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
psyheart-center)
◎本文摘自《荣格文集IX:荣格自传》“第四章 在精神科的实践活动”,徐说 胡艾农/译,姚羽蒙 王求是/审校,申荷永/总策划,高岚/主编,长春出版社。因章节篇幅较长,本文仅摘录了部分内容。
人们常常询问我所使用的心理治疗或精神分析方法。可我无法明确无误地回答。对于不同的病例,疗法不尽相同。如果一位医生告诉我,他严格遵守着这样或那样的疗法,我会质疑他的治疗效果。
据有关报道,有些患者的阻抗之强,简直就像医生试图强加给他治疗一样,然而治愈本该是自然而然地从患者本身萌生才对。心理治疗和精神分析方法,本就是因人而异的。
我尽可能个性化地对待每一位病患,因为问题的解决办法往往是独特的。即使是普遍原则,也只能有所保留地应用。只有可以被颠覆的心理事实,才具有效用。对我来说完全不适用的方法,对其他人来说却可能正好合适。
自然,一个医生必须熟悉所谓的“方法”。但他也必须谨防落入特定的、例行的陈规之中。总的说来,我们必须小心提防任何理论假设。它们今天可能是正确的,明天就可能被其他假设所取代。
我在进行分析时,根本不会使用这些理论假设。我非常注意不要被体系化。
在我看来,处理每一个个案,都得去理解该个体方行得通。对于每一位病患,我们都要换用不同的谈话方式。在一次分析中,我可能用到了阿德勒式的治疗风格,而在另一次分析中,我可能又采用了弗洛伊德式的治疗风格。
【注:阿德勒(Alfred Adler,1870-1937):奥地利精神病学家,个体心理学体系的建立者,是弗洛伊德“星期三心理学会”的早期成员。——中译者】
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我会持人与人之间平等的态度来面对病患。分析是一种需要双方均参与其中的对话。分析师和病患面对面地坐着,四目相对;医生固然有话要说,但病患一方也一样有话要说。
既然心理治疗的本质不是方法的应用,那么只学习精神病学是远远不够的。我本人也是在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真正具备了进行心理治疗的资质。早在1909年我就已认识到,如果不理解其中的象征,便无从着手治疗潜在的精神病。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学习神学。
若遇到受过教育、头脑聪明的病患,精神病医生只具备专业知识还不够,他需要有广博的知识。除了全部的理论假设以外,他还必须了解引发病患症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否则,就会激起不必要的阻抗。
毕竟,重要的是病患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某个理论是否得到了证实。
要实现这一目标,不具备全局观点是不行的,医生应当了解这一点。所以,仅经过医学训练是不够的,人类的心灵的范围无限宽广,绝非医生狭小的诊所能容得下的。
心灵无疑要比躯体更复杂,更难以接近。打个比方说,它就像世界的另一半,只有被我们意识到才会显现出来。故心灵不单是个人问题,而是世界的问题,精神病学家要与整个世界打交道。
如今,我们看到了威胁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前所未有的危险,它并非来自自然,而是来自人类、来自个人的与集体的心灵。这一危险,来自于人类心灵的扭曲。一切都取决于我们的心灵是否在正常地运作。若是某些人此刻失去了理智,没准一颗氢弹就突然被引爆了。
然而,心理治疗师必须做的不光是了解病患,他亦应当了解自己,这是同等重要的。因此,一个“必要条件”便是分析师对自身的分析,即所谓的训练性分析。
可以说,病患的治疗始自医生。只有在医生懂得了如何对付自己和自己的问题之后,才有可能教病患也做到这一点。只有这样才行。
在训练性分析中,医生必须学着去了解自己的心灵,并认真地对待它。如果医生做不到这一点,病患便无从学起。病患会失去一部分心灵,正像医生因疏于学习而丢失了一部分心灵一样。
因此,训练性分析若只包括一系列概念的学习是不够的。接受分析的医生必须认识到,分析与他本人息息相关,训练性分析必须融合在现实生活中,而不是一种死记硬背就能学会的方法。在训练性分析中未能认识到这一点的学生,将会因后来的失败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虽然有一种治疗方法是“附属心理治疗”,但任何完整的分析都需要医患双方的整个人格参与。医生若不投身其中、有许多病患便无法被治愈。当事情处于险要关头,医生是选择入戏,还是仍躲藏在权威的伪装背后,会让结果迥然不同。
当生活出现重大危机之时,在问出生存还是灭亡的问题(to be or not to be)的决定性时刻,提建议这种小把戏是没有用的。彼时彼刻,医生的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挑战。
