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065
驾一朵白云去看你
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冬日里，突然接到了远在斯洛伐克孔子学院执教的王抒怀老师发来的一条长长的信息。
信息写到：“天祝真是个好地方，卧虎藏龙之地，上至县领导，下至普通的老师和医生，各个才情满腹，弹拉吹唱，舞文弄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生在了天津，而我以及我周围的人，从小到大都缺乏你们那种坚韧不拔的意志品格、拼搏向上积极进取的精神和厚积薄发行稳致远沉潜蓄势的智慧。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今生不悔去了天祝，而更有幸遇见了你们！”
接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我正在天堂镇参加年终考核。谈话的间隙，我看到朝西的房间里有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把个数九寒天的日子烘托的暖融融的。一盆盛开着细碎黄色小花的满天星正在努力的伸展着腰身，贪婪地沐浴着每一片冬日的阳光。因为临近春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年的味道。
起初有点纳闷，之后便是释然。王抒怀是天津市蓟州区对口支援天祝县的第一批支教老师，期限为一年半。支教期满后，她就离开了天祝。因为教育，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时不时地联系交流，关注着教育的动态，关心着共同关心的话题。但仅仅因为我们的坦诚和热情，王老师发来这样的信息，还是有点意外。毕竟，王老师支教结束已经五年多了，这期间，她走遍了天津的山山水水，现在又到国外支教，阅尽名山大川，历尽人间风情，但五年后仍然记得西北边陲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天地，实属难得。
蓟州区跟天祝县结对帮扶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特别是教育帮扶和医疗帮扶在诸多帮扶中意义最大。医疗解除人的肉体的痛苦，而教育，却能让人的灵魂更加富足。从二零一八年开始，支教期限延长为一年半，王抒怀就是支教期延长后最早来到天祝支教的两位老师之一，还有一位是杨淑芬，带音乐课。
因为工作关系，每逢过节，我们总要请支教老师一起聚聚，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也缓解支教老师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思念之渴，尽量让她们感受到家的温暖。天祝人本来就热情，遇到这些告别舒适跋涉千里来到雪域高原传经送宝的老师们，更是热情有加。
记忆中的王老师高个，窈窕，身材颀长，长发，话不多，很文静低调，是一位语文老师。刚来的时候在天师附小支教，后来考虑到住宿的方便，又去了城关二小，带四、五年级的语文。
除有数的几次聚餐外，我对王老师的影响不是很深。只记得从老远看到过她的模样。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我照例去城区各学校看看，就在走出城关二小校门的时候，旁边的魏春红校长指着远处的一个人影对我说，那就是前来支教的王抒怀老师。
远远看去，王老师背一个双肩包，手上拎一个塑料袋，正从老城区往新城区的公寓走去。她戴了一顶帽檐很深的帽子，显得修长时尚，长长的头发从帽檐下溜出来，随风飘动，像律动的五线谱。高原夏天的阳光有点晒人，王老师身体前倾，一副毫不在乎努力向前的样子。
魏校长告诉我，支教老师反映，天祝海拔高，空气中含氧量少，她们体会走路的时候须身体前倾，呼吸才不会喘，才顺畅。每逢周末，没有特殊的事情，她们一般都会结伴去兰州或者武威，命其名曰“补氧”。正是魏校长的这些话，王抒怀老师身体前倾努力向前行走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后来的一件事是报社当记者的朋友告诉我的，因为她曾经采访过王老师。
就在王抒怀老师到天祝支教后的第七十八天的深夜，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她惊醒，电话是蓟州家里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哥哥告诉她母亲病危，最想见的人是抒怀。挂了哥哥的电话，王老师放声大哭，满心都是对母亲的愧疚。第二天，王老师请了假，匆匆赶往天津。当她从机场出来打开手机，第一时间时收到了城关二小四年级学生借用家长手机发来的一条短信：“亲爱的王老师，您要照顾好自己，我们等您回来！”看完短信，王老师内心一阵温暖。她才知道，这些平常不怎么调皮也不怎么健谈的学生竟有如此炽热的情感。办完母亲的丧事后，王老师专门带了一条母亲用过的盖毯回到了天祝。她说：“我要让妈妈看看我在雪域高原教书的样子，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更是教育的女儿！”
后来，随着蓟州区和天祝县帮扶力度的不断加大，蓟天两地的情感纽带越系越紧，越织越密，一批接一批优秀的蓟州区老师先后来到天祝，克服高寒缺氧，饮食习惯，语言障碍，走上三尺讲台，在藏乡孩子一双双渴求知识的清澈如水的眼睛面前，解疑释惑，挥洒青春，飞扬激情，续写着一个接一个民族团结的故事，演绎着一幅接一幅执着坚守的场景。他们中有发动天津亲友团结对帮扶天祝贫困家庭学子的吴彩伶老师，有将戏曲第一次带进校园，教会孩子们童声稚气唱京剧的杨淑芬老师，有促成天祝县城关二小与蓟州区第一小学结为手拉手学校的薛连敏老师，有支教期满后主动申请再延长半年的田艳君老师……他们就像高原上深邃的星空，闪烁着奔放持久的光芒，照亮了蓟州教育和天祝教育的未来。
王老师在短信中还说，“美是家乡的景，亲是故乡的人，没有差距，只有差别！就好比你寄情于天祝的山山水水，我思念蓟州的风土人情一样。不过，我已经把天祝看做我的第二故乡了，这是一生的情缘！”
再次翻看王老师发来的信息，那首熟悉的曾经感动过蓟天两地无数人的《回望》，悠忽间在耳边响起。歌词是跳动的，旋律是萦回的，而回首过往，丝丝入扣，情牵梦萦，温婉了岁月，丰满了理想。
“离开你的时候，深情凝望校园灯光，格桑花灿烂成笑脸，送别中流淌祝愿。石榴籽紧紧拥抱在一起，团结之花处处盛开。我回望，来时路，支教是我一生的难忘，中国梦书写辉煌篇章，爱的根脉硕果飘香……”
王老师热情邀请我再去蓟州，甚至去斯洛伐克。面对她的盛情，我在想，假如真的去看这些曾经到天祝支教过的老师们，身处高原的我，该带点什么才能妥帖表达这种不一样的情谊呢？
清晨，高原的风甘冽清冷，我在东方的微曦里沿滨河路慢跑，伴随着歌手龙姬的那首《回望》的再次响起，恍惚间，那个模糊的身影又逐渐清晰了起来。此刻，高原宁静，雪山峙立，早起的人们正在用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唤醒藏乡的黎明。
不用犹豫，不用纠结，我就掬两掌乌鞘岭的风，驾一朵马牙雪山上的云，呼雨唤雪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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