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小学
白海燕
鼓楼小学是这座县城的一所老牌小学。早年我读师范时，常去小东门大姨家，它就在附近。我的漂亮的表妹和英俊的表哥，都曾就读于此。因着这一层关系，我对它的感情要亲厚于其他几所城内学校。不用说，这所学校连同这一座县城，都是那时来自乡村的我眼里所羡慕的。
当然，师范生也有留城当老师的机会，但是这机会给了更努力更优秀的人，不属于我。所以当我分配回乡然后因为婚姻关系调动到城边一所小学时，离得最近的鼓楼小学仍是我心念念的地方。
但是很快一个好消息传开：因为形势发展的需要，我所在的小学要和鼓楼小学合并了！这真是一个叫人激动无比的消息，不止我，学校和我一样的年轻人听了都为之雀跃。我们虽从未深谈过，但对职业身份的城乡改变的渴望是一致的，对生活向上向好的追求是一致的——合并，意味着一夜梦想成真。
接下来，就是等待这件事情的尽快落实——既然消息甚至出自某些有头面的人之口，那它的落实就不该被怀疑，我们所要观望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们满怀信心地等，兴致勃勃地等，也有点迫不及待地等。
但是，这消息像风刮过，并没有雨马上落下来。一年，两年……寒假过了，暑假过了，合并的梦仍遥遥。
我们有点泄气了。
但是，风还在刮，我们听到了各样的解释：换领导了，有新规划了，不过迟早的事啦……
于是，这“迟早”二字仍把心吊着，希望还在，继续等。
等着，等着，又过了好些个冬夏。
等着，等着，孩子长大，头上也渐渐有了白发。
“听说，鼓楼要和你们合并？”有一天聚餐桌上，某人忽然又问起。我顿了顿，才想起，这桩事没来打扰我有些时候了。
“不知道。”我淡然一笑，没有聊下去的兴趣。然后我们很快转移话题，就像刚谈论的是昨晚做的一个无趣的梦。
那天之后，我意识到自己，不知觉间已放下了这个合并的梦想。
这一年，我达不惑。
这几年，县城的发展建设很快，鼓楼也建新校了。今天，我们几个曾经同样年轻、现在一起快走进知天命之年的同事来鼓楼新校参加一个培训，期间，聊起当初的合并一说。
“如果再有机会呢？”
“我一点没想法了。真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对话。我知道，确实是真的，这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是人生到了此刻很自然的答案。
漂亮的新学校就在我们眼前，却激不起一点波澜。
岁月就这样，把很多东西变轻，变淡……
