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闲话黄药师

文化   文化   2022-04-28 18:40   上海  


曾经饰演了83版《射雕英雄传》黄药师的香港演员曾江去世了。

 

很多人说,这是最好的一个黄药师的版本。

 

这个版本我没有完整的看过,零零散散看过一些。很大的原因是看过原著之后,对改编的电视剧,就不大看得进去。也是因为看过原著,我反倒觉得后来王家卫拍的《东邪西毒》,其实对黄药师的理解是最深的。

 

虽然,这个电影,基本改得面目全非,情节上跟原著几乎没关系。而且奇特的是,用金庸的人物,拍的氛围全是古龙式的。尽管各种如此,但是梁家辉那个版本的黄药师,确实把黄药师的那种拧巴,内心的自负,以及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非常幽微的内心,挖掘得很深。

 

就像《东邪西毒》里有一个情节,黄药师抢了好朋友盲剑客的妻子,弄得盲剑客很伤心,落魄流落他乡。后来他很愧疚,但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做错事,就拿一坛醉生梦死的酒来遮遮掩掩。他又特别想跟盲剑客和好,希望盲剑客原谅他。但是他也不直说,只说:能不能请你喝一碗酒?

 

其实潜台词是:你能不能原谅我。

 

盲剑客看他这种态度,就说:我今天只想喝水。

 

意思是根本不原谅他。

 

然后黄药师又开始装迷糊:我们以前好像见过?

 

盲剑客:何止见过,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但现在已经不是。

 

看得出来,黄药师和盲剑客的感情确实很深,黄药师那么想和盲剑客和好,但是又放不下自己的架子去道歉,去承认,去忏悔,然后不断自我催眠,自我折磨。这种自负,跟原著的黄药师还真是一样的,真像是年轻版的黄药师。

 

最后,其实盲剑客还是原谅了黄药师,盲剑客杀马贼之前,跟西毒交代:

 

如果日落后还不见我回来,麻烦你替我找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黄药师,告诉他我乡下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这个人,指的是他的妻子桃花。他还是原谅了黄药师,临死前,给他留了这样一句话。当时没看懂,后来我看到这个情节,就很感动。

 

这中间的情感,非常复杂。不过对待感情,这确实像是黄药师的作风,只是原著里,看起来不那么像而已,金庸当时出于各种顾及,写的太遮遮掩掩了。这个我之前《读懂黄药师与梅超风》聊过一点,不复述。

 

五绝里,黄药师是金庸自我投射最多的一个角色。

 

这也很好理解,因为金庸自己是文人,塑造文人的角色,肯定是投射最强的。但现在看,这个人物在塑造上,金庸特别摇摆。他既想写出魏晋名士风流的那一面,又想写出一代宗师心里阴暗,甚至有点卑劣的那一面。也就是说,他还是想按照严肃文学的路子,来塑造一个人,写出一个人的复杂性。但最后落实的时候,确实又不够清爽,写着写着就写乱了。但是如果只从魏晋名士标本的角度去读,也好像都说得通。但金庸自己应该意识到了,这其实是一个写失败了的角色。所以这个角色的后续,非常模糊。他应该是杨过的雏形以及试验品。

 

后来金庸把黄药师又重写了一遍,也就是杨过。到杨过那里,金庸又搞了一个障眼法,就是对小龙女的痴情。这个痴情,当然是最受读者欢迎的。但是除掉这个痴情,眼尖的读者就会发现,杨过对待感情的那种自负,暧昧,牵扯不清,跟黄药师简直一模一样。他的很大一部分人格,其实就是梁朝伟那个年轻版的黄药师的样子,就是撩慕容燕,以及跟盲剑客妻子纠葛的那个样子。后来的郭襄的一见杨过误终生,就是重复慕容燕的命运。

 

只不过就像金庸在黄药师和梅超风的那条感情线里,写的极其隐讳。后来杨过其他的感情戏,也写的很隐讳,引导读者往和小龙女痴心绝对这个方向理解。可是,从人物上,这个人物确实很难成立,或者说很割裂。不过金庸设定了杨过的残疾,以及小龙女的失贞,所谓天残地缺,引导读者用同情,去覆盖了怀疑,这都是通俗小说的惯用伎俩。

 

武侠确实是成年人的童话。过了一定的年龄,就不会读进去。因为你很难再说服自己,去觉得很多角色是全然成立的。但要是用童话的角度去读,很多质疑就可以去除,只需要读到自己向往的那部分就好了,王子和公主最后幸福的在一起,大侠和美人最后幸福的在一起,本质没什么不同。

 

如果我穿越到十几岁的时候,读到今天理解的黄药师。大概会忍不住说一句:

 

你不就是喜欢梅超风吗,你讲出来会死啊!


在下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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