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虎爸
国庆欧洲旅行前孩子读完了余秋雨的《行者无疆》,孩子说很好看,非常喜欢。
回国后,我随手翻开行者无疆,看到一篇《稀释但丁》,说的是作者两次拜访文艺复兴发源地城市佛罗伦萨,作者感怀但丁的曲折人生,以及但丁与佛罗伦萨这座城市间的血脉联系。(完整文章附在最后)
《稀释但丁》这篇文章,我总体都能读懂,唯一无法做出很好解释的是最后一段中“稀释”这个词,我能懵懵懂懂地简单说出它想表达的含义,却不能说的很有序、很全面。
不懂就要学嘛,于是我就微信搜索了一下,很显然,网上有些人的解答比我全面、有序、规范的多。
于是我想到,孩子在欧洲游前就读过,刚好可以拿这个问题测试一下孩子的阅读能力。不过我有心理准备,毕竟这样的问题就是高考难度,孩子答不出来也很正常。
第二天吃好晚饭,我拿出了《行者无疆》,很认真地请教孩子:题目里、最后一段文字里的“稀释”到底该如何理解?
不出所料,孩子和我一样,支支吾吾,只能很粗浅很不流畅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理解。
我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理解,也讨论了一下网上的“参考答案”。网上的答案不一定准确,但确实能给我们启发,能激发我们全面、深刻地理解余秋雨想通过文章表达的意思。
大家可以看到,要完整、规范、有序地回答好“稀释”这个问题,难度不小,我做不到,小学生更是难以企及。真要考试,还要配合应试训练。
早在2021年我的深度长文:语文高考带给我们的鸡娃启示中,我总结高考与中考的区别:高考对孩子们的语言鉴赏能力和抽象分析能力要求远远高于中考。
余秋雨的这篇《稀释但丁》中“稀释”两字的分析就是需要很强的鉴赏能力和抽象分析能力。很显然,这样的问题孩子答不出来实属正常,能有一点自己的理解就很好。
最有价值的,是我们和孩子的讨论过程。
讨论就是思考,就是精读,讨论多了,就会飞跃一个段位。
佛罗伦萨像个老人,睡得早。几年前我和企业界的几位朋友驱车几百千米深夜抵达,大街上一切商店都已关门,只能在小巷里穿来穿去寻找那种熬夜的小餐馆。大街已经够老迈的了,小巷更是古旧,脚下永远是磨得发光的影石,幽幽地反射着远处的高墙上的铁皮街灯。两边高墙离得很近,霉出窄窄的夜空,月光惨淡,酷似远年的铜版画。路越来越窄,灯越来越暗,脚步越来越响又悄悄放轻,既怕骚扰哪住失眠者,又怕惊醒一个中世纪。 终于,在前面小巷转弯处,见到一个站着的矮小人影,纹丝不动,如泥塑木雕。走近一看,是一位日本男人,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打量,原来他在凝视着一栋老楼,楼房右墙上方垂着一幅布幔,上书“但丁故居”字样。 我到现在仍然想不出,还有另外哪一种方式,比那天晚上与但丁故居相遇更加合适。如此幽暗,如此狭窄,如此寂静,如此劳累,如此饥饿,好像全是为这个相遇作准备。日本人终于朝我们点了点头,那表情就像一切全在意料之中,你们也会在这个时候摸到这里。 但丁就是在这般幽暗和决窄中走出。他空旷的脚步踩蹯在昨夜和令晨的交界线上,使后来一切早醒的人们都能朦胧记起。 老楼为三层,窗小墙厚,前门有一盏铰灯,又有一个井台。铁灯无光,井台有盖,管理当局连“但丁故居”几个字都不敢凿在墙上,只挂一幅布慢,因为凿了就不再是当日原貌。 我让同行的几个朋友继续顺着小巷去找餐馆,自己与那位日本人在故居前再站一会儿。