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4月下旬的一天,项英、陈毅和李乐天、杨尚奎、陈丕显等领导同志开会研究下步行动。大家都认为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绕着村庄打圈子,不是好办法,必须进一步精简机关,分散队伍,把机关人员和直属队分散出去,以缩小目标,利于隐蔽,便于与敌周旋。为此,决定抽出直属队和机关人员,组成一支游击队,由徐赤民率领转移到南雄、仁化、大余、崇义四县边境活动。另组成一个工作团,由刘建华带领随这支游击队行动。任务是开辟新的游击区,并设法与蔡会文部队取得联系,打通湘赣边游击区。
离开特委后,游击队和随队工作团就向指定的区域转移。这时国民党粤军部队对北山地区很注意。虽然他们还不知道项英和陈毅在这里,但知道有红军游击队,派出军队在北山不停地穿插,寻找目标。一个多月时间内就打了几次遭遇战,牺牲了一位同志。在大余内良、河洞之间活动时,只能在山上隐蔽。粮食物资靠来山上做土纸、放香菇的老表代买。
刘建华
1935年5月,摆脱了敌人的追踪,转移到内良与河洞之间的一座山上,有一处长时间没人住过的香菇棚子,不少战士一进棚躺下就睡着了。徐赤民与刘建华商量,考虑到这段时间大家都疲倦极了,每人背的米袋子已补充了粮食,打算在此地休整两天。不料第二天一早,哨兵就发出了报警枪声,大家从梦中惊醒,立即冲出香菇棚,往下面沟谷跑。那里有很多砍下放香菇的树,横卧直躺,战士们很灵活地从香菇树底下钻过去。敌人从山顶冲下来,很快就到了香菇棚旁边,刘建华跟着两个战士从横排路上冲出去,刚钻到香菇树底下,距敌人只有十几米,就听见敌人在大声叫喊:“不要打死,要抓活的。”刘建华钻出香菇树用手枪向几个追来的敌人开了几枪。这种打驳壳子弹的手枪性能很好,目睹有个敌人倒下去了。这时敌人又叫喊道:“不要活的,打死他。”刘建华一个箭步翻过小山坡,钻进一片树林,跳出了敌人的射程范围,敌人没再追来。可是部队已被打散了,刘建华和警卫员叶满德也失去了联系,一个人只好转移到另一个山头隐蔽起来。由于敌人天天追击这支部队,战斗不断,部队随时都可能被打散,所以每天都约定一个山头为联络点。待到黄昏时刻,刘建华走出树林,握着手枪边走边听动静。通过一段山路,安全到达指定联络山头。他轻轻拍了三下巴掌,可是久久没有回应。他心里不觉纳闷起来,难道战友们都牺牲了吗?他打定主意在树林里等待失散的同志。可是直到深夜仍不见一人。这一夜都没有睡觉,背靠大树坐着听动静。黑夜的山林并不平静,它是野兽的世界,山牛、野猪等各种野兽互相追逐,林中回荡着阵阵野兽的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为免遭野兽伤害,刘建华爬上一棵大树,坐在树枝上,果然野兽就在树下来来往往,厮打嚎叫。他坐在树枝上,两眼在黑暗中搜寻,双耳细听动静,企望能遇到战友。直到天色微明,野兽都跑到别处去了,他跳下树来,舒展四肢,向山林外走去。还没有走百米远,突然看见一个人头从树背伸出。不免心中一惊,难道是敌人,仔细一想,敌人不可能这么早来。再定睛细瞧,不由大喜,脱口叫道:“满德,是你呀!”叶满德闻声跑了过来。两人抱在一起,非常兴奋,喜悦之情难以形容。谈起昨晚情况,才知道两人隐蔽处靠得很近,彼此都把对方的响声误为野兽。
刘建华和叶满德两人会合后,又等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人来,便决定去找特委。但特委在哪里,只知道在帽子峰山区,具体地点并不清楚,只能向帽子峰方向找去。这里距帽子峰还很远,还须经过许多村庄,由于情况不明,打算不走村庄,而是对着帽子峰方向一个一个山头翻过去。进入大余县内良乡山区,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屋场。估计这样的大山中敌人不会这么早来,两人已有两天没吃饭了,饥肠辘辘,很想先找个地方吃饭。