治疗师必须时刻监视自己和自己回应病患的方式,因为我们不仅是依靠意识来做出回应。我们必须时时自省:我们的无意识对当下情境的体验是怎样的呢?因此,我们也必须观察我们的梦,密切关注并研究自己,就像我们对待病患一样谨慎仔细。否则,整个治疗就会偏离正途。
数年前,我曾起草统计过我的治疗结果。我想不起具体的数字了,但保守估计,三分之一的病患治愈了,三分之一大大改善,还有三分之一则没有实质效果。而这些没有改善的病例才正是最难评价的,因为好些东西,病患在多年后才有所认识、得以理解,而只有在那时,治疗才能发挥作用。
常有以前的病患写信给我说:“我曾到您那里看过病,但直到10年之后,我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有几位病患弃我而去,我让病患去别处求诊的情况则少之又少。但即使是转诊离开的病患之中,仍有一些人后来写信告诉我,我的诊治起到了积极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判断治疗的成功与否一向是如此之难的原因。
显然,医生在行医的时候,也会遇到对自己有重大影响的人。他遇到的这些人,不论好坏,永远都不会激发公众的兴趣,然而他们却——或者正因如此——具有不凡的品性,或者拥有经历空前的增益或灾难的命运。有时,他们有杰出的才能,很可能会使别人为他们而献出生命;但这些天赋,却可能深埋于非常古怪且不地道的性情当中,以至于我们无法区分这类事情是天赋所致,还是由于发展的不完善所致。
屡屡如是,心灵的花朵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极少绽放,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在旷野般的社会里发现心灵之花。
图:荣格晚年隐居的波林根
为了心理治疗能够奏效,建立亲密的关系是必要的——亲密到医生无法对病患所遭遇的人间疾苦视而不见。
说到底,这种关系存在于不断比较和相互理解之中,也存在于两种对立的心灵事实进行的辩证整合之中。倘若为了某些原因,双方的感想不再相互碰撞,那么心理治疗程序就不会奏效,病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除非医患双方在彼此心中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否则问题将永远无解。
我们这个时代,相当一部分所谓的神经症患者,要是放在其他年代,本不会得神经症——即处于一种与自身所决裂的状态。如果他们生活的时代和环境里,人人仍然通过神话连接着祖先的世界,并因此也连通着亲身体验到的、而不是从表面看到的本性,他们本可以摆脱这种与自身的分裂。
我所指的是那些无法承受神话的失落的人,以及那些既找不到一条道路通向科学所展示的纯粹的外在世界,也不能满足于毫无智慧的文字游戏的人。
当今,那些心灵一分为二的受害者,只是相对而言的神经症患者;当自我与无意识之间的鸿沟缩短时,他们表面的症状便跟着消失了。亲身感受过这种二分性的医生,能够更好地理解无意识的心理进程,并不像一般的心理学家,总是自鸣得意。
如果医生不能从自身体验中了解原型所带来的神圣感,便无法在行医业务中遇到相应情形时,回避原型的消极作用。如果医生只持理智的观点,而没有从经验得来的依据,他便趋向于高估或低估原型的作用。
凶险的失控正是由此萌生的,失控的第一步正是企图通过理智来掌控一切。这其实是为了达到某些隐秘的目的,比如,保护医患双方与原型的效应乃至与真实的体验隔开一段安全的距离;并且选择了一个保险的、人造的、缺乏洞见的世界,用所谓的明确概念掩盖了生命的真相,而摒弃了心理真实。体验变得有名无实,单薄的乘虚而入、鸠占鹊巢。人们不再对概念负责;这与所谓的观念性(conceptuality)若合一契——它使人们不再受体验的困扰。
精神不是概念所能囊括的,而是存在于行动和事实中。花言巧语办不了事,然而这徒劳的行事作风却往复不止。
因此,依我的经验,除了习惯性说谎者以外,最困难、也最不领情的病患就是所谓的知识分子。他们的城府极深,练出了一种“带隔间的心理状态”。理智只要不屈服于感情的控制,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但感情若是无从表达,就会使知识分子们受到神经症的折磨。
我邂逅的病患和他们的精神现象,向我展现了无穷无尽的意象长河,我学到了很多很多——不仅是知识,最重要的是对我自身本性的洞察。此外,在错误和失败之中,我学到的也不少。
我的病患大部分是女性,她们往往格外尽职尽责、通情达理、极其聪慧地投人到治疗工作中。从根本上来说,正是因为她们,我才有可能在治疗方面开辟出种种新途径。
我的一些病患变成了我真心实意的弟子,并将我的思想传遍世界。我与他们的友谊数十年来从未中断过。
我的病患使我如此贴近人生的现实,并不知不觉地从他们身上学到了重要的东西。遇到形形色色、心理水平各异的人,对我来说有无与伦比的重要性,它更甚于与知名人士交会。我一生中遇到过的最好的、最有意义的谈话对象,皆是那些默默无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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