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054
雪夜忆围炉
晨起，拉开窗帘，天空灰蒙蒙的飘着雪。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空气中弥漫着清冽, 我懂得冬独有的低语，心想这雪能下得再大些多好。
对于雪的钟情几十年了从未改变。常记得小时候大雪初临情景。最好是午后，愁云惨淡中，大片的雪花终于忍不住纷纷扬扬起来，当真是“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站在自家的小院里，苍茫天地，万物归巢，平日在院中觅食的鸡也躲进窝棚里去了，只有母亲忙忙碌碌拿大片的塑料或者篷布遮盖靠墙跟堆晒的草料，把摊开的粪草推扫成堆盖上篷布。天苍苍，野茫茫，母亲在院中挥舞扫把的身影那么渺小，但看着却格外温暖。
忙完了院里的活，母亲的蓝色头巾已经变成了白色，肩上也落满了雪，她一边抖落身上的雪，一边催促着我们回屋。母亲很瘦小，长年风吹日晒，两颊红红的，我的童年没有童话，但是，每当母亲就那样顶着一头白雪，两颊绯红站在雪地里的时候，我总觉得童话世界应该就是这样的。
回到屋子里，母亲会把炉火烧得通红，母亲教我们将煮好的洋芋剥了皮整齐地摆放在炉子上，不一会洋芋的焦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烤好的洋芋金黄透亮，我们姊妹几个争抢着吃那些烤得最黄最亮的，一时间屋子里打闹声，嬉笑声此起彼伏，外面的世界空旷寂寞，有母亲在的屋子里却总是欢声笑语。傍晚时分，落雪成毯覆盖了远处的山，近处的村落，冷冽的气息时不时透过门窗的缝隙钻进屋子里，很快又被火炉上飘香的饭菜味淹没，熔进那一笼红通通的炉火中。
夜幕下，院子里雪厚厚的，母亲踩着雪出去打水，又伴随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进来，呼出一口白气，赶紧把手放在火炉上烤一下，往茶壶里添些水放在炉火上，不一会茶壶盖就开始跳起舞来，壶嘴里也开始冒着热气，围炉煮茶，暖意融心，再冷冽的雪夜也变得温柔起来了，但我觉得比雪夜更温柔的是母亲含笑的眉眼。 那时候的火炉都是带烤箱的，晚上临睡前母亲拿来两个大馒头放进烤箱，第二天早晨起来，那馒头被烤得金黄酥脆，吃进嘴里咯嘣脆响，这两个烤馒头就是我们一整天的零食。到现在我也没能忘了那滋味，冬天只要回老家去，总要烤一个馒头带回家吃。
我总认为，人间美好不过冬日里的那一炉火，自燧人氏钻木取火开始起，文明的火种就诗意地栖居于华夏儿女的心灵深处。在唐代某个风起凛冽的傍晚白居易满怀热切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雪夜围炉煮酒是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也许当年朱元璋在皇宫里造炉煮茶不仅仅是对昔日落魄生活的追念，更是对安暖生活的诗意向往吧！所以才子张岱在西湖“大雪三日”的奇寒夜晚“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的奇葩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 每逢下雪我总是怀念小时候母亲为我们点燃的那一炉火，也很向往农村人家暖融融的火炉，甚至无数次构想着雪夜邀三两好友围着炉火煮茶，煮酒的诗意浪漫，哪怕是煮一锅洋芋也是烟火人间里的一份浪漫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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