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两次围歼战

职场   2024-09-08 07:00   北京  



父亲的两次围歼战
——家之灭鼠害·国之灭蒋匪
作者:周晋云

那是我父亲刚搬家入住干休所的事,老俩口住的是平房,和卫叔叔(全国战斗芵雄卫哓堂)家是邻居。平房有前后两个小院,平时父毌親晒下太阳,活动活动,自然比住楼房要方便些,但事物总是有它两面性,伴随之而来的是老鼠大军也悄悄潜入跟进光顾。老鼠这种动物巳有数万年历史,它应该说比人类进化的还快些。这种动物无孔不入,总是跟随人类而生活,烦死了,像狗皮膏药,一但被它粘上,甩都甩不掉。它总是寻找有食物的地方,有人类的地方。这鬼东西贼机灵,有记性,爬高、打洞、无它不能的。什么平面高墙,犄角旮旯,它都能行动自如,我亲眼见实到老鼠顺着电线上从一头窜到另一头,简直比杂剧团的走钢絲演员还高明。什么“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这种小时侯的俗语只能是编编逗逗哄哄三岁小孩吧了。
老鼠繁殖也是有惊人速度,要不了几个月一窝接一窝。我买了粘鼠板、鼠夾、捕鼠笼只能用一次,再要让其它老鼠上当是绝不可能。它们之间彷佛有一种信息传递,难怪历史上人类开展过多次灭鼠运动,其结果都还是没将它们消灭光,反而使它们进化得越来越如此聪明。为了解决家里鼠害,父亲亲手缝制了一个圆型大约1米多的长网,用8号铁絲将网口撑起,又加了一个竹杆把手,活象一个涝鱼的大网兜。看样子 父亲是下了决心,决定一举歼灭入侵家庭的这帮大小“敌人”了。
我心里泛滴咕,就凭这个网兜还能抓住狡猾的老鼠?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也许人老了,思维退化,做事简单吧。俗话说,“越老越小”,也许就是这回事吧。不过只要他开心,不增加我麻烦,就由他去弄吧,反正都是打发时光。
冬季潮湿的重庆,又沒暖气,由其是晚上,我钻进被窝再也不想爬出来。然而老鼠这种动物确往往善于夜间寻食。深夜,更加活动平繁。父亲在饭厅里为它们设下了“伏击圈”,他将老鼠常出入大多数通道都堵上,留下唯一进道口,放下他做的网兜,扎好周边老鼠可能突围途径,自己穿上军大衣和老棉裤,在那里蹲守待捕。时间一刻钟一刻钟的过去,己是深夜,我在楼上隔着窗戶玻璃,望着父亲略有弯曲的背影,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真有耐心和忍劲啊,父亲是一位很有主见的13军的老兵,多年的战场经历,让他养成了不会随波逐流,不动脑筋阿谀奉承,盲目跟随他人附庸上级的做事的风格。就是这种风格,在1957年军中大鸣大放,给上头提意见,讲内心话的运动中,使他栽了个大跟斗,让他军旅生涯留下了永远也摸不去的创伤。
他被迫接受“中右”,降职降级处分,从此被“边缘”化。接受一些莫明其妙的帽子。后来但凡有运动就被请进学习班,做沒完沒了的检讨。他不会拉“小圈子”,也沒有紧跟那些爱听奉承话的上级领导。但在112团团史上他确是这支优秀部队抗战中“朱德式的模范指导员”。大生产运动中的“劳动英雄”。并且在112团解放战爭几次重大战役或战斗中,都有突出表现,他曾经的老领导和战友们沒有忘记他,客观的在团史中记载了他在战爭中的出色表现,并且给予公证的评价。父亲对党和毛主席始衷是忠贞不渝,坚信和爱惜自己一辈子参与南征北战这支老部队。
我认真看过112团团史,直接提及他的章节有四处之多(整书二十二章节),有的章节还祥细介绍了他的智勇经过。望着父亲的背影……,
我实在无法将眼前的父亲,与团史上光鲜亮丽二十六岁就指挥六七百人征战的父亲溶为一体。,
仿佛时间又被拉回到1946年12月22日,鏖战吕梁·汾孝围歼胡宗南运输大队的那场漂亮的围歼战。
那时,父亲26岁,时任37团三营教导员……。
这天, 陈赓的四纵13旅37团和38团围歼敌181团1营战斗中,敌人凭借黄土沟壑纵横地形,在进村仅有的一条小路口构筑起坚固的工事,又用重机枪封锁。使 我军无法短时间接近村庄,守敌在我两个团强大攻势和火力压制下,慌张猖狂中用步话机明语求援,他的上司也愚蠢地用明语相告;“第1旅1团的一个营护送辎重大队己从临汾出发,不日可到午城”。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得到情报后,我37团迅速撤出战斗,在新上任不久的王长友团长指挥下迅速直奔“大宁”公路。
