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醉中国的书画印生活新方式!
来源 l 《文教资料》、《古今谈》 作者 l 费在山 分享 l 书艺公社(ID:shufaorg)
舒凫 南京
乙卯生朝赋,正月二十一日 当时谁是国能者,苦忆中州会八方。岁历稀年增一二,官馀观禄枉寻常。( 庄齐物二与一为三,余今七十三矣,故云) 终天恨与松楸远,衔阙诗多枕秘藏。亦似平生高仲武,何须满口说雌黄。孤桐师赠余五十诗,有云:“ 每留薤白风流旧,偶涉雌黄海内知。” 盖用王渔洋评中兴间气集诗意,然吾祖选诗, 非渔洋所能及。
而余亦非如公所云耶,偶记于此,亦当仁不让之意。
释文:远志老弟
此来各稿 计五纸 凡经三数次易 绝可钞存 君从此处学诗入 虽(通须)守诗法 又尼父云 不学诗无以立 斯乃得为人耶 风筝句 长线牵人衣 却得妙造 亦我教君之义也 某之义深且广矣 即问同祉
麻铁道人 八月杪
“闭门读书二十年”
《远承手毕》
记得第一次与高老通信,是在一九七二年年底,他的第一封来信写于十二月二十六日,信并不长,抄录如下:
“二十年来均闭门读书,无冒失突梯之事”,道出了高老的处境与为人。兰亭论辨现在早已真相大白,高老的《再驳议》亦已发表(见《书法研究》总第七期);他花了几十年心血撰写的《新定急就章考证》也终于问世了。盖棺论定,高老后半生唯其能“闭门读书,无苟冒失突梯之事”,才能在书学研究领域独树一帜,造诣非凡。不幸的是高老因抑郁成疾,于一九七七年去世,因讣电误事(竟将“湖州笔店”误成“湖州筑店”,而退回发报人)我竟没能赶上追悼会,至今还觉得非常内疚和遗憾。
《答费在山之问》
高老闭门读书,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高老幼女可可曾同我说,爸爸时常一个人挑灯夜读,有时甚至读出声来。记得我们在三条巷六合里第一次相见的晚上,高老拿出一部《柳河东集》,指出书上的谬误,提出自己的看法,然后一字一句的琅琅有声地读给我听。这样认真的研究学问,使我暗暗敬佩。高老对柳、刘诗文素有研究,他指出《柳河东集》中仅断句错误就有好几处,如《潭州杨中丞作东池戴氏堂记》中“堂不待饰而已奂矣”应作“堂不待饰,而已奂矣。”又如《桂州裴中丞作訾家洲亭记》中,“迄千百年,莫或异顾,一旦得之”,应为“讫,千百年莫或异,顾一旦得之。”再如《邕州柳中丞作马退山茅亭记》“夫其德及故信孚”句应为“夫其德及,故信孚,信孚故人和”。给高老这么一指点,文义自通,读来琅琅上口,高老的读书方法诱导了我。后来,我竟大胆地向高老提出请他教我如何读柳文,他欣然允诺。从此,高老接连为我讲疏柳文,成为我的函授老师。(讲疏稿墨迹现已由泰州市高二适纪念馆编辑,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
“千年书人不识草”
高老一生潜心于书法,尤其对章草的研究造诣极深。有一段时间,社会风行怀素草书。《怀素自叙帖》一时成了热门货。
我也凑热闹,买得一册,我对草书一无所知,尤其连绵的大草,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于是我写信并将字帖附去,请高老指教。不料高老很快将原帖掷还,还在封面上题了一首诗,仔细看了诗的内容,我明白了许多道理。高老的诗写道:
怀素自叙何足道,千年书人不识草。
将渠悬之酒肆间,即许醉僧亦不晓。
我本主草出于章,张芝皇象皆典常。
余之自信为国宝,持此教尔休张皇。
我当即步韵和了一首。作《奉读适师题怀素帖吾亦继声》:
素师草书人乐道,天下几人真识草。
圣将文乃第一人,骨节张索才难到。
这不是恭维高老,高老的草书是有目共睹的,在当今书坛上可数一二,乡先辈沈尹默先生在重庆时,就称赞高老的草书自唐以来数百年少有。“骨节张索”是高老屡次为我道及的,他说孙过庭等人的字无变化,千篇一律,唯张芝、索靖为上。这是高老几十年来临池经验。高老一生钻研书法、勤奋好学,及至晚年,还在写字格,临唐太宗《温泉铭》及杨凝式。他说杨风子这一关非过好不可。他平时坐卧兰亭,喜临《明征君碑》,说《明征君碑》出入“二王”,鼓励我也来学,井把他珍藏多年的《明征君碑》原拓本送给我。好大的一张碑拓,我在得到拓本时写了一首诗答谢高老:
癸丑夏适师见贻栖霞山明征君碑拓全文因作一绝奉谢
“金陵山色数栖霞,
况有高僧碑足夸,
夕阳斜照碑前字,
摩挲石理孕梅花。”
“学书最贵正行间”
高老一生以书法名世,这是一致公认的。前面提到高老晚年还在写字格,临前人墨迹.这对一般青年人是不可理解的,而我是耳聆目濡,身受其益的。
