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54年出生在博山的县前街豆腐干胡同刘家大院,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回忆往事,感慨万千。
县前街上,大南北胡同南口对面有个关帝庙,依稀记得小时候里面还有佛像。那时县前街东段城东和城西两个村的用电总闸就安装在关帝庙里面。
每晚天黑以前,赵家大门的赵廉泉爷爷扛着一根一人多长的木杆去把电闸送上,我们家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第二天拂晓,赵爷爷又去把电闸拉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如此,从来没有耽误过。那时候没有任何报酬,但是赵爷爷认真负责 ,彰显了老人家良好的素养。
自我记事开始,我们刘家大院属于城东村中11组,组长是年过六旬的周茂義爷爷。
组里有块有30X10公分的卫生值日循环牌(俗称转牌),上面依次写着组内二十几户人家户主的名字。从周爷爷开始,负责清理豆腐干胡同从东边孙兆智家到西边房家大门口一段的卫生。每天一户,依次轮换。
值完日的家庭傍晚将转牌交给下一户,每户都很自觉,从来没有推诿扯皮和偷懒的。有时候,特殊情况家里没有人,就会先轮到下一家,回来后马上补上。这也算是较早的村民自治吧。
我们刘家大院是名副其实的大院,院子套院子,院子穿院子;外院有套院,套院有内院;大院附小院,小院有挂耳;要是论进院的话,说是五进院或六进院一点不过份。
(豆腐干胡同)
周茂義爷爷一家住在一进院子的三间西屋里。周奶奶在我刚刚记事时就去世了,周爷爷和他的三儿子周景堂在一起生活。
在我的记忆里,周爷爷卖过粽子。他包的粽子是立体四个角,非常漂亮,煮出来清香扑鼻,但是从来没有吃过,不是不想吃,因为实在买不起!记得老人家还在吹手班子里敲一个小铃铛之类东西,遇到白公事上就会见到他。他的三儿子周景堂在当时的博山阀门厂上班 。
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家庭生活非常困难。大哥因家庭出身不好就不了业,被迫去了青海生产建设兵团做“知识青年”。母亲到处干点临时工,勉强维持一家三口人生活。
临过年时,别人家的孩子能买上形形色色的火鞭,我连一毛五分钱一包 “小麦秸莛子”都买不起。在我无比失望的时候,腊月二十八,周爷爷就会牵着我的小手到王家林市场年集上,给我买一包两毛钱一包的,用报纸卷的白色火鞭,能把我高兴好几天。
这样的好事维持了两至三年,让我一辈子记得。
我们院子三间南屋里住着盛登森大叔一家。盛大叔和孙大姑 夫妇两人都在博山帽业社上班,大叔是车间主任,大姑是生产班长,两人都是党员,工作勤勤垦垦,兢兢业业,经常加班,非常繁忙。
大叔的岳母孙奶奶就孙大姑一个姑娘,所以一直跟着他们生活。大叔五个孩子,共八口人住在一起。两个人工作很忙,家务活和照顾孩子的重担,就落在了孙奶奶身上。大叔非常尊重和孝敬老人,老人也全心全意为全家服务。孙奶奶每天做下菜来,都是先给女婿留出来,剩下的菜再全家人分餐。母慈子孝,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他们家是双职工,我记得两个人都是六级工,月工资合计近百元。当时一个家庭每月能有如此收入,就算是比较富裕了。加上孙奶奶的精打细算,所以他们家在大院里,小日子过的算是挺好了。
孙奶奶做点好吃的,常给我分出一份来,让她的外孙女给我送过来。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百姓生活是最困难的时候,大部分人吃不饱饭。孙奶奶算是老年人了,能买到特供给老年人治水肿的康复饼干,也会不时地偷偷塞给我几块。夏天买了西瓜,也要切出一页来给我吃。我似乎成了他们家的第九口人。
盛大叔的好人品、孙奶奶的关心关怀和帮助,让我在那个困难的年代里感受到了亲情般的温暖。
1971年,十七岁的我到博山针织厂干上了临时工。
1972年,姚家峪修建拦河坝,周围的厂矿企业都分配有任务。我和厂里另六人被安排去修坝,主要活路是挖土方和捡石头,平坦点的地方用小车推,高低不平的地方用竹筐或铁筐抬。
早上从家里带上干粮和咸菜,中午在工地简易食堂馏一下,解决午饭问题。那时候没有有任何补助,大家也都干的热火朝天。
从家里出发到姚家峪步行要走将近一个小时。那时候都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走到工地就挺累了。当时的自行车稀缺商品,购买要用工业券,没有券,你有钱也买不到。我们大院孙大叔是车行社的自行车修车匠,他自己用零件插了一辆自行车。因为我和他家兆洪发小关系很好,所以有时候就趁孙大叔轮休的时候,大着胆子借用一天自行车。骑着车子上工地,别提有多拉风了。干上一天活都不觉得累了。当时就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买上自行车骑着上下班,那多好呀!