井沟和古驿是两个村子,都座落在黄土高原上的一条峽谷里。昕水河由东向西经这里流入黄河。由临汾通大宁直至黄河东岸的公路,就是沿着这条峽谷底部而去,胡宗南准备进攻延安6个师的粮食、弹药、等军需物质就靠这条唯一的大宁公路保障。37团在这里设伏,就是卡住了胡宗南的命脉,使其不能动弹,延缓了进攻延安时间。
12月26日拂哓前,37团分多路悄悄向井沟、古驿一线开进。
团决定2营力为右翼梯队,隐伏于井沟西,950至931高地一线,3营为左翼梯队隐伏于古驿以东1033至1055高地一线,待敌通过1025南侧高地后发起攻击断敌后路。一营为机动。待敌入瓮后一举围歼胡宗南运输大队。
1946年的年未,严冬的吕梁山区,山间沟壑万千,一眼望去,到处是皑皑白雪,光秃秃一片,连平常寻食的黑老鸦也不见一只,偶尔山秃顶上能看见突出的不多的杂草,呼呼啸叫的寒风朴面如刀刮,一片萧瑟景象。战士们顶风冒雪静悄悄的朝预定高地目标急速开进。
37团全体官兵靠信仰:“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打垮蒋介石建立新中国”!忍受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辘辘肌肠,卧藏在冰雪地中直到天明。为了捕获这条“大鱼”,官兵们知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太阳沿着远方贫瘠的吕梁山冉冉的升起,微微发热的温度,驱散了空中的一些寒气,远方山坳几戶人家升起了枭枭炊烟,沟底的大宁公路渐渐有行人从雾中钻出。
走近了逐渐看清有骑驴的、骑马、坐着牛车的,还有挑着抢劫来的物资,都是胡军的散兵游勇,毫无防备。大家严守纪律,上级有令,不得暴露潜伏位置,不许捉捕零星人员,要捕的是胡宗南的运输大队这条“大鱼”。
太阳渐渐的被寒风托到头顶, 但仍不见胡宗南的运输大队踪影,连队的官兵们有点着急了,他们怕“大队没等来,零星的又放走”,白白忙活了一夜没收获,两头放空。于是3营各连干部急着都向周复堂教导员反映,其实周教导员心情也合大家同样忐忑不安,他即向团长王长有、政委张丕绪如实的反映了战士们和自己的想法,团领导也觉得大家的顾虑并无道理。于是团长政委决定:往蒲县方向去之敌3营必须放行,由2营防区悄捕。由午城向东来之敌2营必须放过,由3营悄捕。包括民夫行旅,一律不得放过,免得走漏消息。并且只能派精干小分队出击。同时下了道死命令,不许鸣枪!不到一个小时,途经两个营的阵地都有了不少收获,光二营四连的韩天帮排就捕获敌军29名官兵,其中还有一个野战医院的少校队长。这家伙听韩排长是河南口音,见四周无人,拉老乡关系,摘下手碗金表、拿出派克金笔,又悄悄从腰间掏出一卷票子妄想塞给韩排长,让他放人。韩排长厉色拒绝后,向他宣传了我军俘虏策后,这家伙才停止了啰嗦。
中午后,二营从抓到的一个民夫口中得知敌人的大队人马和几百辆大车确实一早就从蒲县向井沟方向开来的消息,团领导立即下令继续严密隐蔽,做好战斗准备。
按约定的时间己临近,还不见敌人影子,按照上级规定撤离部队?还是是继续潜伏下去呢?几位团里领导也犹豫起来,下面营连领导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怀疑情报的准确性。张丕绪政委经过冷静思考,给各营下达了指示:“要沉住气,再耐心等一等,”王长有团长则说的更直接些:“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爭往往是瞬息万变的,他要求我指挥员能迅速准确的判别敌我双方的态势和发展,并选择正确决定。而决策者的选定就可促成战役和战斗的胜败。王团长要求部队再坚持忍一忍,并同时决定向旅部汇报。
团领导决定是正确的,果然不到一小时,王团长从望远镜里发现远处东边峽谷里,一片烟尘蒸腾随风而起,不断向我近处逐渐慢延,这显然是大队人马开来的迹象。
他亲切的对政委说:“丕绪,快看”,张丕绪政委也举起望远镜瞧,说:“可以下达预先号令了!”
