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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诗人》2024·4。
本期为《浙江诗人》2024年第4期【诗坛百家】之张泽雄，欢迎继续阅读！
若喜音乐伴读，不妨点开
旧物记（组诗）
张泽雄
一把旧铁铲
置放各类器具的小屋，锄头
铁锹、斧头……太多了
那把老式木耙子
母亲拿着它出工，齿矮、小巧而轻
又出活快，我们种菜耙土
一下全耙散了架。那把带着月牙边的
小铁铲，铲口像刚用过
刃上闪着白光
木拐把暗沉光滑的包浆
可以读出时间密码，那的确是
祖母的旧物，我们睁开眼看世界时
就见她在使用。那年月劳力
都要岀工，菜园子是祖母的专属领地
餐桌上，我们的一日三餐
以及川流不息的客情
祖母像个魔术师，从不让大家失望
这把小铲铲，跟她那双
小脚小手，一直围着我们旋转
在园子里松土点籽栽苗
一铲子下去
仍然顺手好用
一件旧毛衣
生命中，总有一些旧物让人挥之不去
潜伏在记忆深处
成为时间暗淡下来的背景
因为细微、普遍，有些会永远沉寂
譬如，曾经我们穿过的衣物
旧了磨损坏了，打完补丁然后加长
直到实在不能穿了
再换下一件。人的一生穿衣多少
没人在意，而我们每长高长大一点
母亲像变戏法一样，给我们换上一身新衣
作为老大，我穿新衣最多
二弟三弟一直说，他们小时候
没有穿过几件新衣
都是大哥穿了的二手货
也不全是啊——母亲把压箱底的嫁衣
拆掉，给我们织成毛衣
这件毛衣，没有落到三弟身上
被二弟穿烂了。那时，一件旧衣
有一家人的体温
一串旧钥匙
也不全是旧的。因为两把还在使用
大门、院门，每晚都会落锁。这么久了
那两把钥匙我们还没辨清
每次都要挨个试。一个老式铜钥匙扣
铆在一起，被叠加的重量似乎
没有减弱的趋势
我问过老父
他说就这两道门上的。锁头坏了
钥匙还在，看来最早的那把
已届不惑了。铜质、铝合金杂在一起
浑身布满锈迹和污渍，早已失去
金属的光泽
仿佛时间敷的一层皮
很有年代感。一个空庭院、一间老屋
一个倚杖之人，没有咳嗽
没有鼾声，连喘息声都被黑夜覆盖了
人走光了老屋还在。这串钥匙
没有锁住曾经的喧嚷，倒是锁住了
一屋子的清泠与空寂
老父每天早晨晚上
照例提着它，开门、关门——
老药罐
一只耳朵在谛听岁月的遗嘱
一罐子星星坠毁，我们空空如也
药罐子被誉为家庭难
以言说的圣物
在最隐秘处收纳，像神一样供奉
居家的物什，无论怎么更换
这只土陶罐一直在用
曾经中医药式微也没有摔了它
无数烟熏火燎后，一身厚厚的包浆
裹着岁月的遗留物
仍在替我们祛病消灾
儿时久咳不愈，祖母用这只罐子
给我熬的药。我记得，方圆几十里
只一位田姓老中医在花台坐诊
一个人托着一家医院
一个人包治百病。在老家
每家都有一只老药罐
像个镇宅之物，跟在日子后面
辟邪，去厄，祈祷平安
【栏目编辑】何玉宝
张泽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常居湖北十堰和福建晋江。长诗《汉于此水》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项目。出版有诗集《用它的读音去注册》等。
瞧！一只耳朵在谛听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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