刘建华在草丛中观察了片刻,见无异常情况,两人便向屋场走去。有个四十岁左右的老表正坐在门前编织篾器,刘建华上前询问他贵姓,这个老表见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似乎看出是游击队的人,便和气地回答说姓李,并说这里只有两户人家,地名叫李树下。又问道:“同志,你们要到哪里去?”刘建华也坦言相答:“去找游击队。”这个老表听了,又说:“你们没有吃饭吧?这里常有白军来抄山,你们先到牛栏楼上去休息,我去做饭。”
刘建华(左)1950年与杨尚奎(中)、陈丕显(右)的合影
刘建华和叶满德两人在这位老表家吃了一顿饭,还给了两三斤炒米带到路上吃。刘建华给他七八毛银毫子,他不肯收。刘建华便说:“红军游击队有纪律,吃饭要给钱。我们很感谢你,这点钱一定要收下。”他才勉强收下。两人告辞出门时,他好像知道他们要去帽子峰,给他们指点上山的方向。这时天空开始下小雨,还没有走出一百米,这位老表又呼喊:“同志,等一等。”回头一看,只见他拿着两顶斗笠,交给两人并关心地说:“送给你俩遮遮风雨。”刘建华二人戴上斗笠,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由衷地感激这位李老表。解放之后,刘建华曾去了李树下这个地方,想找到这位李老表,表达他的谢意。可是那里已变了样,原来的房子没有了,只有一个木工房。听说那位老表已外迁了,此后一直没有打听到他的下落。
告别李老表,刘建华两人朝着帽子峰方向,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走呀走呀,饿了吃口炒米,渴了喝口泉水,倦了就在树丛中背靠大树打个盹。在帽子峰大森林里辗转了三天三夜,仍没有找到特委。这时,炒米已经吃完了,就摘野果吃。很凑巧,偶然发现了一只刚死去的小麂子,可能是野兽打架咬死的,身上还有热气。叶满德把麂子背到一座无人的烂纸棚里。满德身上还有一把小刀,刘建华有一盒火柴。把麂子皮剥了,用一只烂钵子煮熟,饱饱地吃了一顿。
吃过麂子肉继续上路,走到一处三岔路口,估计特委在这一带,总会有人往来。两人就躲藏在密林中观察等候。果然有人经过。分析在这大森林里,本地人不会单独一人来此,敌人单独一人也不敢来,估计来人是自已人。两人拦住他,刘建华说:“你是我们的同志吧?我们两人是前几天战斗中失散的,来这里找特委。”这位同志不承认是游击队的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做纸的。刘建华一再向他解释,说明战斗经过,如何失去联络,知道特委在这一带,才来这里找。这样一说,他才有点半信半疑,他说确实不知道特委在哪里,只听说附近有个后方医院。刘建华心中明白,在游击环境下,为了保密,是不允许把我们直接带到特委去的。便要求他带二人去后方医院,他终于答应试试看。经过一段山间小道,到了一处竹棚子,这就是后方医院,有几个伤病员。这位带路人就是医院的管理员,到了后方医院就安全了。刘建华写了一封信请他设法转给特委。果然第二天特委就派了一个交通员来接他们两人回去。此时,刘建华的心情十分激动,好像与家庭失散而漂泊四方的儿子,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那样温暖,那样舒畅。
5月中旬,刘建华二人终于回到了特委机关。项英、陈毅、李乐天、杨尚奎、陈丕显等同志都来看望。陈毅拉着刘建华的手,亲切地说:“你们辛苦了,回来了就好,好好休息一下。”杨尚奎不等刘建华二人汇报情况就说:“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全队都先后会合了,你可以放心,人没有损失,只是行装弄掉了。”后来,杨尚奎安排刘建华在特委机关休息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