刘新民住在第四进院子里。他应该是比我小一岁,从小就聪明。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在考院小学上学,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阻挡不了我们一起玩,经常一起弹琉璃蛋、拍四角、打响瓜、打吆、滚铁环……。
我们还一起去工人文化宫看电影。当时最受欢迎是“地道战、地雷战、三进山城 、赵一曼” ,还有《红日》、《南征北战》等等。有一次看完电影《红日》,走在路上讨论剧情,刘新民看到我军指战员胸前挂着的望远镜非常羡慕,他突发奇想说:“等我长大了要当个科学家,到时候发明一个翻山镜,不但能看远,还能看到大山对面的敌情”,我们都笑话他,说你就幻想吧!
看看现在的科技发展,卫星、导弹火箭等技术早就远远的超过了他的幻想。五十年前,他就能有这样超前意识的幻想,现在想想也是挺厉害的。
他参加工作在博山特种陶瓷厂,以后干了厨师,现在肯定早已退休在家。遗憾的是这些年一直没有联系,老邻居、老朋友们若有他联系方式, 请转告我一下,谢谢!
最后一进院子里的赵玉河,也是我的发小,我们两个关系特好。记得“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里,我俩各自养了两只兔子,它们小的时候放在一个筐子里面。大点了拦不住它了,我就想办法在院子西边盛大叔的小储藏室跟前挖了一个坑,找了点废砖,垒了一个兔子窝,把兔子放进了去。
空间大了,很接了地气,适合它们生长。没过几天它们在坑里面开始挖洞,非常高兴。玉河看了非常羡慕,也想给他的兔子弄个窝。但是他比我小一两岁 ,自己垒不了,我就自报奋勇地说:“我帮你垒吧”!他一听,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于是就备好材料,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我如法炮制帮他给兔子垒了个窝。垒完之后赵大娘看了也非常满意,并且破天荒的给我们做了好几个菜,非要留我在她家吃饭,我不好意思的往家就跑,玉河又硬生生地把我拉了回去,那顿饭吃的我满口飘香,肚儿圆圆。
刘持兌住在前院。他父亲刘向栾应该是个文化人,能从他五个儿子的名字子里体现出文字水平来,分别是乾、坤、震、艮、兌,这是八卦图上的几个方位。
持兌是老五,比我小一岁,也在考院小学上学,比我低一级。刘大爷原来做什么活不清楚,我记事时他在一个运输队拉地排车,听说原来是国民党员,但是有文化。大概到了1964年,持兌突然患病,在博山工人医院治不了,转院去了济南省立医院,现在来看可能是癌症吧?在济南住院时间不长就去世了,令人痛心。
去世后不能乘火车回来。刘大爷就和儿子持震、持艮,又叫上我大哥张超,四个人用了四天的时间,拉着地排车从济南把他拉回博山后埋葬。
那时候虽然生活比较困难,但是邻居北舍,谁家有点困难,大家都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尽全力帮忙。
如今我们这辈人多退休在家安度晚年,但是什么时候也忘不了那些在困难时期帮助过我们的邻里邻居。
在此愿去世的长辈们在天堂极乐!
祝邻里邻居的兄弟姐妹们身体健康!万事胜意!阖家幸福!
2024年7月5日于青岛
作者简介:张武,博山县前街人,现居青岛,颜山文学沙龙成员,热爱生活,喜欢写作,乐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