此时电话中3营长张志武也滿怀喜悦向团里报告道“敌运输大队己逐渐进入了我们口袋,好家伙骡马成群,见头不见尾,”
“叫战士们沉住气,一定要所有敌人都进入伏击圈,按预定方案打!”王团长补充一句说道。
战士们一个个揭开了手榴弹盖,上好刺刀,打开保险,就等着吹响冲锋号了。
从高处往下看,敌运输队象一条慢慢蠕动的巨蟒,慢慢钻进我军口袋。
在最前边的是大约一个排的骑兵,由一个骑高头大马军官率领(战后查明是胡宗南的少将军需主任)。距大队人马约百十米,后边是200多匹驮骡,和100多辆由骡马牵引的大车。这是敌1师、90师、30师中拼凑起来的人马,临时组成运输大队。其中还夾杂着通信兵、炮兵、工兵,由后方归队零星人员。当敌前排骑兵进入二营设伏的沟口时,37团的重机枪和冲锋号同时响了。随着号令,山沟两边各点伏兵同时向猛虎扑食般的向敌群冲去,这群拼凑的队伍那是我“猛虎团”的对手,被冲杀分成了好几段,七零八落,有的举起双手,有的躲在大车下面走头无路,有的跪地求饶。受惊的骡马嘶叫、狂跑、有的在原地打转转,场面宏大而混乱。一个把小时后,全场战斗就胜利结束了。37团战士们很快控制住了零乱的大场面。将受降的俘虏与骡马物质分离开。
这次战斗37团可是发了大洋财了,这是胡宗南6个师的军需补给啊。
战后清点:这一仗共俘敌480余人,骡马460多匹、战防炮弹130余发、子弹20多万发、大米、百面20余万斤、以及医药、医疗器械、各类罐头、美国奶粉、香烟等无数零杂物质。
这一胜利,为保卫延安献上大礼!
这一胜利,大大补充了我军本巳匮乏的物资供应!
这一胜利,给嗷嗷待援的胡军是一个沉重打击!
由于物质太多,堆集如山,光37团二个营根夲搬不完,于是团长又将直属队调来,又请示旅部将38团也调来一起搬。一直搬到夜色茫茫,才基夲搬运完。
在搬运物资过程中,两个团的干战个个笑逐颜开,大家热烈而兴奋地不时对唱着“运输大队长蒋介石”的那首歌:
运输队长,蒋介石,迈着正步123
工作热情,又积极,一直送到解放区
一天到晚出主意呀,只要老蒋你愿意
给我送来好武器,再送多少,都可以
战后陈赓司令员还给延安送去了一批稀缺战利品,其中包括各类器械、大米、百面、罐头、奶粉、香烟等各类物资。
另一边37团一营奉命沿1005高地向东奔袭,于当晚在薛关村又扭住敌护送运输大队一个营,在赶过来增援的38团2营配合下共同又歼灭了敌“天下第一旅”1团2营。
事情原委是这样的:薛关村位于临大公路和昕水河北侧的山脚下,挨着水,南北走向,东西各距蒲县和井沟35里,历来是商贾行旅打尖歇脚之地,现在又是胡军临大公路运输线上的一个交接点。胡军1旅1团2营护送运输队到这里时,不见来接的67旅部队到来,就让运输大队单独上路,自己在这里“偷闲”,这恰恰又给37团创造了一个歼敌好机会。11月26日上午陈康旅长又调来的38团2营增援,两个营在政委张丕绪,副团长郭志伟的统一指挥下,两营官兵奋勇杀敌,在午夜10时半终于将这刚重建不久的“天下第一旅”1团2营全部歼灭。还活着了该营少校营长。致此在蒲县井沟至古驿段大宁公路上共歼灭了胡军运输队和重组的“天下第一旅”1团2营,完美的完成了这次围歼战。1946年11月27日,陈赓、王震电报中央军委战绩:37团在薛关歼敌运输队,和消灭“天下第一旅”一个营战况。
军委毛主席复电:“一,你们在蒲县又歼敌一个营”并缴获大批骡马,甚好,甚慰。二,望前后几次作战有功将士传令嘉奖。”
毛主席党中央亲自电告嘉奖37团,全团官兵倍受鼓舞。可见这次战役对保卫延安有多么重要意义。
我在窗戶里望着楼下蹲坐在餐厅很久很久的父亲,脑海里他青年时带领三营围歼胡军运输大队的画面渐渐淡出……,回到现实。
望着眼前像一尊雕塑的父亲,眼睛慢慢湿润了,父亲的确老了,但那种顽强钢一样的毅志确仍然还在。他是一名永不退色的老兵,内敛、忍耐,这是他从军几十年经历修练的正果。
他也许将家中这些鼠辈们当成了当年的胡宗南运输大队,他在这儿又重新设伏,等待着“敌人”入瓮。决心将它们大大小小全部消灭。这样既清除了家里鼠患,又找到青年时期歼灭胡军酣畅淋漓快感。
2006年春,父亲过世后,大家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他那每天做“功课”的蓝色笔记夲。翻开泛黄的纸页,看着工工正正的一排排、一行行的字迹,退休后的父亲,每天都有做日记的习惯。
“央视报道:“九八年特大洪水……解放军“铁军”堤上昼夜奋斗、武警官兵急流中抢救老妇……”
“ 今天上午到上面干休所听李所长传达成都军区尤司令讲话……,交党费180元。”
“ 上街买菜、买肉80元。……今天己是捕获“家敌”第16只了,老鼠还没完全歼灭,同志还需继续努力”。
这夲日记,记录了他入住干休所以来许多婆婆妈妈的具体生活,也反映了父亲晚年祥和庶民般的心态。
注:本故事中提到的战爭史事,内容来至《烽以里程》112团战史第15章,保卫延安鏖战在呂梁汾孝。
上党战役结束后不久胡宗南很快又重新组建了“天下第一旅”。
112团历史上番号变更:129师补充团、386旅17团、13旅37团、38师112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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