有一次,高老忽然以挂号信寄来一大叠临书纸,他在边上写着“在山老弟勿示人也适”。彼时彼地,我是领会老人意思的。我仔细揣摩了高老所临的每一个字及其落笔、收笔处,眼观手摩,立即展纸磨墨,照高老所临的复临了一遍,也用挂号信寄去,没想到,很快收到了高老的回信,在我复临的纸上,用朱笔,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批语,这些批语可以作为临池的座右铭:高老说:“书要讲形势,安排,架子,变化,妙造为底子”;“学书最贵在正行之间。全学正,则板滞,全学行,则易流于滑”。对于体制,高老主张“宜瘦劲,戒肥痴”;对于字法,高老指出“最忌俗”。并说“字从隶,可免俗病”。“孙虔礼《书谱》云‘任笔为体,聚墨成形’此八字痛责一般不讲字体笔法之人”“字体不入古,即成俗作”。高老的批语还有不少,如“匆匆不作草,何况真行乎”“墨不调,心不平,不宜临池”“君笔多清虚气味,切戒”等等,这些批语深深印在我的心中。
“唯望书家噪一高”
高老生前与章士钊先生莫逆,且以师礼相待。行严老“唯望书家噪一高”就是对高老的忠实评价。我们从章著《柳文指要》中看到高老的著述被全文引用,高老与章老的唱和又非常频繁,直到“文革”前夕,章老还有诗给高老,下面抄一首高老生前转赠给我的、章老亲笔诗稿:
奉酬二适丁未贱辰见贶之作
诗来飞动满春城,草长江南为有情。
惠我恰同人日作,揆予姑念厥初生。
明年此顷知谁健,并世高文让老成。
渭水桐江都付汝,愿留楚些博先声。
《章士钊(诗稿)致高二适》
“近日乌台之案迭起,茶陵谭生膺祸尤剧。”(我曩与谭律末一联云:他日怀归两行泪,秋风先洒阖庐城。诚不知胡乃动人凄感)。尊诗到来我随声奉答未敢留稿,存置与否任之。雅意余不一一。即颂,撰茀。士钊初稿三月三十夜。第四句拟改:揆予敢忘伯庸名,桐江,江字重,改滩字。
行严先生诗跋中所云“因祸尤剧”,这祸,现在已完全明白指的是什么了。高老与章老的酬唱之作也很多,笔者手头就有几首,现录存其中一首:
书堂落笔公窥我,我生嵬騀无所可。
天下一高公有辞,冬郎夙爱屏风诗。
(唐韩偓有草书屏风诗一首)
入怀谁作急就考,骨节钟索吾堪老。
年过七十未为衰,请持草圣为公道。
《答湖州友人费君》
高老一生以书名,且以诗人名于世。他的墓碑铭文就是“江南诗人高二适”。笔者有幸在诗人晚年时,叨作忘年交,除函授古文、书法外,他还指导我做诗。“年过四十始为诗,麻铁道人是吾师”(高老晚年自号麻铁道人)我的习作不成样子,但经高老一指点,一修饰,就大不相同了。如我的《金陵纪行》中有一首“怀古”,原句为“为访乌衣巷,路经朱雀桥,王谢风流尽,寺观似南朝。”高老改“尽”为“远”,易“似”为“可”,一字之差,含义更深刻而切实了。
我曾经把我为什么学做诗的想法写信告诉高老。我说,生活中碰到一件有意义的事,要记下来,如用古诗只要几十个字,既省事,又省时,也省字;若用白话文,则非几百字甚至几干字不可,高老听了拍案叫绝,回信说此话真痛快。“吾诗聊记人地时,管它四声与四支”,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宗旨学做诗的。
诗往往离不开人、地、时和事。高老第一次写给我的诗,就是“责备”我到了上海没有转道南京与他相会。因是第一首,至今还能背咏:
经时不道舞婆娑,老去逢春百未过。
常侍诗篇穷上驷,右军书帖误群鹅。
金陵津渡思君久,霅水归帆得梦多。
莫怪遗编委荆棘,古来荆棘半铜驼。
《两诗简要释义》
“常侍”即高适,有《常侍集》;“上驷”句兵家常用,“金陵”句见唐诗。王羲之“书换群鹅”的故事,高老并不以为然,故说“误群鹅”。“霅水归帆得梦多”,才点出了思念湖州的我。(湖州为霅水、苕溪所经)从此以后,高老常有诗赠我,有时是以诗代简,有时为长歌咏物,如《在山以名笔号龙泉剑者赠余试作长歌报之》、《题望舟》《以诗代简示在山》。题赠我的诗歌中,被人广为引用和称颂的莫过于《湖州鹿毫笔歌赠在山》中的那句“我兹泼墨满江南,章今草狂夙所谙”了。高老喜以“草圣平生”自称,足见其对自己的看法颇自信,而引用此诗句者,实亦深知高老学问所在。
高老晚年频于作诗,真可谓“老去逢春诗满箧”。他每有新作就用毛笔抄给我,我到南京与高老相见时,要看他的诗稿,谁知不看则罢,一看不觉一惊,原来,当时的环境不允许他有什么端正的讲稿,他将所作诗歌抄在《柳文指要》一书的天地间,以此作掩护,用心苦也。听说高老的诗正由其爱婿尹树人世兄在协助整理,望能早日完成付印,让更多的人能从诗中了解一代书家兼诗人的一生。
最后,请让我以一副挽联作为本文的结束,并以此补偿未能参加追悼会的遗憾:骨节张索、圣后舒凫,一代书坛称翰墨;钟灵孱客、高亭主人,千秋林壑仰文风。惊闻适师千古,悲痛曷已,即集师所用印语,书联挽之,时丁巳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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