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方启华
从 2003 到 2023
很多朋友在不同的时间
到不同的车站去不同的地方
然后生活在不同的城市
假设我们有一次盛会
我们说“二十年弹指间”
聊事业，又聊孩子的教育
回忆过去会叫人羞涩且惭愧
终于聊到那年夏天：
我说起在教室门前的罗汉松前
我丢了一只手表
假如这只手表把时间定格住
成为现实和梦境的窗口
所以是谁，一次次在梦里召唤
然后叫我们回到教室
我要在黑板上写满汉字
写给那时的自己
要勇敢，要努力…
最后再写上你的名字
黄昏小景
匆匆忙忙赶向饭店
却在转角处又倒退一步
再看一眼夕阳
刺眼的光叫我心悸
像在深渊，像在海底
像有一辆疾驰的轿车
向我驶来
杨絮还在往鼻子里钻
蔷薇已经掉落一半
儿童节
七岁那年，一只帆布书包
装满的规则生活
开始重新定义童年
不规则的事物仍有许多
像豆沙冰棒和奶油雪糕
大白兔奶糖以及放学路上
我偏爱走在河边
我将它解读成人生两极
好比学校与田野、现实与梦境
昨夜，我又梦到十六岁时
遇到的那个女孩
我仍然站在窗台上偷窥
像在洞察另一种生活
像农村孩子误入时代广场
我该怎么向她描述童年：
爬到树桩上眺望汽车
或一次次目送飞机飞远
只是那时的天真蓝啊
蓝得像一句废话中都有糖分
而放学的铃声中
却藏有我对错失的惶恐
比海更深的是什么
他说她的出现像一道光
点亮了他的枯燥乏味生活
可后来却又渐渐沉入海底
现在，他只想把自己喝醉
如此才能编造一个梦境
在梦里，他和她初相识
他们相互介绍，又相互欣赏
抛除一切枷锁，像两个新生儿
他说那将是一个做不完的梦
叫我干万不要把他叫醒
只是仍然不清楚爱的尽头是什么？
是两个相爱的人终在一起了
还是在一起之后又不爱了
重走上学路
再也看不到瘦弱的身影三五成群
仿佛是蛇形的小路吞噬了所有孩子
都把自己隐藏在深谙的湖水中
依稀记得那些年，每一间房子
都住满了人。冬天，还没等公鸡打鸣
便握住手电筒，经过每一个村庄
下雨天，我们用胶靴在淤泥中作画
不断重叠的脚印，将小路变成一幅
山河图，泥渍在裤子上，成几朵梅花
仿佛已经翻过很多雪山，走过
很多草地，跨过祖国大部分省市
地势交错，仿佛我们正在创造历史
教室温暖而明亮，迟到的人在风口
侧视着黑板，镜面反光，乃至隐藏的
几个粉笔字，在试卷中飘忽不定
最终，我们保持缄默并悄悄离开
直到二十多年后，母校已经关停
只有那些小路直通最初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