOTA荣获Vincent Massey Awards奖,图为该协会主要成员在温哥华市政厅参加颁奖仪式,左四为Shirley Chan
2016年,Shirley Chan与女儿Emma(右一)一同参加为第三世界妇女筹款募捐的步行活动,左一为温哥华博物馆总监Joan Seidl,左二为前温哥华市议员Marguerite Ford
2020年Shirley Chan荣获卑诗勋章(Order of BC)。因疫情之故,颁奖仪式推迟至2020年3月举行,图为颁奖晚宴上Shirley Chan与卑诗省督Janet Austin(右二)与另一位卑诗勋章获得者Andrew Petter教授及夫人Maureen Maloney合影
SPOTA协会的目标将针对市、省和联邦三级政府官员,建筑发展商、交通运输商、汽车制造商,以及石油天然气寡头等等“大人物”!但是,协会并不孤独,除了前文提到的Marzari之外,还有贡献很大的一位西人Mike Harcourt,当时他是位年轻的从业律师。
协会搭建了城市项目设计者、三级政府的官员和社区居民的桥梁,传达社区居民声音,他们还邀请到主管的“大人物”到居民家里亲眼看看。1968年11月7日公开听证会上,Shirley说:我父母用自己一辈子辛苦得来的钱,做了30年的贷款,在这里买了自己的房子。这是我们天大的好事,也是沉重的负债。政府补偿的6000块钱,根本无法在其他社区买到房子,只够支付租金,我们再也没有能力负担新贷款,将永远不会再有自己的房子啦!这个区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很多,这些长者、妇女儿童,都将面临失去自己住所的致命打击!
Shirley和协会人员,组织了社区的三百多位长者和妇女儿童,来到市政厅,通过合法正当的渠道表达出他们的诉求。这些长者,绝大多数亲身经历了人头税、排华法案,甚至反华暴行的迫害。在集会上,他们挺直胸膛,站在政府官员面前,捍卫自己的权益,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力量啊!经过经年的不懈努力和多次公众听证会,社区居民成功推翻拆迁计划,巧妙地转变为政府补助重新安置修缮,高速公路建设随之终止。
“居民区再修缮”与历史文化遗址
1969年10月,协会应邀与三级政府合作成立了士达孔拿区工作委员会。通过协商决定,取消大规模的拆迁计划,代之以居民房屋修缮再住工程(the Residential Rehabilitation Program),重建的目标是维护、修建、改善居民房屋和楼宇,建设公共建筑和社区服务设施。1971年开始执行新计划,先后共翻新了229座楼宇,新建了社区公园、景观工程以及中英文双语路牌指示等。就在这一年,温哥华的华埠(包括唐人街和士达孔拿社区)确定为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区。
如今的老屋由Shirley 的弟弟Larry居住,内部做了很大空间改进与完善。
八十年代,唐人街完成了多项美化工程。增设了装饰有金龙的红色灯柱,设置了双语路牌,铺设了混凝土路面和街道通道,并且在路边种植银杏树,维护翻新陈旧的房屋。1986年,中山公园和中国传统花园最后完成,同时把温哥华参加世界博览会的中华门牌楼移到了唐人街作为永久纪念。进入新世纪以来,社区组织配合市政府和省政府进行了多项更新修善繁荣进步项目。
士达孔拿协会首创了公众质询程序,社区代表第一次能够与三级政府官员平等对话,开启了城市重大项目必须进行公众质询的必要过程(Public Consultation),为后来的社区居民组织,在政府实施重大公众项目时,进行公开公众质询,传递社区民声、民意、民情,形成活力、多元、包容、平等的社区基础,构成加拿大多元文化、多元社区、多元社会的基本特色。
温哥华图书馆2018年以Shirley Chan母亲的名字命名了该馆一社区空间,前坐者为当时同情和支持士达孔拿居民的前市府工作人员Darlene Marzari
同时,也使美丽的大温哥华地区走出了北美城市建设摊大饼的单一模式,避免了市中心仅仅成为商业中心,不适宜居住,白天繁华似锦,夜晚空无一人的梦魇。Shirley Chan被社区居民誉为Block Captain、多元社区、文化的护卫天使!
华裔移民
发出声音!行动起来!
Shirley后来的职业生涯紧紧围绕着社区和城市建设,担任各级政府的高级职员;义工服务重点在社区教育、医疗健康、反对歧视和可持续发展等方面担任要职,特别是在唐人街的保护发展方面,始终担任关键角色,发挥重要作用。她曾被授予卑诗大学荣誉法学博士,并担任过该校董事会主席。
如今的Shirley依然是社区活跃分子,反种族歧视的一名斗士,争取妇女权益的行动者。《私享会》的采访结束时,记者请Shirley给新移民一些建议,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要勇敢地把自己的声音发出来,保护社区,行动最重要!
现在的唐人街,由于周边环境等主客观原因,卫生、治安和环境亟待提升,特别是疫情期间,反亚裔歧视和行为剧增。与记者一样的新移民,如何从Shirley Chan等老一代华裔加拿大人的奋斗与智慧中汲取营养,再接再厉,不能仅仅把唐人街看作“历史纪念地”远观,而更应该为她的复兴,贡献智慧与行动,勇敢地面对挑战,承担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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