后来日本人也走了,就我一个人站着,直到朋友们不放心又回过头来寻找。这事几年来一直梦一样萦绕脑际,有时觉得很有意境,有时却为未能进入故居而遗博,所以这次来佛罗伦萨,七转八转又转到了故居前,当然不再是黑夜,可以从边门进入,一层层、一间间地细细参观。 看完陈列的种种资料,我最感兴趣的是站在各个窗口向外张望,猜度着当年但丁的目光。但丁在青年时代常常由此离家,到处求学,早早地成了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他又眷恋着佛罗伦萨,不愿离开太久.这里有他心中所爱而又早逝的比阿特丽丝,更有新兴的共和政权的建设。三十岁参加佛罗伦萨的共和政权,三十五岁时甚至成为六名执政长官之一,但由站在新兴商人利益一方反对教皇干涉,很快就被夺权的当局驱逐,后来又被缺席判处死刑。 被驱逐那天,但丁也应该是在深夜或清晨离开的吧?小巷中的马蹄声响得突然,百叶窗里有几位老妇人在疑惑地张望。放逐他的是一座他不愿离开的城市,他当然不能选择在白天。被判处死刑后的但丁在流亡地进入了创作的黄金时代,不仅写出了学术著作《飨宴》《论俗语》和《帝制论》,而且开始了伟大史诗《神由》的创作,他背着死刑的十字架而成了历史巨人。 佛罗伦萨当局传信给他,说如果能够忏悔,就能给予赦免。忏悔?但丁一声冷笑,佛罗伦萨当局居然于一三一五年又一次判处他死刑。 如果说第一次判决勉强还可算是政治派别之争,那么这一次完全可以看成一次荒唐的“反判决”了。试想,宣判一个已经写下了《神曲》的大诗人死刑,怎能不成为历史的笑柄?然而在当时,但丁确实回不了深爱的城市了,只能在黑夜的睡梦和白天痴想中回来,低头看看井台,抬头看看铁灯,然后悄悄进门,步步上楼。最后,五十六岁客死异乡。佛罗伦萨就这样失去了但丁,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失去,后世崇拜者总是顺口把这座城市与这位诗人紧紧地连在一起,例如马克思在引用但丁诗句时,就不提他的名字,只说“佛罗伦萨大诗人”,全然合成一体,拉也拉不开。 佛罗伦萨终究是佛罗伦萨,它排斥但丁是一个短暂的历史过程,很快就用更大的光辉洗刷了这种耻辱。我在科西莫·荚奇第的住所见到过但丁临终时的脸模拓坯,被供奉得如同神灵。科西莫可称之为佛罗伦萨历史上伟大的统治者,那么,他的供奉也代表着整座城市的心意。 最让我感动的是一件小事。但丁最后是在佛罗伦萨东北部的城市拉文那去世的,于是也就安葬在那里了,佛罗伦萨多么希望把他的墓葬隆重请回,但拉文那怎么会放?于是两城商定,但丁墓前设一盏长明灯,灯油由佛罗伦萨提供一盏灯的灯油有多少呢?但佛罗伦萨执意把这一柱光亮、一丝温暖,永久地供奉在受委屈的游子身旁。 不仅如此,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安置着很多出生于本地而名扬天下的重要人物的灵柩和灵位,大门口却只有一座塑像压阵,那便是但丁。这是这座城市为自己的儿子们排定的地位。但丁站在排列之外,点化着这群人的行为走向,也点化着身边这些又密又窄的小巷,使各方游人懂得它们是如何撬动了整个世界。 但丁塑像为纯白色,一派清瘦忧郁,却又不具体,并非世问所常见。如果说是历史的负载太重,那么为什么希腊、罗马雕塑的表情却比他灵动?我无法解读凝冻在他表情里的一切,只见每次都有很多鸽子停落在塑像上,两种白色相依相融很快鸽子振翅飞动,飞向四周各条小巷,也飞向远处天宇,像是在把艰难而纯白的但丁,稀释化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